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陌生的嗓音、陌生的脸,却有几分熟悉,不断与梦里的影子重合,又分离......褚卫怜很快缓过神,他是披山匪皮的夏侯尉!
她吸了口气。
“大当家,你这是做什么?三更半夜跑来我这儿?!”
寂黑的夜,她盯着他,犹如盯匹狼。
夏侯尉垂下眼眸,手指蜷起。
“我答应你了。”
褚卫怜觉得莫名,“你答应我什么?”
他抬头望她,“我放你兄长走,你安生留下,跟我成亲。”
“何时放?”
夏侯尉道:“成亲当天。”
成亲当天?
褚卫怜想了想,“那何时成亲?”
“三天后。”
三天后,太晚了。她不想和夏侯尉成亲,当天放,回去的脚程都不知要不要半日?而且夏侯尉送他回去,肯定也不是八百里加急跑的马。等夏侯瑨再搬来救兵,她生米也煮成熟饭了。
褚卫怜摇头:“不,你明早就放他。”
“为何赶着明早?”
他突然凑近了,眯起眼眸审视她:“你难道想跑?”
“......”
禇卫怜的确想跑,但她不会承认。
问多了容易心虚,她决定先发制人,遂叉了腰佯怒瞪他:“我有什么好跑的,我是怕你不讲信用、临头反悔!万一你到时候你不肯放我兄长,我又走不了,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会。”那人道:“我守信用。”
夏侯尉摆明了不肯松口,不愿早放人,哪怕她怎么说都不愿。
褚卫怜焦虑,寻思了下,又换个说法:“不早放也行,那你不准虐待我兄长,你得好吃好喝供着他。”
“凭什么?”
他突然握了拳,目光阴恹。
“我凭何要好吃好喝供着他!他算什么?”
夏侯尉突然凑近,死死盯她,似恨似怨:“你认清点,他是阶下囚,又不是到我这儿做客的!我让他吃点苦怎么了?!”
他声音不断拔高,却又在努力克制,显然恼了。褚卫怜吓一跳,也不知这就恼了,好吃好喝待夏侯瑨而已,有什么过分的?他不都留夏侯瑨一命了?
况且夏侯瑨还是他二哥呢!
他生气了,也不想跟她说话,愤恨瞪了她,二话不说便躺下。
褚卫怜看着他钻入被窝,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简直懵了......
“???”
“你这就躺下了?”
夏侯尉恨恨瞥了她一眼,生硬道:“你过来抱我。”
第32章
要人 【一更】你要了我,我可以给你打……
褚卫怜不想, 她为何要抱?他竟然使唤她......以为披个山匪皮,就能使唤人了?
褚卫怜压着眉心,白绫袜的足尖从被褥冒出, 踢了踢他。“我就是应了要嫁你,现在也不想跟你睡一张榻。你简直不知礼耻!”
“你知不知晓,在京城, 待嫁娶的男女还要避嫌呢!”
那人被她说得青红交加。躺床上默了好会儿,突然仰头看她:“那你还和旁人牵手呢?这算什么?你也和他避嫌了?”
“我说了, 那是我兄长, 牵手怎么了?”
黑夜里, 她拨开被褥,凑近了他。
夏侯尉突然嗅到少女的香,未及神,她的脸都快贴上他。
褚卫怜用猫儿似的眼眸眯他, 笑嘻着:“你似乎知道,我和他一方待嫁,一方待娶?你从哪知晓的?”
夏侯尉忽愣, 急忙避开她的视线。
脸转向了门。
褚卫怜捧着下巴笑,竟从他身上爬过。
她坐到床头逼视他,乌黑的长发披肩, 衬得脸颊小巧如玉。帷幔无光,眼眸却如狐狸, 精亮异常, 仿佛能看得妖魔无处遁形。
明明在审视,他却心跳厉害。不是怕露馅,而是别样、说不清的。
须臾,他突然道:“你今晚安生些, 明日我便让你见他。”
即便不肯早放,能够见夏侯瑨一面也好。
褚卫怜琢磨了下,便拿枕头搁在两人中间。“那好,睡归睡,你不能做旁的。不准越过它。”
夏侯尉:“......”
旁边的人躺下了,但她还有点警惕。
静夜无声,夏侯尉闭上眸,耳边又出现了一道声音。那人的嗓音与他很像,不停喊着眠眠、眠眠……险些让他以为是自己。
夏侯尉睁开眼,又看她。她立马卷走被褥,背对他。
夏侯尉盯着她的后脑勺,耳边是唤声,他眸色也渐渐有了些癫狂。
“表姐。”
后背传来轻唤,很柔。褚卫怜不搭理,继续睡。
“表姐。”
他又唤了声。
褚卫怜还是不搭理。
“表姐。”
“表姐……”
终于,褚卫怜忍无可忍,他好吵,这叫人如何睡!
她倏地转头,正要骂人,忽然对上他红得发赤的眼——他在目不转睛地看,唇边抚开一抹笑,却笑得褚卫怜浑身打颤。
“你,你......”
夏侯尉慢慢抚摸她的脸:“我喜欢你啊,表姐。”
......
这一晚,褚卫怜都没睡好,几乎睁眼到天明。
旁边躺着这个,比鬼还吓人。她怎么敢睡?
耳边是他匀称的呼吸,她忍不住转头,惊魂未定地看。
他到底要做什么……分明扮了那么久的山匪,突然就不演了……当时她回头看他,简直吓得心惊胆战。
褚卫怜没睡好,翌日也无甚精神。
清早,夏侯尉打了盆热水进屋,给她洗。
褚卫怜拧了帕子敷脸,敷着敷着,突然看他:“你怎的还是这张假皮?”
“表姐不是喜欢这张脸么?”
“看不上我,却愿意嫁山匪。”他轻笑:“成亲当天,我就用这张假脸好了。”
褚卫怜默了默,“你……”
“疯子……”
遂将帕子丢进盆里。
好在夏侯尉还守信用,仍旧放她去见夏侯瑨。
死士给门开了锁,褚卫怜急忙进去,果然见墙角缩着一人。
大雪夜,没人给被褥。屋里没柴没炉,连蜡烛更是没有,夏侯瑨只有这身衣裳,冻得瑟瑟发抖。
褚卫怜急忙蹲下摇他,“瑨表兄!瑨表兄!醒醒,快醒醒!”
他终于睁开眼。
“怜娘……是你?”
冷了一夜,又没水喝,夏侯瑨嗓子发哑。
褚卫怜发觉他双手很冰,冻得僵紫,忙帮他搓热。
少女的手覆包手背,似琼玉凝脂,滑滑软软。他望着,苍白的脸有了血色,倏尔沙哑地笑:“怜娘,我无妨,也就夜里冷,日头出来就暖和了。”
“劳烦烧些热水来。”
褚卫怜拿起壶,递给门口的看守。
他们面面相觑,并不愿动。褚卫怜只好冷了脸:“这人于你们主人有用吧?既然有用,可别让人冻死了。不过就是些热水,多大功夫,烧来又如何?”
看守想了想,只好应下。
褚卫怜又跑到夏侯瑨身侧,她的目光朝门看,除了烧水的,其余看守都在盯她,果真严防死守。
她只好握住夏侯瑨的手,道:“三日后,他们会放你走。瑨表兄,剩下都交给你了。”
她握得很重,很切盼,仿佛把所有希望交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