禇卫怜神色惊恐,夏侯尉抚摸她的脸,望着、望着,逐渐迷了神。他步步坐近,缓缓低头,欲碰她的嘴唇。
还没相触,突然一个耳光。
脸骤然疼痛,清脆的响声,几乎拍散他所有的欢愉。
脸部巴掌鲜红,红得堪堪滴血。
夏侯尉偏头怔了会儿,泪水在眸底翻滚。
“为什么?”
“为什么这样讨厌我?”
“你明明同我拜了堂,为何不能守诺?”
他含泪骤然看她,“就因为那该死的前世吗?”
夏侯尉突然抓上她的手,禇卫怜吓得连连后退。
前世阴影覆上,禇卫怜哆嗦,拼命地抽手。奈何他力气实在太大,牢牢抓住她,万般挣不开。
禇卫怜发抖闭上了眼。
好一会儿,她以为的事却没发生。
禇卫怜试探地睁眼,却见夏侯尉发怔,托住她的掌心。
而后,将脸深深埋入。
渐渐的,她听到了夏侯尉的哽咽。他在颤,哭得她手心尽是湿濡,热淌的泪。
禇卫怜听他哭就烦,弄得好像是她欺负。
“你能不能争气点,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倒在这儿哭!”
他哽咽了好会儿,头才从她掌心抬起。
夏侯尉双膝并行,爬过去,突然抱住她,泪汪汪地看:“前世我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你如此恨我?为何不肯告诉我?你到底恨我什么,我活得不明不白,你就算想我死,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啊!”
禇卫怜只觉脑袋疼。
先前,她不屑跟他提,只因她存心要隔断前世,不愿回忆。
夏侯尉把她抱得很紧,泪水还时不时往她肩膀掉。
禇卫怜擦了,他又掉。
她再擦,他还是哽咽,还是掉。
最后她烦不胜烦,只好对上他的眸光,咬牙道:“前世,你强夺了我,还杀了很多人。你拿禇家威胁我,我禇卫怜平生,最恨威胁!所以我一定要报复你,你可懂?”
第35章
破局 [勿跳]欲为客难却沉浮。……
前世, 强夺,前世便是那道常出现在他脑海的声音么?每逢午夜梦回,那人便一直在喊“眠眠、眠眠”......极其幽苦, 又像剥了骨皮的缱思。
那是他自己吗?
夏侯尉的神思恍了恍,不,不是他!虽然声很像, 却也不全然一样!不会是他,应该不会是他, 可是她又笃定了是他。
如果是他, 他为何梦不到前世!为何要他不明不白?
“眠眠......”
他终于也喊眠眠。夏侯尉红浸眼, 喉咙卡痛,哽咽地埋入她颈窝:“我不是他,我不是!我分明什么都不记得,也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何要定我的罪?他对你做的这些, 我如何做得了?”
“你又不是不知,我分明什么都没有,我卑贱, 卑微如土,只有被你们折辱的份儿,连碰你都不能够!”
褚卫怜突然回头:“那如果有天, 你当上皇帝呢?”
夏侯尉怔住。
褚卫怜接而便冷笑:“你眼下不能够,是因为你无权无势, 根本配不上我, 只能被我踩在脚下。可你若当了皇帝,你就会为所欲为!”
他竟然还说不是他,死不承认。禇卫怜想想就可气,如果不是他, 为何每当他有思念,她就会被迫陷入梦魇?
这种可怕的梦魇,她儿时从未做过。然而却在遇见夏侯尉后,频频缠身。
“你厌恶我,就因为所谓的前世?”
“那如果......我不像前世那样呢?我不像前世那样对你。你可会对我好些?像待二哥那般待我?”
她不是做不到善意,只是做不到善意对他。难道他的命,生来就比他们低贱吗?
夏侯尉哽咽地环住人,眼眸湿漉地望她。
褚卫怜感觉越来越紧,他横在腰间的手臂在收缩。把她渐渐、渐渐地纳入怀中。
禇卫怜用力掰他的手,可他手臂结实,劲大如牛,根本掰不动。她只好扭头对他道:“你现在这般掳走我,也与前世没差。”
夏侯尉一愣,急忙收了手。
他从她的身后离开,默默坐在床旁,盯着地面的晃影。“这样可行了?”
语气里,他好像想做,却又不甘心,只能硬逼自己不能做,搁在两膝的手牢牢握紧。
褚卫怜越看越好笑,怎么前世的夏侯尉,却没看出一点隐忍?前世的他......罢了,不提也罢。
有一会儿,两人都没说话。
不久后,屋外下了雨,沙沙而响。禇卫怜突然听到一声狼叫。
她戳戳他:“你们山上还有狼啊?”
“嗯,有吧。”
禇卫怜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担忧地搓手,“那瑨表兄可会遇险?万一他遇上狼......”
夏侯尉沉默着,没吭声。
就在禇卫怜以为不会再有动静时,他突然抬头,恨恨地看她。
“有什么可怕的,他不会遇险的!”
“我让人给他送山脚了,除非他找死,自己又爬山!”
“再说了,他功夫懂着,遇上狼了自己不会打吗?难道还等着被咬!”
“我就问一句,你这样恼做甚?我还没说什么呢。”
禇卫怜无语。
他突然又不说话了,沉闷地垂头。
他不吭声,禇卫怜还懒得管。
成亲折腾一日她都乏了,摘下凤钗,人往床躺去。
就在她舒服伸懒腰的片刻,身旁又多躺了一个人。
床头的灯灭了,纱幔也接而落下,寂然无声。
两人皆望着头顶的幔帐。不一会儿,她的手背突然贴来一只手,那手无比自然穿过她的指缝,牢牢扣在一块。
“表姐......”
他也在慢慢朝她贴近,而后,抱住了她。
禇卫怜连躲都没来得及,唇瓣突然一热。
她愣住了,无比惊诧地望他,突然喘着气把人推开。
推开后,倒是没有再来。夏侯尉只撑在身上,乌黑的眼眸静静望她。
这一刻,福至心灵,禇卫怜竟猜到他想做什么。
他想要她。
可是她不想,不要。两人的力气相差巨大,她不可能不怕。禇卫怜飞快揣摩,只好亲了下他的脸颊,笑眯眯:“先睡吧,今日好累。”
这一亲,十分有效。
他居然从她身上离开,乖乖躺下了。
只奈何躺下的夏侯尉还有些不安分,又去拉她的手。
不一会儿,幔帐传来哼曲声,很轻快,像是江南那儿的小调。虽然黑夜看不清脸,但能感觉到,他很愉悦。
“夏侯尉,我问你一事。”
禇卫怜突然道:“你如今掳了我,以后想如何?你要一直关我吗?”
“没有!”
夏侯尉立马否决。他侧身看她,不由伸手抚摸,“表姐,你再忍忍,我不会永远关着你的。再忍忍......”
他喃道,忍到谋划所成就好了。
禇卫怜垂眸,已有了思量。
“今日是我们成亲的日子,做梦都没想到。”夏侯尉突然笑了,嗓音格外轻。他炯炯看着她:“表姐你告诉我,前世我们可成亲了?”
“有。”
禇卫怜如实答。只要夏侯尉不要有妄想,不要强来,她还是很乐意说几句打发时辰的。
禇卫怜想到了梦魇那场立后大典,就是她和新帝的大婚。那晚,她还遇刺了。
夏侯尉问:“和我们今日一样吗?”
“不一样。”她悠悠地说,“今日的成亲与前世没法比,差太多了。”
一个是帝后大婚,一个是山匪娶压寨夫人,这能一样吗。
说到这儿,褚卫怜突然想。
想到了一个可怕之处。
——如果前世,不止有一场成亲呢......会不会也有一场,就像今日这般?
“那前世的你,也想要嫁夏侯瑨?”
夏侯尉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