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云渺抱着怀里的许多东西,一路顺利去到了越楼西的院子。
但是,还没等她走进到院子里边呢,祁云渺便察觉到,越楼西的院子里有一阵刀光剑影。
她走过去,驻足在越楼西的院子外边,果不其然便看见院子里越楼西正在练剑的身影。
虽说知道越楼西从小在军营里长大,但是祁云渺其实很少见到越楼西舞刀弄剑。
或许是她每次见他,总不是在恰当的时候吧。
这是祁云渺第1回 见到越楼西提剑。
她看见他舞剑的身影,在日落即将消弭的庭院里。
她看见他的身形稳定,但是手法却轻盈、熟练,一把长剑在他的手里,如同玩具一般,轻而易举地翻手、穿刺,剑锋凌厉在院中扫出剑花,银色的锋芒如同白虹贯日,气势磅礴。
越楼西的庭院里,空空荡荡,没有花草树木,也没有任何多余的石桌石凳,唯有他和他的一堆兵器,摆放在墙边一角,方便随取随用。
祁云渺见到,他的兵器不仅有长剑和弓箭,还有横刀、陌刀、长枪……
如是多的种类,还有许多,祁云渺甚至都叫不上来名字。
越楼西不停下,她便也静静地站在他的院门外,不去打扰他。
终于,等到天色一点点黯淡下去,天光不见,月辉登场,越楼西这才收起了长剑。
祁云渺忙上去道:“越楼西!”
越楼西早发现了祁云渺的存在。
也发现了她怀里的吃食。
但他如今并不想搭理祁云渺。
祁云渺见他连看都不看自己,知晓他是真的生气了。
她忙拽住越楼西的衣袖,和他道:“我知道错了,你不喜欢,日后再有人问我你的事情,我都不说了!”
“哼。”
越楼西还是不看祁云渺。
但他好歹是回应她的话了。
虽然只是一声冷哼。
祁云渺听着这声冷哼,主动将自己手中还有些温热的吃食全都塞到了越楼西的怀里。
“这是我适才特地去城隍庙买的,你最喜欢吃的炙羊肉、香酥排
骨,还有凉糕。”
“谁说我最喜欢吃这些?”
越楼西终于肯看一眼祁云渺了。
祁云渺反问道:“你不喜欢吗?那你还时常去买?还分享给我呢?”
“……”
越楼西无奈地看她一眼,淌着汗的脖颈上下动了动,默默吞咽下了口水。
好吧,他是有些喜欢吃。
但他即便是接过了祁云渺给的吃食,也是梗着脖子,没什么好脸色的。
真是难得,越楼西竟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祁云渺见越楼西接过了自己给的吃食,又眼睁睁地看着他拆了排骨外面的油纸。
他似乎想伸手先去吃一口,但是在彻底触碰到排骨之前,他又顿了顿,而后,将排骨推到了祁云渺的面前。
祁云渺笑道:“越楼西,你不生气了,对吧?”
“哼。”越楼西还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你说你不生气了,我就吃排骨。”祁云渺道。
“那你就别吃了吧。”
越楼西一屁股坐在了自己院子的台阶上,随手抓了一块排骨啃了起来。
祁云渺早就被排骨馋了一路了,如今闻着这赤\裸裸的香味,哪里还能忍得了。
越楼西不给她,她就自己跟着坐在越楼西小院的台阶上,伸手主动往他的油纸上抓了一块。
排骨咬在嘴里,迸发出喷香的味道,令人心意满足。
祁云渺逐渐吃得满嘴流油。
越楼西看着她没脸没皮的样子,定定地观察了她片刻,须臾,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祁云渺偏头,其实完全不知道越楼西在笑什么。
但她见他笑了,便也跟着微微咧开了嘴角。
终于,越楼西把手中的油纸朝着她放近了一些。
这是八月十六的好日子,中秋时节,月色明亮,圆似玉盘。
二人一道坐在台阶上,就着逐渐明亮的月色,吃完了排骨,又吃炙羊肉;吃完了炙羊肉,又吃凉糕。
最后都不用吃晚饭,祁云渺摸摸自己的肚子,便觉得已经完全吃饱了。
“我送你回家?”
望着外边半明半昧的夜色,越楼西问道。
“好。”
祁云渺起身,拍拍衣摆上的尘灰,低垂下去的脑袋叫发髻上的坠子轻扫在她的脸颊。
祁云渺没有注意到,那个扫在她脸颊上的坠子,其实就是当初她和越楼西初见时,被越楼西捡回来,交还到她手中的那一个。
也是越楼西今日替她重新绑上的那一个。
—
八月十六过去,祁云渺接下来的日子,又是日复一日。
上学、习武、射箭,有空的时候便和朋友们出去策马。
她在钱塘的日子,渐渐地迈入了第二年。
相较在当初刚来钱塘的时候,她不论是个子还是样貌,其实都发生了一些变化。
她的个子长高了不少,脸颊也不再似几年前那般圆滚滚的,而是慢慢褪去稚嫩,露出了一点肖似沈若竹的样子。
家里不少人都说祁云渺是长开了。
但祁云渺自己或许是每日都照镜子的缘故,她竟没觉得自己脸颊上有任何的变化。
她在钱塘,风生水起又安安稳稳的,过了一年又一年。
眨眼间,祁云渺过完新年,便要十四岁了。
她在新年的除夕这日,又收到了裴则的来信。
裴则去岁参加科举,从秋闱到春闱,一路从解元到会元再到状元,竟然三元及第!
祁云渺得知消息时,正在院子里练习射箭,她练习了许久的三箭,但是准头还不算太好,很多时候,只能双箭射中目标,第三支箭,便要偏移一点。
在得知裴则三元及第的消息之后,祁云渺明明那日一整日都不曾完全射中三箭,但是她一激动,将弓箭对准靶子,三箭齐发,竟然便全中了。
接下来,她再练习三箭,准头便好了许多,较之前有突飞猛进的变化。
虽然已经不是裴则的妹妹了,但祁云渺心底里还是把他当阿兄的,他状元及第,祁云渺后来便和阿娘一道,在钱塘为他准备了厚厚的一份礼物,请人送到京城相府。
如今他又来信了,祁云渺认认真真地读完了裴则的信笺,又拆了他给送的压祟钱,坐在书桌前,也给他写了一封回信。
自从离开相府后,每一个新年,祁云渺都会收到裴则的来信还有他给的压祟钱。
一开始,祁云渺对他的回信,其实不如对宋青语的信笺亲密,毕竟她总觉得裴则是个淡淡的人,不太喜欢她聒噪,也不太喜欢凑热闹。
但是一年又一年,祁云渺慢慢的,也开始敢在裴则的信中和他写一些自己在钱塘发生的趣事。
她给他写自己射箭的进步,也给他写钱塘江潮的壮阔。
她写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她告诉裴则,自己虽然学到了这句话,但她觉得夫子讲得云里雾里的,她还是不大能明白,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洋洋洒洒,头一次,给裴则的信笺,竟然也写满了整整的三页纸。
明明去岁还是只有两张呢!
她把信笺封好,请人送去京城。
新的一年,祁云渺还是很爱往越楼西的院子跑。
哦,好吧,自从那一日,她去过越楼西的院子之后,接下来,祁云渺便发现,越楼西的院子真是个好地方。
场地宽阔,又没有任何的遮挡,不论是练习射箭,还是舞刀弄枪,通通都很合适。
而且,越楼西也习武,他可以在师傅们不在的时候,帮祁云渺看着,给她指点有哪些地方需要改进。
于是,她就常往越家去了。
当然,她在越家,少不了要遇见越群山。
一开始,祁云渺其实还有些不太想碰到越群山,但渐渐的,她发现,越群山除了为她介绍师傅之外,也没有多打扰她和阿娘,她便逐渐放下了心来。
越群山虽然守孝在家,但他这一两年,也不是全然闲着,而是时常往钱塘军中跑。
从前越群山总是戍边西北,不太了解水军,如今他到了钱塘,也算是给了他机会,叫他明白了江南水军的运作之理。
他时常从钱塘的水军中带些觉得好玩的兵器回来。
这一日,祁云渺见到,他带了一柄西域弯刀。
那弯刀锋利,一瞧便与中原的刀剑很不相同。
祁云渺想试试,越群山告诉她:“这可得小心,这种弯刀,看着不如横刀好使,但是一旦触碰到了人,可是比横刀要锋利许多。”
祁云渺便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才敢握住这把弯刀。
她观察着这弯刀的走势,问:“这种刀只有西域才有吗?”
“咱们自然也有,只是不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