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她的面前,似乎有了生机,能够愈合内外伤口,有了多种不一的情绪,她总是能把他气得跳脚,也总能几句话让他心花怒放。
他对她有着男人对女人的占有欲与征服欲,更何况他身为帝王。女人对于像他这样拥有权利的男人来说,不过是一种满足自身需求的附属品。
可他身为帝王,即便渴望,如今他却不敢在她不允的情况下,像最初那样轻薄于她。
他尊重她的选择。
对她不再仅仅是占有与征服,更多的是自控。
所以,这便是喜欢吗?
因为喜欢她,而选择自控吗?
“五郎?”
萧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回过神时,云夭已经站在他的眼前。
他收回心绪,立刻抬头看向她,见她拿过小凳,同样坐了下来。他平视着她,仔细看着她脸上细嫩的毛孔,若不凑近了细观,根本看不到。
她的眼尾在任何时候都微微上挑,有着小猫的柔软,也有着妩媚,她的朱唇饱满而剔透,舌尖轻轻扫出,太过柔软。
她耳垂上还戴着他送她的桃花玉耳铛,小巧精致,与她白皙的耳垂融为一体。
难怪,那么多男人都在觊觎她。
这张漂亮的脸,为何他第一次见到时,没有发觉其中奥秘?
云夭被他盯得心里发毛,躲开视线,而后看看不远处的巫医与古娜,道:“如今你的毒已经解了,只是在解毒过程中还是损了身体,巫医将治疗药方给了我,之后便按照那方子细细养护便是。”
“嗯。”萧临点头,也不说话,还在继续盯着她。
云夭咽了一口口水,道:“这古娜一家照顾我们许久,今日我便帮着他们一起放羊,顺便为你摘草药,你好好在帐中休息,听到否?”
萧临看着她起身,忽然有些舍不得她离开,可这样丢面子求她留下的事儿实在做不出,便只能硬着头皮道:“好,我在帐中等你回来。”
云夭拢了拢自己身上的狼毛衣裳,有些不自在走开,不知为何,今日萧临给她的感觉有些怪怪的。
云夭和古娜三人带着羊群离去后,萧临无所事事,便在部落中随意逛了起来。
这个部落不大,以牧羊为主,只有几头牛,没见到什么马匹。这样的部落比起其他部落,确实算得上是较为贫穷。
挨家挨户都离得极近,民风淳朴,萧临拄着拐一瘸一拐路过时,不少壮丁都直起身子与他打招呼。
有几人他听云夭提过,当初他晕倒在祁连山脚,是这些个壮丁将他抬了回来。
虽然性子孤傲,他还是朝着他们点头致意,尽可能收起身上的冷意。
逛了一圈,他也没看出这草原平淡生活有何好,男儿当为国建功立业,战场挥洒热血,哪儿能如这般只知安逸躲懒。
见一群男子聚集在一起研究着什么,萧临走上前,站在他们身后看着。
这是其中一名男子见到他,便喊住,“诶,五郎老弟,来得正好,快来看看!”
大胆!区区突厥小儿,竟直呼他乳名,还老弟!
萧临不悦,却还是走上前,低头一看,没想到竟是前些时日大邺才刚研发出的火药。
他脸一沉,问道:“你们何处得来此物?”
那男子并不在意萧临的神色,毕竟这人连昏厥时都散发着一股阴沉,他们抬他回来已然习惯,倒不觉得这人会狼心狗肺至恩将仇报。
“这是上头部落发放物资时发下来的,应是巴尔塔大可汗那边与大邺买卖所得,就是这东西是啥也不说,今日刚从仓库中翻出不少。”
萧临细思一番,这火药乃是大邺一方士在炼丹时所发现炼制,发觉其拥有爆炸之力后,从太上皇起便派人深入研究。
他多年征战,自然也跟着了解了军械研发,如今大邺常用其制成烟花,用于节日赏玩观用,而武器之上,其实还并不成熟,还未能投入战场。
“不过是些在中原用于赏玩之物。”
他并不愿透露更多,只让他们将其收好,莫要伤了自身。
几人一来一回聊天,倒是愈发和萧临熟捻起来,一同坐至干草堆上。
那男子开始朝着他吐苦水起来,“五郎老弟,你是不知,咱们这突厥向来崇敬勇士。所以每年大帐那边的奖赏分发,都是以搏击赛事排名来的。咱们部落各个打斗都不行,这物资年年发放下来,都是捡着人家不要的。”
萧临眉间不解,道:“既然按照武力来,对于这崇尚力量的部族来说,也算是公平。不如好好练练,强大自身再说。”
“话虽如此,可哪儿有那么容易。古娜他爹,曾经可是一等一搏击好手,可便是因着太强了,便被拉去打仗。如今他走了,咱们这部落便也没落下来。”
萧临捡了跟狗尾巴草咬着,“难怪你们对古娜一家算是恭敬。”
“那可不,除了古娜她爹乃是响当当的勇士,古娜她娘也是咱们这儿唯一的巫医。”
东扯西扯,闲聊至傍晚时分,天际群山后的太阳已经慢慢下落,可去放羊摘草药的三人却还未回来。
萧临心中等得有些急切,一直眺望着,直到看到一群黑头羊从远处奔来,古娜骑在其中一小羊上,惊慌失措大叫,“不好了!不好了!”
她的惊叫声引起了部落众人的注意,全都被其吸引,集中到了一处。
他心中一紧,立刻起身,不等古娜奔至近前,先行扔了拐杖大步上前,往后看去,却没见到云夭身影。
“我夫人呢?”萧临有些慌张,“还有巫医呢?”
古娜从羊背上下来,尖叫道:“是葛拉部落的人,今日放羊时,遇到了,非说我们偷了他们的羊。而后便将阿娘和小桃姐姐带走,说让我们拿羊去换,阿娘十头羊,小桃姐姐这样的美人没见过,要六十头羊。不然就要她们俩做媳妇儿。”
“什么?”男子大惊失色,“这、这、这七十头羊,不就是在漫天要价吗?”
“能怎办?怕是只能给了吧。”另一男子哆哆嗦嗦道。
“七十头羊给出去,咱们这冬天岂不是饿死?”
“要不……先给十头羊,把巫医换回来再说?”
萧临脸色越来越难看,当众人忽然一打寒颤时,才转头发觉他身上散发出暴戾与威压。纷纷闭了嘴,不敢开口。
他冷笑道:“尔等皆是男子汉大丈夫,遇到这等欺凌之事,只知后退,这欺凌便是没完没了。”
“可是、可是葛拉部落的族长葛拉此人,身强马壮,之前搏击赛中可是打到了前十名,他部落中下面的各个壮士,皆是莽汉,我们都打不过,除了送上羊,还能如何?”
“是啊,这事儿也发生过不止几次了,还是息事宁人的好。”
“窝囊废!”萧临啐了一口,上前从地上捡了一把弯刀,问道古娜:“葛拉部落在哪儿?”
“我知道!我领路!”古娜一点儿也不怕,大声叫嚷着。
众人面带羞愧,看着连外人与小女孩都敢上门,他们这群男子却龟缩后方。
萧临看着他们冷笑起来,“不过区区葛拉小儿,便将你们吓成这副模样。当今世道,突厥内战不断,未来与他国交战之时,生为部落男人,不能保护自己族内妇孺,何敢生为男人!不说自保之力,竟连拼杀都不敢,未来败于大邺之时,等待你们的只有被屠的命。”
“今日有我在,必定胜归,扬眉吐气。若是你们还是个男人,就拿上刀跟我去与那群小儿拼了!区区葛拉,今日之辱,尔等报否?”
此话一出,众人皆沉默不语,虽对萧临所言突厥败于大邺有所不满,可同时,多年被葛拉欺压的屈辱涌上心头。
其中一人当即站出,大声道:“我去!他们去年辱了我妇,此仇我一直耿耿于怀,奈何我胆小如鼠,真不是个男人!”
众人见状左看右看,皆上前道一同前往报仇雪恨。
他们纷纷拿上弯刀,弯刀不够,便寻来鞭子,木棒。只是此部落离葛拉部落有的一段距离,部落中以牧羊为主,竟连匹马都没有。
好在这黑头羊十分健壮,不似白绵羊,于是萧临翻身而上,一羊当先,由古娜带路,带着十几个男丁手持弯刀,往葛拉部落而去。
……
葛拉部落中,天色渐暗下来,远处橙光暗淡,牛羊吃够了草,成群在草原上休息起来。
云夭和巫医被两个壮汉看守着,坐在一间牙帐之中。云夭或许是被抓惯了,又或是看出这个部落之人对她们并无甚伤害的意图,心里到并不慌张。
反倒是巫医,坐在她身边哆哆嗦嗦,时常打量着帐帘面前的两个男子,有些害怕地搓着手,不断抖腿。
云夭伸手将巫医的一只手拉过,握在掌中,道:“莫要怕,他们只是想要打劫羊群罢了,定然不会伤害你我。古娜回去叫了人,很快便会有人来救我们。”
巫医感受着手上的温热,看着云夭道:“你倒是心宽。人家换我要十头羊,换你可要六十头羊,这可不是小数目。你就不怕部落的人不来换你吗?”
云夭摇摇头,“就算不换又如何?五郎定然会来救我。”
巫医叹息道:“你对他可真够信任的,你不知道,这是葛拉的部落,葛拉可是突厥著名的勇士,咱们部落的人加起来怕都打不过,除了拿羊来换,怕是没得其他法子了。”
云夭看着她慌张的模样,知道无论如何劝说,她定然都无法放下心,便不再说话,只是笑笑。
帘子前的那两个突厥人嘀嘀咕咕起来,小声道:“葛拉怎么想的,这样漂亮的女人,世间难得一见。竟只六十头羊便换了,若是我,定然开个他们出不起的数,将这女人占为己有。”
另一个汉子瞅她一眼,“你可不用想了,就我们身份,就算这女人留在咱们部落,也是族长葛拉的人,怎会轮得到你。这女人之前从没见过,怕是外人。六十头羊,又是外人,那些穷小子怎舍得?怕也是为了叫这美人失望,而主动死心。”
一字一句,云夭全听入了耳,只是等得有些不耐烦起来。
萧临真慢,她不想等下去了。
云夭直接拉着巫医起身,那两人看云夭有了动静,立刻转过身,厉声道:“坐回去!就凭你们两个女人,休想逃跑!”
巫医战战兢兢看着云夭,被她紧紧拉着,不解道:“小桃,你想做甚?”
云夭看了一眼巫医,又朝着那两个壮汉娇笑一声,风从帘外吹入之时,直接抬手将桌上烛台打翻在地,动作之快,那两人和巫医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这牙帐内铺满了动物毛皮与干草,遇火后瞬起燎原之势,整个牙帐都被烧了起来。
“救、救火!快救火!”那两人眼中惊慌起来,这草原风大,他们一向对烛火小心谨慎,一不小心着了火,怕是连带着其他牙帐也要遭殃。
那两人不敢停留,不再管云夭,立刻冲出去打水前来灭火。很快整个部落皆乱了起来,那火被风一吹,便骤然间窜到了另一间牙帐,无人在这慌乱之际注意云夭两人分毫。
这葛拉部落比较富裕,马匹成群,云夭拉着巫医趁乱偷偷溜到马厩,两匹马牵出,一人一马翻身而上。
巫医还未从惊慌失措中回过神,看着云夭心有余悸道:“你胆子真够大,烧了他们部落,之后定然会来报复咱们。”
云夭道:“中原有句话,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若不让他们知晓厉害,以后还会更加欺负你们。”
说完,云夭直接用力夹马腹,巫医立刻跟上,两人飞速出了葛拉部落,无人注意。
云夭带着巫医往他们所在的部落飞驰而去,正走至一半时,巫医忽然喊住云夭,“诶诶,那不是你丈夫吗?”
“啊?”云夭立刻拉住缰绳,往远处后方看去,便见到一群汉子各个骑着黑头羊,屁颠屁颠往葛拉部落冲去,看起来有些不和谐得滑稽搞笑。
仔细一看领头者,不是萧临是谁。
云夭一惊,立刻朝着他们大喊,“五郎!五郎!我在这儿!”
只是两者相隔甚远,萧临并未听到她的呼唤,直接带着人骑羊远去,很快便看不到背影。
云夭一慌,立刻调转马头想要追上两人,却没想到那黑头羊竟跑得如此之快,而马儿似乎不愿往回走,怎样都不配合。
萧临带人冲入葛拉部落时,火已被熄灭,部落损失确实惨重,八顶牙帐都给烧没了,让葛拉气急败坏。
正想寻人撒气之时,便见到了古娜骑羊而来的身影。
葛拉直接撸了袖子,身后跟着一群部落勇士上前,便想抓住古娜,大喝道:“你们这群小贼!偷了我们羊不算,竟还烧了我们八顶牙帐,今日你不留下来给兄弟们当媳妇儿,便别想走了。”
那葛拉粗壮无比,皮肤黝黑,走路带风,那脚步声“咚咚”震耳欲聋。光见他凶神恶煞的模样,萧临身后的男子们都被吓得缩起了头。
却没想到,葛拉还未碰到古娜时,便忽然天旋地转,被一个过肩摔给轮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