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临看着她干净的柔荑,月牙状的指甲缝里,血迹也被冲洗干净,冷笑道:“甚好。”
……
当初随着太子与萧临来到边境时,队伍浩浩荡荡百人。如今回大兴城又增了两百士卒,以此护送太子棺柩。
队伍中没有一个侍女,皆为护卫与几个照顾皇子起居的内侍。而如今,冷漠无情的五皇子身边竟多了一惊为天人的女奴,众人皆惊。
中途夜间休整,徐阿母寻到一方泉水,告知了云夭后,两人便立刻拿上干净衣服去了泉水沐浴。
另一边,竹青进入临时搭建的帐中,“殿下。”
萧临将刚写好的密信折好,一瞥他示意继续。
“殿下,那牧马监中逃跑之人一直未能寻到,秦王府邸的暗卫回禀,前两日有一胡人装扮的男子被带入了府中。属下怀疑,此趟回返京师后,朝中或许会出现对殿下的弹劾。”
“嗯,知道了。”他听完后面不改色,将手中的密信交给竹青,“让人将信送去并州,将军队以商贾名义,分批送入大兴城。”
“是。”
“对了,那个女奴呢?”
萧临交待完正事后忽然想起,自己还带了一麻烦的女人在身边。他一边说着,一边瞥了一眼桌上的桂花糕。
如今云夭在队伍中是所有人的焦点,竹青回忆一番外面士卒的谈话,道:“好像寻了处泉水去沐浴了。”
“哼,这行路紧急,还有闲情去沐浴。”
他这做主的都未能找出空闲来沐浴,这个当奴的反倒清闲,“让她洗完立刻给我滚来!”
竹青点头,正要离开时,又忽然被萧临打断,“等等,她在哪儿处泉水?”
“……东南方一处山泉。”
竹青说完后一顿,悄悄瞥了一眼他,在他气急败坏看过来时,竹青不敢再有任何疑虑,立刻逃出营帐。
行路五日,云夭感到自己似乎腌入味了一般,在泉水中泡了许久,才终于复活过来。
看了看时辰,是时候差不多就寝,“阿母,我好了。”
“诶,快来,擦干换上衣服,别着凉了。”徐阿母一边替云夭擦干,一边絮絮叨叨,“咱们这一路跟着五皇子行军,竟连个婢女都没见到,尽是些个大男人,一个个眼睛如狼似虎。”
“噫,我都没注意到,阿母倒是观察的细致。”
云夭笑笑,前世当了太久的贵妃,早已习惯了人伺候,换上干净的素衣后,两人便往回走。
“姑娘这是长时间被看习惯了,在一群大男人中,还是得小心着。”
云夭倒是不甚在意,“阿母放心,如今我们是五皇子跟前的人,他们看就看了,又不会掉块肉。”
一边走着,徐阿母看着云夭微湿的头发,还有姣好的容颜和身段,心中忧虑道:“姑娘,你说,要是五皇子看上你,想收了你,那怎么办?那五皇子虽是尊贵,可看着着实……”
着实让人害怕,不寒而栗。
“收了我?他不会的。”云夭故作笃定地摇摇头,“他不杀我便已是万幸,怎会看上我?”
其实此番话她心里没底儿,毕竟上辈子可是做了他五年的女人。
但仔细一想,那是她刻意勾引讨好的结果,毕竟她是以礼物的身份被送给萧临,当时她虽卑微,可形象堪称完美。
这辈子嘛……
可能性蛮低的,当初勾引太子时,就被他看了个全程,后来又被他识破谎言,偷他玉佩。在他眼里,自己定然不是什么好女人。
再加之,将她与他心中青梅竹马的韦氏稍加比对,定然更会认定自己便是那水性杨花,心机深沉之人。
不过这倒是合了她的意,萧临如今对她唯一的利用价值,便是离开边境,脱离奴籍。
徐阿母松了口气,那五皇子戾气太重,实在担忧云夭吃亏,她又好奇试探道:“那姑娘……可否喜欢五皇子?毕竟五皇子俊美,身份又尊贵,屡立战功。”
云夭瞅了一眼徐阿母,道:“喜欢他?我就是重活五辈子都不会喜欢他!此人阴险狡诈,喜怒无常,为人又如此暴躁。还是个倒霉星降世,他自己短命也就罢了,还要残害身边人一起短命。”
她说此话夹枪带棒,主要有着些许前世对他的迁怒,却也都是实话。
徐阿母没想到她提起萧临竟突然火爆起来,竟似变了个人一般。
两人吹着微风,一路闲聊着往营帐走去,没注意到树后的人影。
萧临眯着眼睛从树后走出,看着前方云夭和徐阿母的背影。
这个该死的女奴,果然之前表现的一副桃花盛开的模样,全都是为了保命装出来的。
阴险狡诈,喜怒无常,为人暴躁,倒霉星降世。
重活五辈子,都不会看上他。
呵。
他岂会在意一卑贱女奴对自己的看法,他在意不过是玉佩罢了。等拿回玉佩,定叫她知晓,什么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第16章 “心意”
溶溶月色下,萧临在原地站了许久,手中还拿着一包桂花糕。
云夭与徐阿母还未走远,他听力极好,她轻柔的声音又从远处传来,很淡,“不过嘛,他这个人虽然坏透了,可对身边之人却是好的。只要忠心耿耿,他一向慷慨护短。”
她记得前世竹青家中唯一的老母身体不好,在萧临知晓后,便立刻将人接来大兴城,派人细心照料。
而自己,虽然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件美色交易下的物品,可还是给了自己贵妃的尊位。
“而且,他也救了我蛮多次的。”
虽然前世最后,她没能等到他,可前世毕竟是前世,这一世终归是救下她不少次。
只是有了前世的教训,她不会再将未来的希望皆寄托于他身上罢了。
萧临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成小黑点,他才扯了扯嘴角,“哼”了一声。
这个该死的卑贱女奴还算识相,到时候拿到玉佩,看在此番话的份上,便不让她生不如死,给她个痛快。
云夭到了众人聚集之处后,注意到众士卒令人不适的目光,却习以为常,毫无反应。
见徐阿母将她往自己身后挡了挡,有些好笑地扶额。
竹青从不远处奔来,寻到云夭道:“云姑娘,殿下在找你,让你立刻去他帐中。”
刚说完“不会被他看上”的云夭愣在原地,看了眼今夜月色,清冷而皎洁,她忽然有些发慌,“这么晚了,找我去帐中做甚?”
竹青回忆了一番萧临当时的话语,又看了一眼她这张脸,心中不由多了些猜测,脸不自觉泛红起来,支支吾吾道:“云、云姑娘,去、去了,就知道了。”
云夭心一咯噔,看了一眼徐阿母担忧的神情,她故作镇定,隐下心绪,朝着徐阿母笑了笑让她安心,“殿下定有正事,阿母先回去等我,我很快便来。”
走到萧临帐前,云夭提着气,轻轻声,“殿下,奴来了。”
可帐中没有任何回应,只有一阵风声划过耳际,帐外树影斑驳,有些诡异,她又喊了一声,“殿下?”
她蹙眉,抬起手将帘子掀开进入,却见帐中空荡,只点了一盏微弱的灯,烛火在空中摇曳着,留下一道黑影于白帐上。
正不明所以时,另一道黑影出现,与云夭的影子合在一起。
她吓了一跳,立刻转身,见是神出鬼没的萧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云夭一时没忍住,向后退了两步,愣愣看着萧临片刻,才忽然反应过来,“不知殿下寻奴来,所为何事?”
“所为何事……”他嚼着字眼,手背在身后,上下扫视一番云夭。
刚刚沐浴完后的她头发微湿,垂在身前两侧,沾湿了自己的衣服些许。烛光在她脸上摇晃,她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可窥见一丝疑惑与惊慌,即便很淡。
“身为我的女奴,不来伺候,反倒自己跑去享乐,我这是带回来个祖宗?”
他不看她一眼,走上前,将手中的桂花糕扔到桌上。
云夭有些不解,两世的经验里,萧临一向不喜婢女近身伺候,怎的现在又变了?
她上前两步,试探询问道:“那殿下,现在是要宽衣就寝?”
萧临瞅了一眼她,眼神中带着鄙视,好似误会了甚。最后朝着矮几的桂花糕努了努嘴,“饿了。”
云夭看到那油纸包的糕点,终于明了,原来这大爷是要人伺候他吃糕点,她想多了。她上前跪坐在矮几旁,看着萧临也同样坐下来,面无表情不留一个眼神。
虽然吃糕点这等事有手就能做到,但以她对萧临脾性的了解,让人伺侯他吃糕点,还是能做得出来的。
她忍住困意,将那包糕点拆开,往萧临处一推,“殿下请用。”
“嗯。”他随意看了一眼,拿起一块吃下,吃得优雅又斯文,“不好吃,扔了。”
扔了?
云夭蹙眉,这一路上行路的干粮都太过简单,倒是这桂花糕看起来显得极为诱人。
她将其拿过,还是觉得有些可惜,询问道:“殿下,这糕点扔了实在可惜,要不将它赏给奴吧。”
他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在思考她的请求,“也行,在这儿吃完。”
“多谢殿下!”云夭欣喜,笑眯眯地伸手拿起一块糕点,小口小口咬着。
没见识的女奴!
萧临不动声色地鄙视一番,看着她正吃得欢快时,忽然道:“听闻有人说我,阴险狡诈,喜怒无常,为人暴躁,还是倒霉星降世……”
“噗——”云夭没忍住,嘴里的糕点全喷了出来,黏了萧临一脸。
她抬头震惊地看着,空气凝滞,世界失了声。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立刻从怀中寻了帕子,慌张倾身将萧临脸上的碎屑一点点擦净。
完了……
她实在没想到,当初那话竟然被他听了去,而自己还喷他一脸。
这可如何是好!
萧临闭上眼,深呼吸着控制住自己想要杀人的心。这个卑贱女奴刚吃了自己的桂花糕,虽然喷了自己一脸,实在不成体统又恶心。可若是此时杀了她,便可惜了他的桂花糕。
终于待脸上碎屑擦净后,他才淡漠地睁开眼,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这个不知所措的人。
她忽然没了往日沉稳,此时惊慌浮于表面,眼珠子骨碌转悠。
“云夭,你这是在找死。”他声音毫无起伏,却似狂风扰乱神志。
“殿下。”她抬眸,立刻跪到一旁匍匐,口吐连珠道:“奴从十岁起便在边境长大,从来没有机会离开那地方,实在目光短浅,又见识浅薄。奴自知说出此话乃是大逆不道,可这话背后的含义,殿下自己想过吗?”
萧临看不见她的脸,不知她又在打何鬼主意,“抬起头来,好好说话。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巧言令色。”
云夭起身后,直视着萧临冷血的双眸,笑靥如花道:“殿下,所谓阴险狡诈,其实是在夸赞殿下,智谋远胜于常人,战场上才能如此用兵如神,屡立奇功。”
“喜怒无常,意思乃是喜怒皆异于常人,遇事冷静自如,将情绪掩于心底,此番与敌人对峙,更是让人猜不透殿下心中所想,所以殿下才能成为众士卒的标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