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眠抿着唇不说话,睫毛上沾着泪珠。
萧元炽笑了一声,“哭什么,怎脸皮这么薄,又不是没见过。”
温眠羞恼地去捂他的嘴。他怎么这么坏!当初给他喂药的时候,她就觉得已经够匪夷所思了,现在越发招架不住。
那低声的闷笑和掌心的炙热,温眠脸烫的都快融化了。
漫漫长夜,红烛摇曳,昏黄的灯火中,幔帐摇荡浮动。
——
幽暗的牢狱之中,狱卒在前面带路,而两旁的监牢之中关押的犯人听到动静纷纷围了过来。只见狱卒身后跟着一个身材高大身穿一品大员官服的男人,其后则有两个抬着一块木板,木板上铺着厚厚的被子。
那些目光之中有好奇的,有恶意的,有幸灾乐祸,还有漠然。
在快到尽头的牢房前,狱卒打开了锁链,将牢门打开,对身后的人恭敬地道:“侯爷,便是这里了。”
魏川对于这个称呼顿了顿,随后他面无表情地走进这个狭小阴暗的牢房。破旧的木板床上,躺在上面的人衣裙上沾了有血迹,微弱的起伏看着还活着。
魏川亲眼见到女儿成了这副模样,难忍痛色,他蹲了下来,“少莹,父亲来接你了。”
疼痛难忍的魏少莹半昏半醒,她一直强撑着就是在等父亲来救她,她拼尽全力的睁开眼睛,看到了父亲,她的唇哆哆嗦嗦的睁开,艰难地发出:“庆…庆……”庆王……
她死死地瞪着眼睛,要父亲明白她的话,她怕自己昏迷过去就醒不来,她要父亲做出选择,要父亲为她报仇。
魏川握住魏少莹的手,截住她的话,“庆幸圣上赦免,少莹往后你要好生悔过,洗去你的罪责。”说完捏了一下魏少莹,提醒她不要乱说话。
魏少莹懂了父亲的意思,实在撑不住的昏迷了过去。
魏川让人将她抬起来,小心地送到外头等候的马车上,一路回道护国公府。
魏川回府时看到护国公府的牌匾被换下来,成了顺安侯府,眼中闪过戾色。不过是一个女人,就降了他的爵位,还施恩宽恕一般让他继续住在这里,以他往日的功绩这实在是诛心。
魏川请来了圣手为魏少莹救治,他和两个儿子都站在门外,等到里头上好了药,收拾妥当了,才走了进去。
魏川对大夫问道:“怎么样了?”
那位大夫道:“幸好小姐往日身子底子好,又口中含了一参片强撑了过来。需要好生静养,只是往后天阴下雨免不了会有些疼痛。”还有可能往后子嗣不易,这话大夫觉得不能这会说出来,要不然怕这位魏小姐受不住。
魏川点了点头朝床上看了一眼,此时魏少莹像是醒了过来,趴卧于床看起来有点呆呆木木。
他让大夫和丫鬟都出去。
魏川走过去,唤了一声:“少莹。”
魏少莹那漆黑的眼珠子微微转动,大夫的治疗,丫鬟喂的药和米粥让她有了一丝力气,发出嘶哑的声音:“那参片,是梁太后塞给我的。”
当时她成了弃子,梁太后保不住她,也不敢保她。但梁太后又不想她这个弃子就这么死了,便在她抱着梁太后的腿相求之时,偷偷给她塞了参片。
魏川微微眯了眯眼,梁氏对魏家对他有情宜,但不多。就像以前一样,一旦危及到她的利益时,她便能很快舍弃。若是对她有利时,也会主动修好补偿。
魏川看了一眼屋内,躺在床上的重伤的女儿,坐在轮椅上废了的长子,还有不被重要的次子。就连他,曾经有拥立之功的护国公,也如此轻易的被降为顺安候。只怪当初看错了眼,竟以为失去先帝重视,被前头几个皇子压制的萧元炽会好掌控,不想自登基后,他才渐渐露出狼的利爪。越来越失去了控制。
当初他能选择不受重视的五皇子赌一次,那么现在他也可以再做其他选择。
魏川:“少莹,你安心养伤,之后的事父亲会为你安排。”
魏少莹抬起头,虚弱的问:“父亲,我真的要被送到哪尼姑庵里去吗?他怎么能那么狠心。我不要去尼姑庵,我不要去……”
不等魏川回答。她的长兄魏少启皱着眉,他看着妹妹这样的下场自然是痛心,可也恼她按捺不住擅自动手,“少莹,让你不要轻举妄动你偏偏不听。你妄自设局,反被沈家给利用了,依我看你先去尼姑庵静静心。江南那边已经有消息传过来了,但凡你能沉住气,一击即中,哪里还有那温氏现在的风光。”
魏少莹双眼中迸发出亮光,她想强撑着起来,可实在太痛,只能冒着冷汗咬着牙问:“她是不是真的流落青楼了?是不是为妓了?”
魏少启见妹妹模样有些疯,刚想说话,便被魏川打断:“好了,此事往后再议。少莹,你要快些将身子养好。”
魏少莹见父亲带着两位兄长要离开,她不管牵动的伤口,失声道:“父亲,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一道门阻拦了里面摔碎东西的声音,魏川对站在外头的丫鬟吩咐道:“进去好生看着你们姑娘,让她安静的养伤。”
待丫鬟战战兢兢的进去后,魏少启不由地道:“妹妹是不是受了刺激脑子还不清醒。”
魏川摇了摇头,“往后这些事情别再说给你妹妹听。”
魏少启点了点头,以妹妹这种状态,兴许还可能会坏事。
魏川看着身边的两个儿子又嘱咐一声,“接下来的日子你们都低调行事,不要再惹出什么事来。”
魏少启看了一眼自己的断腿,讽刺一笑,他这样子还能惹出什么事来。
魏少朗低头称是。
—
朝堂之上为晋州旱灾一事争议,一则是户部要拨了银子下去赈灾,由哪位大人前去,二则这晋州因旱灾发生了一些小规模的骚乱,晋州知府办事不利,此次还要选一位新的晋州知府。
不过不管是作为钦差大臣去晋州赈灾还是上任晋州知府,这差事都不好办。
萧元炽听着张首辅提议的官员,点了点龙椅的扶手,并未表态。
“陛下,这周大人是个文官,只怕去了后镇不住那些人。不如让赵将军前去,那等引发骚乱之人直接镇压。”
“陛下,臣以为不可,晋州百姓已受旱灾饥荒之苦,应以安抚为主,赈灾粮食发放后,还有后续的荒地开辟,若大行武力镇压,只怕适得其反。”
也有官员站出来,“那不如一文一武,相互辅佐?”
可很显然,在场的文官觉得武官鲁莽,武官觉得文官行事温吞,相互都不太服气。
这时沈南则站了出来,“陛下,臣自请前去晋州。”
此话一出,众官员的目光都看向了沈南则。沈南则倒是个好人选,既是文臣又能武,还曾随军剿灭过白莲教。若是以往,这般棘手的差事一般不会让他前去。
不过此时那目光都有些微妙,宫里头前些日子出的事情,他们都有耳闻。
沈家差点被构陷私通宫妃,后来沈太后出来说出了沈家的隐秘之事,原来后宫里的那位娘娘竟是沈南则弟弟的遗孀。
原本身为陛下近臣的沈南则就尴尬了,大好的前程全看陛下一念之间。
君臣之间最怕的就是有嫌隙。
他这番自请去晋州,倒也不失为一个机会。也能试一试陛下的态度。
萧元炽于龙椅上,扫了一眼朝堂上的众人,搁下手里的印章,平淡地道:“朕允了。”
—
沈南则下朝之后,便去了沈太后的仁寿宫辞行。
沈太后她满脸不赞同,很是焦急:“自远,你为什么要揽这个苦差事。哀家这就去求陛下收回成命。”
沈南则拦下她,“姑母,你冷静些。陛下圣旨已下,绝无可能更改。我能前去晋州其实是好事。”
沈太后:“那不仅仅是赈灾,晋州都乱了,出现了反抗朝廷的恶匪,你带着赈灾的银两前去多么艰险。那些官员们都对此差事都避之不及,怎么就好了。”
沈南则安抚道:“姑母,我也不是只身前去,陛下有派了李将军领兵一道前往。”
“况且,我该离开京城了。不是晋州,也会是别的地方。我早就跟陛下启禀外放为官。”
沈太后心里极是难受,她知道自远会这么选择,是为了沈家,也是为了那个温氏。
第73章 这是他的
第二日,温眠被宫女扶着从浴桶中出来时,腿都有些站不稳打着颤,月华流光锦缎虚掩着那雪白丰腴的身子,莲步轻移,如牛乳般的肌肤若隐若现,雪肌上残留的痕迹和指印,让近身服侍的宫女都脸红的低下头不敢多看。
温眠重新卧于床上,浑身又软又虚。她扯着锦被盖住自己,甚至还想蒙住头。她有些羞于面对孟秋姑姑,可今日她又醒来迟了,没能去给两宫太后请安,眼中有些担忧。
孟秋姑姑将帷幔放下,温声道:“娘娘前两日受到惊吓和委屈,多休息几日两宫太后不会责怪的。”更何况是陛下派人去告假的,两个太后估计也想避一避,暂且不见她。
不过孟秋姑姑神色带着游移,她见娘娘睡得比昨日还迟,便不放心进来看一眼,谁知撩开床幔,尽管她是过来人,都忍不住吃惊,不知是陛下太过没轻没重,还是娘娘的肌肤太娇嫩了些,那些指印和淤痕清晰可见。娘娘就真犹如经历一夜骤风急雨的牡丹,艳极亦尤怜。
在孟秋姑姑印象里,陛下向来对女色极为克制,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身边都没有一个女人。而且先前陛下也留宿在东明殿这边,也没闹的这般过。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这位宸妃娘娘的性子纯净柔和,莫不是因魏家女设计陷害她与沈世子有私情,担心陛下心有芥蒂,才会不顾身子?
孟秋姑姑好不容易劝着温眠喝了点滋补的汤,见她仍然精神不济,低声道:“娘娘,多顾惜身子,可要唤太医来看看。”
温眠摇头,眼神微闪很是难为情,这怎么能宣太医,太丢人了。
她实在有苦难言,不是她不顾惜,昨晚她腰酸的紧,本也是推拒着,可,可被陛下那么闹了一通,又像是巨蟒一样缠了上来,陛下那眼神让她有点怕,推也推了,蹬也蹬了,软成一团任他了。结果受罪的是她,浑身就像是被碾过一样,比昨日还酸痛,虚的慌。
她不自在的捂着小腹,总觉得隐隐的有些疼。
兴许再躺会就好了。
孟秋姑姑看到娘娘脸上的倦意,替她掖好被褥,让她好生休息。心里头也不禁疑惑,娘娘是再嫁之身又生过了一个孩子了,怎么会这般的生涩,似乎在房事上不太会跟男人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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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明殿外,汪任看着刚走了一波大臣,这会又进去了几位觐见陛下议事。他甩了一下手里的拂尘,心想这两日陛下心情不错,能耐着性子召见了两批。
他也没有那么战战兢兢,就盼着这风和日丽的日子多一些。
就在这时,一小太监匆忙地急步过来,又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
汪任不耐道:“有话快说。”
小太监小心地在汪任耳边低语几句。
汪任渐渐站直了,他挥退那位小太监,双眼紧盯着大殿。等到张首辅和户部尚书离开后,他端着茶盏走了进去。
汪任见陛下坐于桌前,手中压着一道奏折,不知在想什么。他小心地将新的茶盏换上,正斟酌着,就见到陛下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汪任:“禀陛下,东明殿那边宣了太医。”
这事本不该惊动陛下,后妃宣太医是常事,可到底东明殿那边不同一些。
萧元炽:“怎么了?”
汪任回道:“只听说是宸妃娘娘不适,细的就不知道了。”
汪任等了半晌没听到陛下示下,便悄悄地退到一旁。眼见陛下将手里的奏折翻开,朱笔利落的划了几笔。汪任不敢多看,很快垂下眼。
没过一会,听到一声响动,汪任余光看到那奏折扔到了一边,陛下起身了。
汪任默不作声的跟着身后,心里庆幸还好让人留意点东明殿的动向。
萧元炽从承明殿出来,没走多远就一听到有孩童和女子的欢笑声传来。
“本王的老鹰才不会输给那只小黄雀,你看……”
“瑞王殿下可要加把劲呀,我的小黄雀可要追上来了。”
此时天空之中有几只纸鸢在飞,在纸鸢之中,还有着一只羽毛黄色的雀鸟追逐着那几只纸鸢。
势头正猛的老鹰纸鸢乘风飞的更高,而那只小黄雀在清脆的笛声中与那老鹰纸鸢并驾齐驱,老鹰纸鸢不甘示弱,就在要飞的更高之时,紧随其后的燕子纸鸢和金鱼纸鸢缠在了,阻了那老鹰纸鸢的路撞在了一起,几只纸鸢从高处坠了下来。
小黄雀随着纸鸢坠落的方向啾啾啾的飞着盘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