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要做汤剂吗?”
秦啸默默的蹲在地上做事,即使不言不语,也自带一股沉静威严的气场。
听见她问他只简单解释了一句,这点倒是和上辈子的他差不多,林宛宁记得,他是不怎么爱说话的。
但明明是在认认真真按她说的想法做事,却非要摆出一副冷漠无情的嘴脸。
林宛宁静静的看着这个男人,有一瞬间,甚至都忘了自己过来的目的。
起初她以为只需要把草药加到锅里熬够时间即可,却没想到这么麻烦。
只见秦啸先是将那些麻袋里的草药一点点分拣开,然后又拿一把剪刀,将有些整株的,把叶子、草杆还有根茎都裁好,先用清水冲洗一遍,然后又挑挑拣拣的,将一些切好的药材依次放进煎壶里数着时间再捞出……
一连串的操作下来,林宛宁已经看傻了眼。
“你不用看方子吗?”
秦啸头也不抬,声音冷的像是淬了冰:
“老子不识字。”
一句话,让林宛宁揣着药方的手悬在了半空。
“你不是上过小学吗?”
“早他娘的忘干净了。”
林宛宁刚想说能不能不要骂脏话,突然间烧火的炉子里发出了砰的一声,她被吓得倒退了好几步,秦啸却淡定自若,眼疾手快的向下方柴堆里塞了根新的柴火进去。
她这才发现,是上一根柴烧焦后断掉的动静。
“少见多怪。”
泥腿子一脚跺灭了迸出来的火苗,他看着她,剑眉轻挑,目光如炬,林宛宁心道,明明灰头土脸的是他,她脸热什么?
那用红砖搭成的简陋土灶上火苗不断跳动,不一会儿屋里便充满了草药的气息,这气味不像是她上辈子喝过的那种中药那般刺鼻熏人,反而有一种馥郁的浓香。
林宛宁使劲的吸了吸鼻子,然后突然发现,他正在熬制的这药汤,似乎和大哥给的这些方子上的每一款都不太一样。
林宛宁担心这个泥腿子搞错配方,急忙追问:“你熬的这个是主治什么的?”
秦啸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垂下头拿着烧火棍控制灶上的火头,忙不迭道:
“就你手上拿的第一张方子。”
林宛宁忙低头一看,正是方才她拼凑出来的止咳古方。
“你不是不识字吗?”
“我大哥的方子,闭着眼用手摸我都知道哪个是哪个。”
林宛宁:算你狠。
“可是,这方子里还有一味生姜,你怎么不加?”
泥腿子不耐烦了,嘴角扯开一抹嘲讽的笑,语气里也多了几分吊儿郎当:
“做药要灵活,不是方子写什么就加什么,每一味成分都要根据不同人、不同症甚至不同节气及时变动。我刚才已经加了两倍的桂枝,现在这个时候倒春寒,多数人咳嗽发热都是换季不适导致的,并不是真的受寒。如果是初入冬时,可以按这方子把药加齐全,但现在加太多解表药,容易阴虚火旺。亏你还是个有文化的知识分子,哼。”
秦啸解释完,冷哼一声,甚至都懒得再看她。
林宛宁:……
俩人一直忙活到夜里,才将几个方子的药都煎完。
此时东州的夜晚仍是天寒地冻,秦啸将放凉的中药汤密封好保存,然后直接将罐子放在厨房里。
“这样就可以了,至少可以保存四五天。”
秦啸说完,就大步踏出了厨房门。
林宛宁看了一眼那些药罐子,心里已经筹谋好了第一桶金的掘法。
天空像一块深蓝的幕布,月光清幽的洒在小院里,村里已经是万籁俱寂。
他两天没怎么合眼了,累的精疲力尽,正准备锁上厨房门回房睡觉时,却见林宛宁磨磨唧唧的不肯走,秦啸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林宛宁看着他,今天晚上,她就要和泥腿子睡在一张炕上了。
她瞬间就清醒了许多。
“你想睡厨房吗?”
泥腿子瓮声瓮气,似乎不怎么耐烦了。
“我、你不是有澡票吗?我刚才出了一身汗,三天没洗澡了,想、”
林宛宁红着脸,支支吾吾,她上辈子天天洗澡,如今来了东州,就算不能天天洗澡,能每天洗洗……也好,林宛宁觉得她的生活习惯一时半会是很难改过来了。
再说了,同床共枕,她还是希望大家都讲卫生一些。
林宛宁自然是知道东州条件艰苦的,但想着秦啸上辈子也是个出了名的干净自律的前辈,想来应该也不会拒绝她这样小小的要求。
可她还是失算了。
眼前的泥腿子,和多年后风度翩翩的绅士大佬,根本就是两个人!
只见他板着脸:“你们城里女人就是事多!”
“老子保证今晚不碰你,快上炕吧。”
秦啸一字一句,郑重的保证道。
见林宛宁僵住,他似乎有些无奈,又耐着性子补充了一句:“行了,老子不嫌你,别墨迹了。”
林宛宁:??!!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她不是那个意思啊!
第13章 这八珍汤,城里出身的知青们,未必也不买账
秦啸看着林宛宁欲哭无泪又可怜巴巴的小脸,终是心软了下来。
“澡堂子这个点儿早就关门了!”
“等着。”
他脸色阴恻恻的,长腿生风,转身从厨房走到对过那间堆满了农具的杂物棚子里,单手扛出了一个半人高的圆木桶,另一手拎着一个木盆,都放进了自家简陋空旷的厨屋里。
然后麻利的重新点燃了炭火,又从院里的井中抽了两大盆水倒入了地锅。
炭火盆攒动的火苗和锅中沸腾的氤氲水汽,不一会儿就把屋里熏得暖烘烘的。
林宛宁心里美滋滋,旋即转身去了自己的嫁妆堆里,拿出从林家搜罗来的香皂、浴巾、毛巾、牙杯牙刷牙膏,还有一大瓶雪花膏,看的秦啸目瞪口呆。
“能不能麻烦你,再把剩下的那些水桶也接满?”
林宛宁眨了眨眼,指了指地上那两个已经空了的凉水桶。
秦啸蹙眉,他到底是娶了个媳妇,还是聘了位祖宗?
女人就是麻烦。
“好。”
过了一会儿,屋内所有能盛水的工具都满满当当了。
“洗吧。”
秦啸趁着热水,也简单的洗漱了一下。
等他走后,林宛宁十分满意的把自己泡进了浴桶内。
原身的林宛宁是个爱干净的女孩,来东州之前,她也专门洗了个澡,所以她身上并不脏,只是觉得这样泡着十分舒服。
但屋里烧着炭,林宛宁也不敢多待,快速的洗好后,又穿戴整齐,正准备将水倒掉回屋睡觉,却发现泥腿子突然推门而入。
林宛宁小脸本就泡的通红,见到秦啸赤裸着上身,下面只穿了一条单薄的短裤,某个部位还明显的凸起,她脸上顿时更加烧的慌了,根本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可她还没走出门,秦啸就两手抬出了装满水的木桶到院子里。
林宛宁怔住了,现在虽然已经开春了,可这是夜里啊,这么冷的天,他穿成这样,不冷吗?
还没等林宛宁反应过来,秦啸举起木桶,将剩下的水从胸口浇了下去。
热水泼出的瞬间,从精壮结实线条流畅的胸膛淌下,在寒冷的空气里泛起了阵阵白烟。男人高大俊逸的身姿,在这清冷的夜里,宛若一座雕塑。
但此时的林宛宁已经骤然回过了神。
“你、你怎么能用我的洗澡水?”
秦啸冷冷的回头,一个凌厉的眼神让林宛宁一哆嗦,这人凶起来还是很可怕的,那种强大的气场,让林宛宁无端的就想起了上辈子那个功成名就的他。
但他一开口,就暴露了此时的泥腿子本质。
“什么叫你的洗澡水?连你都是老子的,用你点洗澡水怎么了?不知道浪费热水可耻吗?”
泥腿子怼起人来毫不含糊,林宛宁气的脸色通红,又不知道怎么和这人争辩,转身跑去卧室炕上,这才发现,这家伙已经收拾好了床铺。
俩人一东一西,中间放着的那个小木桌也没有拿下去。
林宛宁深深的松了口气,这一觉,她睡的格外安稳。
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
林宛宁从炕上醒来,秦啸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火速爬起来,收拾好行装后才发现他已经在厨房里做好了饭。
留给她的是一碗白米粥,还有两个咸鸭蛋。
林宛宁正想着今天去哪里卖那些熬好的汤药,但一大早,家里小院的门,就被一个成年男人砰砰敲响。
“老四、老四!”
秦啸迈着长腿,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院外开了门,林宛宁也凑了过去。
“我大孙女今早开始发烧,现在人滚烫滚烫的,大队的卫生室八点才上班,你这有没有退烧药?”
大伯急的满头大汗,林宛宁甚至能看见他头上冒出来的白气。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