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慕白轻轻笑,他眼皮一合又流畅地抬起,明明是上下动作,却因为眼皮弧度的修长好看,就像微微绕了个弧度,婉转地抬起来,连长乐郡主自小看惯了各类京城富贵公子,也觉得她这个亲哥哥,真是风姿绝伦。
“很好的主意。”
“真的吗?”长乐郡主笑道。
“长公主见到或许会很开心。”
“太好了。我还担心哥哥会反对。我这就找陈沐阳。他知道京城各大最出名、最好的戏班在哪。”长乐郡主笑着拍掌,“多谢哥哥。我们一家人日后自要和和美美,团团圆圆。”
停了一阵,长乐郡主又起身道:“那哥哥,我就先去准备,静听长乐的好消息。”
徐慕白目送她离去,听她说话,只觉得可笑。
可笑中,又有一丝可憎。
长乐郡主虽然娇惯,但她也只是长公主的女儿,权势不算滔天,身在皇城中,不至于连察言观色都做不到。
刚刚不就察觉到了自己没有留客之意,才主动离开的么。
她未必不知道长公主所想,未必察觉不到徐慕白的冷淡 ,未必不清楚这出戏长公主的反应,只不过装作一派天真,赌长公主会维护她,赌洛青帝会因她这个举动而开怀。
因她真正要讨好的人,不是长公主,而是洛青帝。
……真是令人厌恶。
长乐郡主到国公府。国公府常来,陈国公待她如亲女儿一般,所以她来便跟放松,如入无人之境,直接走到了陈沐阳身侧 :“又在弄你这些劳什子花啊。”
“你不懂,这不是花是草药。”陈沐阳道,他挽起袖子蜷起裤腿,弯腰提着小木桶浇水,一点没公子玉树临风的样子。
长公主一直属意陈沐阳当她的夫婿,本来她还嫌弃陈沐阳温吞,可这回平南王谋反之事,只有陈沐阳没有落井下石,冷眼以对,多番安慰,他相貌、品性、家世都不错,也没什么乱七八糟妾室外室,故而长乐郡主也默认自己日后嫁给陈沐阳 。‘
可若是按照自己未来圣上亲妹妹这个身份,她觉得陈沐阳又差了点,最重要的是,他不解风情,朝政也没什么野心,如今继承着国公府的爵位,却只有个虚职。
更何况,他还娶过别人。
这样算无论如何自己都是继室。
且国公府还久久不宣布黄明月的死讯,像还在等她回来似的。
若不是此番受难,陈沐阳表露出这番品性,加上等四皇子继位要等很久,她总不能到那个时候再嫁,还真不一定选陈沐阳。
想到这里,长乐郡主忽然反应过来那个医女像谁了。
像黄明月,那走路慢吞吞的姿态,低头看路的动作,还有耳垂……以前她借着长公主设宴,故意射过黄明月的耳朵,以示警戒。
她自小随着父兄骑马涉猎,弓术精湛,射箭需得目标的精准位置,仔细观察过黄明月的耳朵。
“你那原配,还没找到么?”长乐郡主扭头揪花。
陈沐阳扭头:“别随意乱动我的东西。”
“只不过是一些花,你计较什么?”长乐郡主松开手,拍拍手,她还嫌花脏呢。
陈沐阳立即凑过来查看,十分珍视。
他如此在意 ,心中是不是真的还没忘记那个黄明月?
“我今日在四皇子府中见到了一个很像她的人 。”长乐郡主故意说,“眉眼相似,就是脸上有些疮疤。走路那姿态更是十足的像。她说她是个医女,我觉得说不定是产婆。”正好四王嫂也怀孕了。那个女子是产婆最为合理。既然照顾四王嫂,也能进宫照料长公主。
黄明月庶女出身,母亲陈如兰一介农妇,还舔着脸住在国公府,可不就是像产婆所属的三姑六婆似的低贱人么。
长乐郡主低头不听劝地,又揪了揪花,摘了又任它落下。
摘着好玩。
这回陈沐阳蹙了蹙眉,却没制止她,他提着桶回身,眸光极为庄重地问:“你说真的 ?”
第100章 运气不好。
#医女(12)
夜深人静, 徐慕白推开房门。
此时,庄蝶已睡了,躺在床上, 呼吸清浅。
今日她睡得很早。
她没有放下纱帐, 一张脸平静地沐浴在从窗口透进来的月光下。
徐慕白走过去,坐在床侧,弯曲起手指, 以手背轻蹭她的脸。
微凉,亦隐隐温热。
因肌肤的接触。
徐慕白自己的手还更冰冷些。
她以前有张不算美颜, 却极其素净清秀的脸, 令人望之愉悦。
如今脸上仔细还能见到一些印痕。
府内人只当她是个其貌不扬的女大夫, 不会想到徐慕白跟她有染。
徐慕白一直怀疑这疮疤,庄蝶自己能治, 却一直没有治。
想是,还是怀着走的心思。
美貌如同庄蝶的换脸之术一样, 怀璧其罪。
庄蝶睫毛微动,却迟迟没有动静。
徐慕白又拿起她放在被褥外的手, 含着她的手指,不轻不重地咬了口。
睫毛颤动 ,庄蝶这才醒过来。
见到徐慕白并不意外。
他总是很晚来, 或是等她处理完了草药过来——通常那也很晚了。
窗户半开,随着春去夏来, 月光更加明亮, 如水般轻轻地铺散。
“你睡不着?”庄蝶问。徐慕白也不是每晚都来, 这么半夜里把她吵醒还是第一回 。
她收回自己的手指。
以前, 她认为男女除了一些体力外貌,性格是通用的。
懦弱、正直、高洁都不分男女。
经历过三个男人后, 她意识到,男女除了体力外貌,还有不少区分。
譬如,他们对于那事都更为热忱;再譬如,还通常会有些嗜好。
陈沐阳喜好晨光。
沈澜喜欢咬她肩头,压住她的双手。
没想到状似最为清冷的徐慕白也有,徐慕白以前在徐府便经常晚睡早醒,如今还染上了喜欢半夜把人弄醒,咬手指头的癖好。
另外,他还喜欢让庄蝶摸他的腿。
好在,庄蝶也是不容易睡着,喜欢晚上醒的,在徐府的时候她经常半夜起来捣药看书。
“嗯。”徐慕白道。
“因长公主?”
徐慕白眼眸幽深,如被月光打亮,没有回答。
庄蝶撑着床,坐起身。
她跟长公主虽然交好,彼此印象也都很好。
可到底是各取所需,互相帮助。
她感念以前长公主帮她陈沐阳,长公主是希望庄蝶帮她堕胎。
徐慕白到底是她的亲生儿子。
并不是说亲生儿子就一定要做什么,长公主对待徐慕白态度一直以来极为冷淡——
而是,人终究是那种 ,会因为名义和血缘上的东西心有牵挂的。
不羁如沈澜。
如果平南王不是他血缘上的父亲,欺辱他的不是那些兄长,那么他杀他们,旁人也只会认为他是复仇,不是“杀父弑兄,违背天伦,大逆不道,天下不容”的疯子。
沈澜何尝没有因世人喊他疯子,而有一种偏激和隐藏的自憎。否则复仇而已,何必自毁?
庄蝶伸手抚摸徐慕白的脸。
徐慕白身子微微一震,这还是她第一次表露出主动的亲近。
他闭上眼睛,双手握住她的手腕,感受这份抚摸。
“与其隐藏,不如正视。你其实在意的,不是吗?”庄蝶此时此刻,只当他还是徐府里双腿残疾、不理俗世的徐慕白,人总是有很多面的。
此时此刻,徐慕白愿意展示脆弱的面,反而令她觉得他像个人,孤零零的人,而不是被欲望填充的皇子。
其实她一直认为,徐慕白以着皇子的身份,在徐府里面隐藏一辈子是最好的。也无人打扰他。他每日看书习字,也能自得其乐。
不过,这只是她的想法罢了。
正如陈沐阳当初说,他给黄明薇出的主意都是避世,以自己的想法套入,焉知黄明薇想不想要?
徐慕白静幽幽望着她,没说话。
他越来越封闭,越来越隐藏,令人实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只不过此刻他捧着庄蝶的脸,偏头,闭眼,以唇印压,亲了一下,又亲了一下。
等分开间隙,庄蝶道:“我来月事了。”
“是么。”徐慕白语气淡淡,倒也不以为意,依然再亲了她几下才道:“你进里边去一些,我今晚跟你睡。”
庄蝶知道他不至于着急这一时半刻,让开位置,让徐慕白脱下鞋和外袍躺了下来。
月光清冷,庄蝶不是喜欢抱着人睡的性格。
以往她唯一抱着睡只有陈沐阳,陈沐阳很令人安心。
刚成亲那段时间,她喜欢靠在陈沐阳的肩头,手搭在他的胸口上,陈沐阳习惯平躺着睡,睡醒了第一件事是摸摸庄蝶放在他胸口的手。
庄蝶往里睡,徐慕白平躺着盯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