他再次踩下油门,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皎皎。皎皎。
江远丞脖颈间的脉络痉挛着。
才刚刚想起来,难道,就要这样失去?
太阳缓缓从正中心滑落,冬日的日光总是缺乏,很快,橘色的光辉便沿着云朵一路染到天空上。犹如火焰的夕阳烧尽天空,夕阳下,银行大厦的玻璃也折射出暖融融的光来。
大厦顶楼天台的招待室传来狰狞的声音。
“呕——”
“呕呕呕——”
温之皎扶着窗户,一阵阵恶心的干呕要从喉咙中发出,但任由她发出何等的声音,一旁的谢观鹤都无动于衷。玻璃房招待室里,点心茶水一应俱全。
“咔啦——”
温之皎一把合上窗,跪在沙发上,缩在角落观察谢观鹤。
谢观鹤只是转过头,对她笑了下,“坐了这么久的车,吃点东西吧?”
吃什么,刚刚那个房间里的画,还有他的精神状况,她都怕自己吃东西只是为了给他吃的东西调味。她吓得身体都软了,被他抱到这里,仍无法缓解那种惊悚。
温之皎欲哭无泪地蹭着墙,弓着背,像是进入攻击模式的猫,“不要、你、你离我远点就行!”
“是你想让我证明我的诚意的,”谢观鹤幽幽地叹了口气,脸上仍然是温和的笑意,黑曜石般的眼珠里映出她的面容,他道:“现在却又这么害怕。”
“那不一样!”温之皎背部紧贴墙壁,泪水一颗颗溢了出来,“我没想到你是真的疯子啊,太吓人了,你对我好原来是想吃我……你让我吃东西,也是想把我喂肥是不是?谢观鹤,你是不是现在就要对我动手?我刚刚都看到了,手机都没信号,你就是……”
她泣不成声,仰着头,看他,脆弱得像要凋谢的花朵。
谢观鹤沉默了几秒,才道:“我没有想过吃你,你大可以放心……我没有这样的嗜好。”
即便因为她,他的食欲与情欲早就错乱了,但他知道,他想要什么。
他想要的是,她如从笼中飞下一般,裙摆飞扬。
让他的一切欲望与幻觉,都有了具体的面容。
到底谁在笼中呢?
谢观鹤无端地想。
温之皎还是在哭,抱着手臂,“我才不信,你离我远点,离我远点!”
谢观鹤没有说话,站起身。
他走向玻璃门,道:“我去吹吹风,你吃吧。”
他的动作很干脆,不多时,便只给她留下一个背影。
这座大厦高耸无比,风便也格外大。
温之皎看得见,他如松一般挺拔的身姿,还有被吹起的黑发。她揉了揉眼泪,也感觉到自己经过下去的惊吓,还有长途车程,肚子的确饿了。
她一面警惕地望着谢观鹤,一边开始吃点心。
不多时,她便吃个五分饱。
银行提供的点心实在是甜腻,她吃得有点烦躁,可不得不说,甜食确实也让她的情绪平缓了些。吃完东西,她静静坐在椅子上,漂亮的面容倒影在银色餐叉上,脸上的过敏几乎已看不出痕迹了,只有淡淡的几抹红。
温之皎握住了餐叉,心跳得很快。
她想,他也许没必要骗她。
但是,假如真的有危险,她会需要这个的。
可是,如果无事发生,自己一不小心摔倒了伤到自己怎么办?
温之皎脑子里幻想一个接着一个,谢观鹤的声音却打断了她的思绪:“只是在挑选工具时就犹豫,真正动手的时候,你会下不了手。”
她吓了一跳,餐刀落在盘上,发出叮当声。
温之皎望过去是,谢观鹤站在玻璃门前,对她笑了下,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而且,餐刀不一定致命,选择枪更好。”
“……你,你——!”温之皎气得说不出话,“畜生!混蛋!你以为我不敢吗?”
谢观鹤只是笑,道:“趁着夕阳没落,一起看看风景吧。”
“不要,我只想回去,我想离你远点。”
温之皎抱着手臂,转过身,气呼呼的。可想了想,又怕危险似的,把背部转回餐桌,正对着谢观鹤,眼神警惕。
谢观鹤沉吟几秒,道:“你陪我看一会儿,我就送你回去。”
温之皎咬着唇,十分不情愿。
可想了想,这样耗着也不是事,只好起身。
刚一走出去,她便被风刮了一脸,可下一刻,她便被搂入一个白奇楠香的怀抱中。她愣了愣,可紧接着,谢观鹤的手就从她背后揽过,连带着他的大衣都将她包裹住,背后则是他炽热的温度。
温之皎尖叫一声,“干嘛!放、放、放开我!”
谢观鹤却将下颌枕在她肩膀上,话音很轻,“风很大。”
“那也不要你!你离我远点,我跟你说,我报警了!”
温之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真怕他从她背后抱着抱着就一口把她血管咬了吸血。
谢观鹤却只是抱着她,轻轻晃了晃。
他没有说话,可她却怪异地感受到了他的央求。
温之皎拧过头,看着他,皱眉,“你发誓,你发誓你不会把我做成饭!”
谢观鹤黑眸弯弯,却没说话,“我发誓。”
他又道:“我谢观鹤,不会对温之皎采用任何烹饪手法,也不会把她当成菜肴享用。”
明明是几近幼稚的保证,但他却说得一丝不苟,神情认真。温之皎这才半信半疑,却仍然有些抵触,抱怨道:“都怪你,把我心情都毁掉了。”
她想了想,又道:“别人都会比之前更可爱一点。”
谢观鹤闻言,只是道:“你和他们都跳过舞。”
温之皎几乎没懂这话的关系,茫然起来,“什么跳舞,你真的还正常吗?”
她又四处看了看,“还是你的幻觉在跳舞?”
“江临琛生日宴那天。”谢观鹤顿了下,话音很低,“江临琛,顾也,连温随都。”
温之皎:“……都过去多久了?还有,你该松开我了!”
她伸手,扯着谢观鹤横亘在她腰间的手。
谢观鹤似乎褪去了平静的伪装,变得格外黏腻起来。
但是,他褪去伪装后实在吓人,她才没办法接受。
温之皎低着脑袋,红滟滟的唇翘着,认真地抠着他的手。可下一刻,他却松开了束缚,一把抓着她的手,用力一拽,她便被拽得在他怀里打了个旋儿,两手撑在他胸口。
她眨了眨眼,水润的眼睛圆溜溜的,身体有些颤,“你想干什么?”
谢观鹤垂下眼,神情认真,“我教过你画画,钓鱼,作为交换,教我跳舞吧。”
“……不要,你放开我,我现在——”温之皎咬着唇,五官皱着,“我现在很烦。”
她把“怕”字咽下去,因为她觉得有点丢人。
可如今,她仍是感觉那四面八方的腥锈味道仍在鼻尖。犹如鬼魂,亦如一种云雾,飘散在他与她的周身,那样的惊惧使得她如今身体仍是飘飘荡荡的,对他的恐惧与抵触一层层覆在身上。
谢观鹤却没说话,认真地扶着她的腰,一手搭在她肩上。他的手指有些冷,她敏锐感觉到他的睫毛在颤动,像湖面泛开的涟漪。
温之皎烦躁地拍开他扶在腰间的声,“啪”声清脆。
谢观鹤怔了几秒,黑眸凝住她。
温之皎却重新扶起他的手,“笨蛋,姿势错了。”
谢观鹤唇动了动,最后笑起来,“好严格。”
“先说好,你如果想用你的变态和精神病威胁我订婚,我是不会答应的。”温之皎偏开脸,不太敢看他,显然还有些心悸,又道:“还有,跳完舞就送我回去,我不要跟你待在一起了,我讨厌你。”
温之皎一边说着,一边却带着他的身体,后退又前进。她带着些为难的意思,挑起了探戈,他显然有些措手不及,被她连踩了许多脚,向来淡然自若的脸上也有了些苦恼。
“不是这样,你动作好僵硬!”温之皎握着他的手,舞动起来,每一脚都踩在夕阳的余晖下,“不是这样的,舞步错了,起开,起开!你是猪吗,笨死了!”
她的教学很有些报复的意思,短短几分钟,就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但他似乎很受教的样子,并没有顶嘴,只是专注地扶着她的腰,紧握她的手,试图配合她的舞步。
天台的风吹乱她蓬松的卷发,他与她脸的距离极近,她的发丝也吹拂过他的下颌。她的身体晃动着,裙摆掠过他的西装裤,腿与腿不时擦过,呼出来的半透明雾气也黏腻在他们的脸上。她的脸颊慢慢因运动而潮红起来,有了湿漉漉的水汽,那水汽似乎又逸散到他淡漠的眼珠中,在眼尾蒸出些红来。
没有伴奏,但呼呼的风声却也像是乐曲。并没有舞台,但大片大片橙红色的夕阳却遍撒落在他们身上,让他们的脸与发丝都有着玫瑰色的光泽,在生涩的舞步当中,他低下头,唇掠过她的额头。
温之皎立刻用指甲抠他手背,“干什么!”
谢观鹤低头,平静道:“情不自禁。”
“我管你,你给我忍住,不然我不教你了。”温之皎抱怨起来,步伐不停,“我告诉你,你现在做什么都弥补不了你给我的伤害。”
谢观鹤笑起来,踩着舞步,她在他怀里旋转,发丝里逸散出玫瑰的香味。
他道:“我还没有正式求婚。”
温之皎从他的怀抱里旋出,侧步,勾住他的腿,眼神灼灼,“是,在求婚前就先送我一个惊吓的礼物,你简直无耻,坏种,王八蛋!”
在舞蹈之中,她张扬灿烂的光芒没有丝毫隐藏。
紧接着是长步,她紧贴着他的胸膛,两人跨着极大的步伐侧走。一时间,两具身体紧贴,温度互相侵袭,他心跳的声音有力而健壮。
“那不是礼物。”谢观鹤搂着她的腰,她勾住他的腿,他顷刻旋转,她的发丝飞扬起来。他低头,将她放下,道:“那是应你的要求,展现出我的恐怖。”
温之皎笑起来,她有些喘,脸上有了绯红的薄汗,“是什么我都不稀罕。”
谢观鹤再次搂住她的腰部,道:“为什么不试着看一看呢?”
他用着近乎诱骗的语调。
温之皎嗤笑,可下一刻,谢观鹤却扶着她的腰,抬起腿勾住她的腿,带着她再次旋转起来。温之皎惊愕中也连忙跟上舞步,两人互相勾腿旋转,恍如一种试探。
“你……会跳舞?”她神情诧异,指责道:“你居然骗我,骗子!”
谢观唇弯着,对她的责骂一律承受。
温之皎的舞步没有停,眼里的光也如火焰一般燃烧着。
谢观鹤的目光紧紧锁住她,光洁的额头有了些汗水,眼神深邃。一曲探戈终于到尾声,他扶着她的腰部带着她,她降低身位,腿勾住他的腿下腰,他也倾身,逼近她的脸颊,腿紧紧贴着她的腿,温热而挺直的腿挨挤又支撑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