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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方_分节阅读_第50节
小说作者:八条看雪   小说类别:历史架空   内容大小:1.62 MB   上传时间:2025-03-05 20:13:19
  “没有!”
  “那他图什么?非要赖在你这么个村姑身边?”
  图什么?他图她是个人肉掩体,可以将他隐于这腥风血雨的江湖中;他图她是个不要银子的解药丹炉,一举一动都在他眼皮子底下;他图她穷苦半生如浮萍般身无根基,就算日后因为利益纠葛撕破脸也不是他的对手……
  秦九叶在椅子上滑落得更深,整个人都陷在一片阴影里。
  “我同他是有工约的,他在我这里做工,我管他食宿,就同金宝一样。果然居最近生意不错,也确实缺人手,他形象好、做事又利落,只是最近多了个爱咬人的坏毛病。但你放心,我定将他调教得明明白白的……”
  经历了方才那一番争吵,老秦似乎终于慢慢平静下来,只是面上的神情依旧有些苦大仇深的样子,仿佛秦九叶做的并非药堂生意,而是些杀人越货的勾当。
  “你才多大点生意?不要总是在这些偏门左道上用功。他就算再能干,也多挣不了几个钱。你留他在身边,我放心不下。”
  可对寻常人家来说,所谓积蓄不就是一点一滴地攒起来的吗?她没有权势、没有更大的能耐,想要用尽方法多赚一点碎银,又有什么不对?总比临到用钱时掏不出半个子要强吧?
  可秦三友不这么想。他似乎总觉得穷有穷的过法。这些道理她只要一同秦三友说起,最后必然会闹得两人不欢而散。
  想到对方刚从那府衙暗无天日的地牢中被放出来,秦九叶掏了掏耳朵,最后只低声嘀咕道。
  “那还是……多挣了不少钱的。”
  她已尽量不提起此事,可秦三友却不肯轻易放过,逮住这话头又开始教育她。
  “你老实同我讲,你之所以会去苏府,是不是起了贪念、想黑人家的银子?”
  秦九叶气极反笑。
  “黑银子?我就算想黑,也要有那个本事才行啊。那苏家的人一个个精得跟猴一样,我平白无故惹这一身腥,是该他苏家赔我银子才是!”
  “你瞧瞧同你一同去问诊的都是些什么人物,你瞧不出来个所以然才是正常。不要每日总想着些不着边际的事,到时候小心把自己搁进去。我不差你那点银子养老。我自己能养活得了自己。”
  “我赚给自己花的不行吗?”再多说几句,秦九叶怕自己又控制不住脾气,生生将话锋一转、笑嘻嘻凑过去,“对了,我上次同你说过那处院子你还记得吗?等这事过去了,哪天我带你去瞧瞧,你见了一定欢喜……”
  可没等她将话说完,秦三友的脸却说变就变了。
  “我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这乱世中,你一个穷人家出身、没依没靠的小女子,如何担得了那些钱财?踏踏实实过穷苦日子,好过我整日为你提心吊胆!”
  对方一顿劈头盖脸的斥责,直接将秦九叶说得愣在了原地,方才的笑还残存在嘴角,变成一点尴尬的弧度,令她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桌台上那只剩一点蜡烛屁股的烛火晃了晃,终于彻底熄灭。
  其实她不是不明白秦三友的苦心。可她只是想要分享一点快乐、一点盼头,她不想她们一家人永远要生活在一个“苦”字里。
  其实今夜她本还有许多话要问的。比如那日那康仁寿是不是真的上了船?船上的血又是怎么回事?那樊统抓了他去有无审讯过他、苛待过他……
  可这些话如今终究只化作一个疲惫的眼神,轻轻落下过后便消失在烛光里。
  “被褥我让老唐重新铺过了,这几日你便同他挤一挤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说完,抬腿向外走去。可秦三友的声音却又响起。
  “等下。”对方的声音顿了顿,随即才飞快道,“你离督护大人远一些,你们……你们不合适。”
  秦九叶的背影就停在那里,许久才转过身来。
  “阿翁为何要突然说这些?”
  “当真要我说明白吗?查案是官府的事,你一个自己都没弄明白的半吊子去凑什么热闹?他是都城那边派来的人,那里的人都是认理不认亲的……”
  秦三友还在絮絮叨叨地说些什么,可她已有些听不进去了。
  她很委屈。
  她想说她跟去那二水滨、死皮赖脸地发表自己那点登不上台面的看法,不是为了去见什么都城来的督护,而是为了摸清情况、洗脱她一家沾上的罪名、早日回到果然居继续过日子。
  她想说她有自知之明,否则那日第一次见他骑马而来的时候,她就该提起从前的事,而不是到了今日还未相认,见面还要躲着走。
  她想说她从来没凑过热闹。她这样的人,哪里有凑热闹的闲心和资格呢?
  但她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
  秦九叶端着烛台离开了。她离开后很久,秦三友才重重坐回椅子上。
  在没有烛火的房间里,就连叹息声都湮没在晦暗中。


第41章 蚂蚱与蝈蝈
  司徒金宝左顾右盼一番,确定无人发现自己后、这才偷偷摸进后院的小厨房。
  今日因为聚在听风堂的人多了起来,所以这下锅的东西便眼瞧着有些不够吃了,只能多炖了几根秦三友的萝卜来凑数。他好说歹说才从唐慎言那里多讨了一块饼,可如今这肚子里又有些空虚难耐了。
  先前他便瞄上那堆在小厨房角落里的芋头了,如今灶膛的火若还没完全冷下去,扔些东西进去一会便能烤熟,到时候就着些菜干也能美滋滋吃上一顿。
  越想口水越多,金宝摸黑来到灶台旁,正要弯腰看火,冷不丁,黑暗中突然传出一道声音。
  “你方才同秦三友说了什么?”
  金宝吓了一跳,扭过头去一看才发现那角落的柴火堆上坐了个人,手里拎着把柴刀,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缓了好半天,金宝才认出对方那张脸来。少年明明还是那张面容,可整个人却陌生得很。金宝当下额角便冒出几滴虚汗,声音却还在逞强。
  “没什么,该是什么就是什么呗。”顿了顿,他似乎又想起什么、理直气壮道,“你一个外男,按常理来说都是不能进我们院子的。她好心收留了你,你便该认清自己的身份。”
  李樵从柴堆上站起来,拖着那把柴刀走近前来。
  “司徒兄可是姓司徒?”
  金宝眨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
  “当然。”
  李樵当即便眯起眼来,眼神中的光说不出的冷酷。
  “你既复姓司徒,应当也不是秦家人。按常理来说,你也是个外男。为何你进得了她的院子,我就进不得?”
  司徒金宝被这突如其来的质疑问懵了,半晌才有气无力地狡辩道。
  “我同你怎会一样?我还不会走路时便认识她了、是她一手教出来的,这是吃一锅米、穿一条裤子、一起吃苦、同舟共济的情谊,你懂什么?!”
  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他每多讲一个字,对方那双浅褐色的眼睛中的寒光便更盛一分。
  先前怎会有人觉得那双眼睛温驯纯良?如今来看那分明就是一双狼眼。
  许久,就在金宝以为对方就要变身豺狼、将自己撕成两半的时候,那寒光终于褪去。李樵收回视线,继续整理起地上的新柴,不咸不淡地开口道。
  “那又如何?这世间不是所有事情都适用先来后到的道理的。她同我说了,我们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她此刻会在督护面前回护我,之后也会如此。你以为你向秦三友告状,便能将我赶出去了吗?”
  金宝气急,只觉得那小小果然居里积攒下的矛盾,在此刻已彻底迸发,抬起手指、哆嗦着控诉道。
  “你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那我是什么?!我都认识她二十年了,你一个凭空冒出来的人凭什么在这指手画脚地威胁我?”
  “你是什么?让我想想……”李樵凑近金宝那虚张声势的脸,声音中有三分嘲讽、七分冷漠,“你勉强算是她从前认识的一只蝈蝈吧。还是只叫个不停的胖蝈蝈。你若再不合时宜地叫个不停,我便只能将你的舌头剁下来当柴烧了。”
  他说这一切时声音低沉而轻缓,表情也很是柔和,若是有人望过来,指不定还以为这是一对相亲相爱、互帮互助的亲兄弟呢。
  金宝惊恐不已、飞快退开来,整个人靠在灶台上,一双眼飞快瞄着窗外、试图找寻秦九叶的身影,再转过头来的时候,李樵却早就不在小厨房中了。
  ****** ****** ******
  走出斋房,秦九叶在黑漆漆的院子里站了一会、平了平心头最后一丝余愠,这才慢吞吞向前走去。
  她方才同秦三友说,自己还有事要忙,实则眼下却什么事也做不进去。
  若是还在果然居,她便会拿出莲子和苦参实,一颗一颗地剥起来。这种重复的劳作能让她的心迅速平静下来。可如今听风堂并没有这些物什让她剥,她便只能在心中默背医书药典,让夜风吹一吹自己烦躁的情绪。
  沿着挟廊走了一会,她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正殿侧面。
  这石头殿即便是在夏天也常常透着一股阴气,她本想调头离开,却听那殿中断断续续传出一阵人声。
  秦九叶这才想起来,今日陆子参领进来的可是两个人。想到今日在那二水滨旁的种种遭遇,她的脸瞬间拉了下来,疾行几步走到殿门口,只见那杜老狗不知何时已酒醒了,眼下就正襟危坐在那神像底下,一板一眼地给唐慎言上着课。
  “唐兄想必知晓,这古来神庙乃阴阳交汇之所,木带生气不宜用,所以都用石头来建。可石头恰似城头土,将那点带财气的活水一点不剩地都克在了里面。庙宇本就靠香火来助局自然不惧,你这里却是要白白受苦。”
  秦九叶听得心下冷笑,只道这江湖骗子倒是不认生,这才初见便开始同人称兄道弟,却见那唐慎言被几个铜板蒙了心、竟还一边听一边不停点头,殷切地又为对方斟上一点茶水。
  “那依大师所言,我该如何破解这土局、早日迎财入户呢?”
  杜老狗勾了勾手指,唐慎言连忙凑过去。两人一阵交头接耳后,唐慎言面露惊疑之色。
  “当真可行?”
  “当然可行!”那姓杜的边说边晃着脑袋从身后背篓里拿出一捆狗尾巴花来,郑重其事道,“赊花不卖花,只度有缘人。老哥只需先收下这花,日后我所说如果应验,你再来付我这花钱便可。当然,为了能给日后的事留个见证,你可以先给我些信物,比如……”
  杜老狗正说到兴头上,这最关键的一章还未能展开,便觉一道黑影压顶而下,金光一闪、头上一阵剧痛。
  “你这大骗子,借点酒劲当街攀咬我也就罢了,如今寄人篱下竟还来祸害穷人!兔子还知不吃窝边草的道理呢,我看今日我便舍身取义将你收了,省得日后你再胡言乱语、咬着我和我阿翁不放!”
  女子不知从哪抽出一把锃光瓦亮的药铲握在手中挥舞着,疾言厉色的样子比那庙里的护法看着还要可怖吓人。
  杜老狗被震住了,屁股一歪趴在了地上。
  秦九叶怎肯轻易放过他,又将地上的人揪着领子提了起来。
  “你最好给我老实交待,你是不是收了谁的银子,故意三番两次陷害于我、要将这杀头的罪名扣在我家头上?这是咬准了我们无权无势、就得吃这哑巴亏?说!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你说不说、说不说!”
  这几日的憋屈浮上心头,秦九叶气不打一处来,火气化作一股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抓着对方发泄般使劲晃着,任唐慎言在一旁怎么拉也拉不开。
  这杜老狗也是一把轻骨头,像一串干辣椒一样被抖得东倒西歪,好不容易挣脱开来,脸上已面如土色。
  “我、我什么也不知道!你莫要逼我、莫要逼我!就算逼我,我也什么都不会说的……”
  他本来看着便有些精神不大正常的样子,不知是不是喝酒喝坏了脑袋,眼下受了这一番刺激,一边翻来覆去地念叨着这几句话,一边抱着自己的头往一旁的石柱子上撞,一副备受迫害、凄惨不已的样子。
  秦九叶愣了愣,一时看不清对方这是真癫还是装疯,下一刻目光落在对方插在乱发中的那双手时,不由得又是一顿。
  那是一双指节有些扭曲变形的手,若是细瞧便能发现,其中一只手的小指甚至没有指甲。
  很少有人天生没有指甲。除非有人将他的指甲反复拔去,直到那根手指再也长不出指甲来。
  秦九叶的面色变得复杂起来,胸口那团怒气突然便散了些,手中药铲缓缓垂下。
  她这是在做什么?她打不过那樊郡守、也拗不过那邱督护,便来欺负一个连她都不如的乞丐吗?她并非那些同情心泛滥的富家少爷小姐,任谁在她面前卖个惨便会买账,只是一个人的言语可能充斥着谎言,但他的身体却无法说谎。
  这江湖骗子也是受过苦的人,此前她并不能肯定杜老狗是否受人指使,可如今瞧对方的样子,莫不是当真在樊大人那受过什么刺激?又或者是更早之前……
  她正有些出神地思索着,李樵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不远处响起。
  “你这样,是问不出来的。”
  秦九叶瞥他一眼,想起方才秦三友那遭的一番罪,一时气闷、不想同他说话,可对方却又近一步。
  “阿姊若是嫌麻烦,我可以帮你问他,”少年的目光落在不远处那又疯又癫的人身上,莫名带了几分凉意,“我保证,他会将他知道的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唐慎言正费力地拉着杜老狗,而后者撞柱不成,又转头开始揪自己的头发,一副鸡飞狗跳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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