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喜欢这般的感觉。
于是和越群山道谢过后,便不再同他说话。
倒是客栈老板,对着自己的宝贝金银反应过来之后,便与越楼西还有越群山搭话,问他们今晚是不是真来住店的。
济州城内繁华,郊外却多偏僻,这客栈虽处官道边,却也不是什么大的客栈,拢共几间房,都已经被沈若竹带着人占光了。
但好歹是他们替自己抓住了盗贼,客栈老板便是自己不住,也得腾出屋子来,给他们先住的。
想起他们军队中还有妇孺,沈若竹便也在此时搭了一句话:“若是需要,我们也可让出一半的房间来。”
这间客栈总共八间客房,让出一半来,已是极限。
不想,越楼西咧着嘴角便笑道:“不需一半的房间,只要两间就够!”
沈若竹有些奇怪。
他们军队那么多人,雨天不好安营,还有妇孺相随,两间房如何能够?
越楼西便又解释道:“不敢瞒夫人,其实我们白日里便已在城中找到州府接应了,只是那州府地方小,又逢雨天麻烦,住不下我们这许多人,便只能先紧着一部分人住,我和父亲夜里再出城来寻新的住处。”
州府……连给堂堂陵阳侯安排住宿的地方都没有?
沈若竹不是三岁小儿,自然不会信他们这般的鬼话。
但如今夜半,对方又位高权重的,她又好到哪里找人对峙去?
她便看一眼越楼西,又飞快地扫一眼面前的越群山,终于出声,唤回了在门外的祁云渺。
祁云渺差点就失去了阿兄送给自己的小马驹,抱着小马驹在门外,倾诉了许久的衷肠。
听到阿娘唤自己,她这才蹦蹦跳跳地又进屋来。
她见越楼西他们还在,便问:“越楼西,你们也是投宿吗?我怎在外头没看到大军?”
“大军不在此处。”越楼西回答,“今夜只有我和父亲带着几个人手出来寻地方住。”
“只有几个人手?”
祁云渺左右环顾一圈,见他们人手好似的确不多。
越楼西又道:“嗯,你阿娘已经答应分两间房给我们了,多谢你们了!”
既如此,祁云渺点点头,便也没什么别的意见。
她在自家阿娘的招呼下,跟着她一道回到楼上去。
母女俩人关紧房门,沈若竹思忖着,有些事情想要开口,却听祁云渺居然先道:“阿娘,我觉得越楼西他们怪怪的。”
沈若竹便问:“你觉得哪里怪?”
“唔……”
祁云渺说不上来。
这般的雨夜里,他们带着几个人手单独出来寻住处很怪;雨夜里恰巧碰到盗贼也很怪;最要紧的是,他们抓的还刚好是他们客栈的盗贼,又同他们刚好在济州碰到了,这世上哪有这般巧合的事情?
“无巧不成书,却也说不准一切都是天意呢?”沈若竹反问道。
“唔……即便是天意,那也是古怪的天意。”祁云渺道。
沈若竹便笑了。
她摸摸女儿的脑袋,知道她其实也没有自己想得那般心思单纯,至少碰到不对劲的事情,她很是舍得动自己的脑筋。她很是欣慰。
原本要说的话,沈若竹咽回到了肚子里。
她将祁云渺搂在怀里,嘱咐她不要多想,等到被笼稍微暖和一些之后,她便如同她幼时一般,给她讲故事,哄她睡着。
半夜这般起床闹腾了一番,如今时间还不到子时,她们还可以睡不少时辰的觉。
祁云渺原本就是睡梦中惊醒,如今又躺回到被窝里,难免犯困。
她窝在自家阿娘的怀里,听着听着故事,不消多时,便又再度沉入了深深的睡眠。
沈若竹靠坐在床头,看着女儿恬静的睡颜。
祁云渺长得不是很像她。
这是每一个见过她们母女之人,都会发出来的感慨。
但是沈若竹很喜欢祁云渺的长相。
因为她的眉宇,完全同她的阿爹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们带着一股山野之间的灵气,满腹朝气。
这是她和祁琮年的孩子。
是她最为心爱的孩子。
沈若竹轻轻抚摸着女儿
的脸蛋,完全都不敢想,若是没有女儿,自己在祁琮年去世之后,要如何才能承受住这一切,又要如何去度过这将来漫长的余生。
幸好她有女儿。
幸好她有一个可爱又机灵的女儿。
正在她对着祁云渺的睡颜出神时,措不及防的,居然又有人敲响了她们的房门。
沈若竹小心翼翼地掀了被子,警惕地走到门边上,问:“什么人?”
“我!”负责在客栈后厨忙活的阿婆慈祥的声音响起,道,“夫人,适才新来的那位将军道,夜半闹了这么一场,想必夫人和小姐身子骨都沁了不少的寒气,如今天本就下雨,冷,他便叮嘱我们煮了姜茶,说是送来给夫人和小姐,一道暖暖身子,祛祛寒。”
第三十六章 上山打猎去不去?
第二日,济州城的雨总算是小了一些,不再如前几日那般轰轰烈烈,大得像是掀了女娲补天的七彩石。
但是前几日一直下雨,道路积攒的泥泞,并未见好,是以这日还是不宜启程。
祁云渺有好几日不曾睡到自然醒了,这日在雨声中睡着,又在雨声中醒来,她窝在被子里伸了个懒腰,浑身都只觉无比舒畅。
她起床,见到沈若竹正在窗边看书,祁云渺便没有打扰阿娘,而是自己下榻去洗漱,洗漱完毕后,又自己去楼下吃早饭。
清晨的客栈大堂,几张桌子上基本都坐满了人,统一穿着群青色衣裳的,是相府的护卫,而统一穿着黑色劲装的,则是越家军队里的人。
相遇已经相回了,如今大家都待在客栈里,也没地方去,两波人马便互相坐在一起,聊天吃酒,说些有的没的。
祁云渺刚到楼下,便见到半掩的客栈大门被人从外边推开,越楼西脑袋上顶着未擦干的雨水,阔步进来。
他今日没有再穿红衣了,而是换了一身不太显眼的蓝衫。
祁云渺见他手上还拎着弯刀,微微喘气,便问:“你今早出去训练了?”
越楼西点点头。
这几日的相逢,叫祁云渺见到越楼西,也总算是不再同京城时一般,避之不及,如逢蛇蝎。
他们又坐在一张桌子上。
店家上了早餐,馒头花卷和清粥小菜,简直是和那日曹州时一模一样。
祁云渺还以为,好歹是在济州,即便是乡野,也该比曹州好上一些。
店家便和她解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济州近来连日下雨,城里城外俱是一团糟,本该是丰收的时节,但是农田被雨水冲刷了一大片,今年大家伙收成都不好,有的吃已是不错。
祁云渺便只得作罢。
清粥便清粥,左不过再待几日,她和阿娘便能回到青州了,到时候,她就能吃到很多好吃的。
越楼西坐在对面,听着祁云渺同店家的交谈,嘴里嚼着一片馒头。
相比起祁云渺,越楼西倒是十分能习惯这外面店家的吃食,军营里的伙食,向来是有的吃便拼命吃,哪管好不好吃。所以即便他是侯府出身,也不妨碍他干粮馒头,什么都能吃。
他见店家走后,祁云渺手里便捏起了一个胖乎乎的白面馒头,也开始啃,忽而,喊道:“妹妹?”
祁云渺微微蹙眉,抬起头看他。
祁云渺其实不太喜欢听越楼西喊自己妹妹。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越楼西这么喊,是在揶揄自己。
在越楼西再度开口前,她便一本正经道:“越楼西!”
“嗯?”越楼西歪头。
祁云渺姿态端正,道:“我叫祁云渺,春日迟迟,采蘩祁祁的祁,云朵的云,渺渺兮余怀的渺。我有名字,你往后喊我名字就好,不要再喊我妹妹了。”
越楼西笑了:“你有名字你也年岁比我小呀,叫你一声妹妹,难不成吃亏你了?”
可不是吃亏了吗?明明是差不多年岁的人,为何一定要喊妹妹?
祁云渺一脸的不肯退让,越楼西只能道:“好好好,那我往后喊你渺渺?可以吧?”
唔……他们好似也没有这般亲近。
祁云渺正要继续开口,便听越楼西道:“渺渺,我适才从外头回来,见到外头的雨势已经小了很多了,待会儿说不定能停下来,反正今日也走不了,你想不想上山打猎玩?”
“打猎?”祁云渺一听到这两个字,眼眸之中的神采便完全焕然一新。
但是她不过激动了片刻,便冷静了下来。
“刚下过雨,山路湿滑,打猎不方便的。”
“你之前打猎过?”越楼西问。
“嗯,我爹从前便是猎户,我自然跟着他去打猎过。”祁云渺说起自己的阿爹,眼眸之中的神采,不免又越发地多了一丝荣光。
越楼西定定地看着她。
济州城没有日头又怎么样?
在越楼西看来,他面前这个头头是道的小丫头,可是一点儿也不输骄阳烈日呢。
“那你也会拉弓,也会射箭喽?”他紧接着问祁云渺。
祁云渺果然骄傲道:“谁不会?”
越楼西哈哈大笑起来。
他实在是太喜欢祁云渺这般的脾性了。
京城之中,大多数的姑娘家,全都是以闺阁绣花为榜样,温温柔柔,只知道争做琴棋书画的名流,似祁云渺这般,爽朗个性,能上马,能拉弓,又能射箭的,实在是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