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你终于来找妾身了。”玉荷伸出冻得指尖通红的手攥着男人的衣服,就像落在水中的幼鸟本能靠近着能救她的浮木。
“妾身好怕,好怕以后再也见不到爷了该怎么办。”女人哭泣的声音细细小小的,就像即将夭折的小猫,若是心软之人只怕早就化成了护花的一滩温泉水,哪儿还会冷冰冰着一张脸。
“呵,要不是本相亲自来抓拿你,只怕你早就跑了吧。”唇边冷讽的谢钧低头间,瞳孔里撞入的是她瘦弱的身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虽有满腔的怒火也是解了大氅披在她的身上。结果还没等他问话,怀里的人已是昏迷了过去,简直气得他想发笑。
罢了,先将人带回去再好好审问,左右人已经抓回来了。
一百个一千个都不信的谢月皎来到大哥所居住的帐篷外,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女人的哭声和大哥压抑的怒火,心里暗骂还真是不知廉耻不分场合的勾引男人。
“大哥,我能进来吗?”
直到里面传来一声“进”谢月皎才敢掀帘入内,进来后她的目光首先锁在了像是刚从泥地里滚过一圈,脸上还有少许擦伤的玉荷,心里想着怎么不摔死她,嘴上挂着的满是担心,“玉姨娘先前去哪里了,我得知你失踪的时候简直担心死了。”
“多谢二小姐关心,妾身并无大碍。”如今醒来的玉荷见有人进来了,羞红着脸想要把脚从男人宽大的掌心收回。
“还动,你的脚不想要了。”冷肃着脸的谢钧旁若无人的脱下她的鞋子,发现脚踝处确实红肿一片,心中那抹狐疑才堪堪落下,取过一旁的金疮药倒上去后,用掌心给她一寸寸揉开。
这本应由下人来做的事,由他做来却是赏心悦目得犹如一副水墨画作,只恨不能以身取代那个享受他伺候的女人。
手指快绞烂帕子的谢月皎瞧着这一幕,嫉妒得眼睛都红了,那女人也配让大哥做这种活,扭曲着露出狐疑:“玉姨娘,我前面听宋嬷嬷说是你把她给打晕的,不知道宋嬷嬷是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你值得要这样对她。”
谢钧也停下了为她揉开药油的动作,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危险,“玉娘,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对上男人冷然怒意的玉荷似吓到的缩了缩脖子,垂下头,极为小声道:“我前面不是在解手吗,结果站起来的时候脚不小心崴到了,没有注意到后面有个坡导致摔了下去,我叫了好久都没有人来,只能自己走回来了。”
额头缠着一圈绑带的宋嬷嬷冷笑不已,“依姨娘的意思,难不成老奴后脑勺上的包是自己摔的不成。姨娘性子一向多狡,爷可万万不能信她的一面之词。”
这段日子里宋嬷嬷算是看明白了玉姨娘压根不像她表面的老实,实际上是藏着满肚子的算计。
玉荷鼻翼抽搦着连连否认,朱唇轻咬,“对于嬷嬷的伤,我真的不知道,我也想要知道究竟是谁伤了嬷嬷,竟要将此罪名栽赃于妾身头上。”
宋嬷嬷简直被她颠倒黑白的话给气笑了,折指怒眼正欲开口,却被玉荷给抢了话先,清冷的眼里蕴含警告,“嬷嬷非说是我伤的你,那我为何要伤你,我又有什么理由伤你。”
一向事事以相府为先的宋嬷嬷自然不惧玉荷吃人的目光,更像是彻底抓住了她的把柄般扬眉吐气,“姨娘想要做什么,自个心里清楚,难道非得要老奴说出来,闹得彼此都没脸吗。”
“嬷嬷不说,我又怎知自己做错了什么,难道摔下坡也是妾身自愿的吗。”现场只有谢钧知道她逃跑过,只要她咬死了自己没有逃跑就休想要从她口中套出话来。
就在气氛僵持不下时,柳儿被外围巡逻的青卫军给带了回来,也让玉荷的一颗心骤然提到了嗓子眼。
哭红了眼睛的柳儿见到姨娘,就像抓住主心骨一样扑过去,“姨娘你没事太好了,婢子好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正取过帕子擦拭手指的谢钧目光锐利如刀锋扫来,“先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还不一五一十的招来。”
膝盖发软的柳儿对上相爷的质问,整个人止不住地狂抖,“婢子前面转过身发现姨娘不见了,一开始以为姨娘是和上次一样,结果不久后见到了一伙黑衣人在附近徘徊。爷,婢子肯定是那群黑衣人打晕的宋嬷嬷,还强行将姨娘掳走了。”
玉荷不明白柳儿为何要帮自己说话,只是泪水恰当地从眼角滑落,“爷,为何您就不能信玉娘一回。玉娘又非蠢货,为何要放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不过,偏要去当一个人人轻贱的逃奴。”
谢钧很少见她哭,唯一的哭也是当时被骗着签下卖身契后的情绪崩溃,其余间都是在床笫中。
指尖拈起她的一颗泪珠放在唇舌间舔舐,是咸的,略带着点儿苦。
被赶出来的谢月皎没想到大哥会将此事轻轻放下,更坚信了一定得要除掉她的念头!
不知他信了还是没信的玉荷被男人捏得手腕发出痛呼声,“爷,轻些,疼。”
谢钧适才松开手,“知道疼还乱跑什么,不知道在原地等着人来找你吗。”
玉荷拉过男人的手,讨好地蹭上男人粗粝的掌心,清冽的桃花眼里全是委屈的害怕,“我知道,但妾身一个人实在是太害怕了。”
“知道怕就应该清楚没有下次。”掌心抚摸着女人脸颊的谢钧骤然逼近她的瞳孔,清冷的嗓音如寒风凛冽,“玉娘,你要知道的逃跑后的代价是什么。”
“爷说笑了,妾身怎么会想不开离开丞相府,当一个见不得人的逃奴。”玉荷柔若无骨的依偎在男人怀里,浅色的瞳孔中全是小女人仰慕的爱恋,“这些日子妾身也想通了,与其做穷人妻不如做富人妾,何况爷对妾身那么好,还允许妾身怀上爷的第一个孩子,妾身到底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谢钧抬起女人下颌,一只手擦走她眼角未坠泪珠,讪笑出声,“你当真是那么想的。”
玉荷对上男人的质疑不躲不避,唯剩下娇羞,“妾身之前是骗过爷,可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之前哪里能和现在相提并论。”
“现在的妾身只想快些怀上爷的孩子。”
此刻女人呈现出来的服从,乖巧,完完全全就是一个钦慕于他的小娘子姿态,也让他的一颗心似浸泡在温泉中变得又酸又胀,完全忘了一开始得知她再次逃跑后要将人抓住后的怒不可遏。
“你能那么想最好不过。”谢钧摩挲着女人的脸颊,直到将她的眼尾擦红了才松开手,“玉娘,你要知道我才是最合适你的男人。”
“只要你乖乖听话,我能给你想要的一切。”无论是孩子,还是他的一切。
春猎共举办三日,白日狩猎,晚上聚在一起围炉烤肉,载歌载舞,到了第三天就是比谁猎的猎物总数最多,第一名将会得到燕帝亲手授予的勋章,若是有才之辈还能就此官升一品。
以至于每年的春猎多的是官员挤破了脑袋只为猎得更多的猎物,好在燕帝面前露脸。
玉荷因伤到了腿并没有出席,导致燕荀失望了很久,不过想着剩下两天应该能遇到的又很快释然。
因她伤到了腿,本就对这些场合兴致缺缺的谢钧在走完过场后就寻了理由告退。
又见今日有人猎到了鹿,便让人片了一碟给她送回去。
裹携着一身寒气的谢钧进来时,见她正捧着一本书坐在炭火旁看得入迷,桌边放着他遣人送来的鹿肉,一袭月拢白衫清冷素净得似从茫茫夜色中凭空绽放的枝头百合,眉眼不自觉温柔下来,“在看什么。”
玉荷抬起头,见是他,回以一笑,“在看本杂书罢了,爷怎么回来得那么早?”
“左右无事便回来了。”谢钧来到榻边同她并立而坐,“鹿肉可还好吃。”
“爷特意让人给妾身准备的,如何不好吃。”放下游记的玉荷用银箸夹了一块递到男人嘴边,一只手托在下面防止掉落在衣服上,“爷试一下。”
一向有洁癖的谢钧破天荒的没有拒绝,弯下腰就着她的手用牙齿轻轻咬上那块鹿肉。
男人自身的侵略感过于强烈,给人感觉不像是在吃那块鹿肉,更像是要将眼前娇弱纤细的女人吞吃入腹。
偏生此刻他的姿态是臣服的,像头被驯服了的狮子。
在帐篷里不好叫热水,要是里面有些动静也容易被旁人听见,玉荷不禁松了一口气,生怕他会不管不顾。
闭上眼后思索的是今日走过的那几条路线,她庆幸没有蓦然跑进深山。她以为只要跑进深山就像游鱼入水,却忘了湖的边缘有网拦着,鱼游进去同自投罗网又有什么区别。
两条腿又如何比得过披甲持戟,身骑高头大马的御林军,只会打草惊蛇罢了。
熄了灯的帐篷中,两人的距离拉得很近,玉荷能感觉到她的衣襟被人扯开,一只炽热宽厚的手搂上了她的腰,伴随着身后越发粗重的呼吸声,玉荷忙伸手阻拦他的动作,脸颊泛红全是羞赧,“爷,妾身的腿受伤了。”
“这事又不需要你出力。”气息已然缭乱的男人翻身将人压在身上,抬起她的两条腿架在肩上。
在男人的手逐渐往下探时,秀发如水墨迤逦铺满枕间的玉荷急忙按住他的手,羞红着脸解释道,“爷,妾身来了月事,今夜恐是不能伺候您了。”
没有一个男人能接受接二连三的拒绝,何况是一个位高权重的男人。
玉荷以为她都那么说了,他肯定会失去了兴致,可男人的情yu并没有未此消散,反倒在黑夜中像燃起的篝火越烧越旺,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滚烫炙热起来。
向来不会委屈自己的男人拉过她的手,指引着,引诱着她的手往那丑陋又罪恶不堪的巨龙放上去,嗓音低沉暗哑,又带着丝丝蛊惑的凑到她耳边说,“玉娘用手帮我好不好。”
手被指引着握住,随着他动作而摆动的玉荷听到了男人沙哑的喘息声,和那喷洒到脖间的炙热气息,意识到他在拿着自己手做什么后,浑身僵硬得只想要迅速逃离这张床。
他怎能如此不要脸!!!
对比于谢钧第二日的神采奕奕,玉荷就像是被吸走了所有精力后的萎靡无力。
昨天并没有什么大碍的柳儿今天继续过来伺候,瞥到姨娘眼下的一抹青黑,难掩担忧,“姨娘可是昨夜没有睡好?”
玉荷想到昨晚之事,只觉得洗过了好几次的手仍残留着恶心粘稠的味道,扯了扯唇,“没有。”
又见到仍在帐篷里的谢钧,调动肌肉露出一抹笑问:“爷今日不去打猎吗?”
“不了,将机会留给年轻人更好。”许是因昨夜之事,男人心情极好的反问了一句,“玉娘很想我去?”
娇羞得红了脸颊的玉荷伸手把落在脸颊旁的碎发别到耳后,目带仰慕,“妾身从未见过爷在马上的飒爽英姿,铁骑如飞踏风尘。先前还多次从别人口中听到春猎中但凡有爷下场,魁首就是爷的,妾身自是好奇。”
哪怕清楚她说的话不一定出自真心的谢钧仍被哄得冲冠一笑为红颜,“好,既然你想看,我定猎只狐狸回来给你。”
“妾身等着。”
大燕虽崇文却不轻武,闺阁女子亦习得一手好骑射,以至于如今的营地中并没有什么人。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的柳儿虽是心痒难耐,可发生了昨天的事后她只希望姨娘不要乱走,最好是在帐篷中待到冬猎结束。
玉荷目送着谢钧离开后,笑着问向柳儿,“你会骑马吗。”
柳儿摇头。
“那我教你好不好。”
柳儿摇头,“婢子多谢姨娘好意,但婢子平日里又不需骑马,何况姨娘的腿还伤着。昨天太医说了,姨娘的腿伤还没好,还是得要多休息些比较好。”
“可我不想回去,我想在附近走一下,而且好不容易能出来一趟,怎能将所有时间都浪费在帐篷里,那和在府上又有什么区别。”玉荷失落的收回视线,抬脚就往前走,而她去的方向赫然是昨天的那片林子。
得知她又要外出的宋嬷嬷本想要亲自监视的,结果昨天被打的后脑勺还在隐隐作疼,只能放弃的多点了几个会手脚功夫的丫鬟婆子跟着。
生怕她转着又转到密林里去,但自己又不能跟去的宋嬷嬷权衡利弊之下,“柳儿,要不你还是让姨娘教你骑马吧。”
“啊?可是我不会啊?”柳儿连连摇头。
宋嬷嬷暗骂个没用的蠢东西,“没有谁是一开始就会的,只要你跟着姨娘好好学,说不定马上就会了。”又朝她点的四个丫鬟板着脸,“你们记得保护好姨娘,万不能让姨娘离开你们的视线半步,知道了不。”
“婢子明白。”
骑马和狩猎的位置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周围还有其她人在骑马,以至于她们的出现并不显突兀。
从未学过骑马的柳儿很是紧张,紧张得连上个马都险些摔了好几次,脸更是通红羞愧不已,“姨娘,婢子是不是很笨啊。”
“不会,你比我第一次学的时候勇敢多了。”玉荷把她扶上马后,先让她抓紧缰绳,然后调整好坐姿,“你等下要做的是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能松开缰绳,知道吗。”
“婢子明白!”
守着她的人见她只是带着个丫鬟学骑马,何况她的腿还伤着,不免放松了警惕。
不知不觉中,她们已经偏离了帐篷所在的位置。
原本牵着马走在前面的玉荷忽然蹲下身捂着昨天受伤的腿发出痛呼声,急得柳儿直接从马背上滑落,“姨娘,要不你先骑上马,由婢子牵你回去。”
另一个丫鬟不赞同,“姨娘,还是让婢子背你回去吧,你腿受伤了骑马定是多有不便。”
捂着脚疼得脸色惨白的玉荷摇头,冷汗从额间滚落,“你去叫人抬个轿子过去。”
明月一板一眼的拒绝,“宋嬷嬷方才说了必须要让奴婢们寸步不离姨娘,特别是在外面更不能让姨娘离开奴婢们的视线半步。”
剩下三个丫鬟亦如定海神针跟着她,“玉姨娘,还请您不要让我们为难。”
什么为难,分明是谢钧依旧信不过她罢了!
“行,既然你们不愿意为我叫一顶轿子来,我就自己走回去。”指甲深掐进掌心的玉荷深吸一口气,压下满腔恼怒的牵着马就往前走,任谁见了都以为她是在赌气。
她走的速度很快,完全不像是扭摔了脚的模样,偏生走得又歪歪斜斜,令人怀疑她在下一秒就会摔倒在地。
柳儿见姨娘越走越偏还荒凉,急得心头发毛的拉住她袖子,“姨娘,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这里阴森森的看着很吓人。”
意识到不对的明月强硬着就要上前扯玉荷的胳膊:“姨娘逛了那么久,也该回帐篷休息了才对。”
从怀里摸到那包粉末的玉荷眼梢微挑,笑吟吟地回:“如果我不回去呢。”
“姨娘要是执意不回去,等下要是让大人知道了,只怕姨娘不好交代。”明月和剩下三个丫鬟对视一眼,明显她要是不回去,休怪她们直接将人扛回去了。
玉荷眼睛半眯,寒光乍现,“你是在威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