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夫长带着士兵想冲,根本就冲进不进去,人山人海,全是来上香的。
“重要逃犯在附近失踪,莲花庵是重大嫌疑,必须搜查。”千夫长手持大刀,大声说着。
香客们顿时变了脸色,倒不是因为惧怕,而是觉得太他妈扯蛋。
大初一的,哪来的神经病竟然敢来冒犯神明。
和尚庙搜就搜了,莲花庵是尼姑庵,还是收留了无数个神经病妇人的尼姑庵。多么人家的女儿妹妹媳妇在这里。
而且论起救苦救难,莲花庵做的从来都是实事,灾难施粥,挨饿吃不上饭了,只要过去了,就给一顿斋饭。
五年前是个灾年,当年只有五成收成,因为有莲花庵,周边村庄才没饿死人。
“今天是初一,敬神的日子,就是有逃犯也不敢来。”香客中有个老者上前说着。
他当地最大宗族的族长,说话向来有份量,此时才敢出来应对。
千夫长着急寻人,抓到关楚河,那就是奇功一件,这样泼天富贵哪能让跑了,当即喝斥着,“官府办差,闲杂人等退避。”
说着就去推长者,只见两个壮汉站到老者身后,硬是顶住了。
“你们想干什么?”一个壮汉大声说道。
“就是,太欺负人了。”另一个壮汉也气愤地说。
能在当地成大宗族的,人口都是巨多的,莲花庵的香客人更多。
人山人海的香客都不用特意围,只是眼神不善站着,都很有震慑力。
千夫长见此情形,也不敢轻易动粗,场面陷入了僵持之中。
就在这时,紧闭的山门缓缓打开,发出一阵低沉的“嘎吱”声。
众尼姑簇拥着圣和师太静静地站在山门前,她们身着素色的僧衣,神情庄重而肃穆。
圣和师太站在最前方,身姿挺拔,面容沉静,仿佛带着一种超脱尘世的淡然。
长长的阶梯上密密麻麻地站满了香客,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山门口的圣和师太。
圣和师太微微垂眸,目光扫过这拥挤的人群,随后迈着沉稳的步伐,缓缓走下台阶。
原本喧闹的山门顿时安静下来,人潮好像潮水一般,自动分开,为圣和师太让出一条道路。
圣和师太目光平静而慈悲,目光犹如一汪深邃的湖水。
当她的目光落到千夫长身上时,千夫长竟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心里说不出怯,还是敬。
圣和师太开口道:“官爷,莲花庵乃佛门清净之地,向来不涉世事,还望官爷不要在此地生事,以免惊扰了佛祖和众香客。”
千夫不自觉得咽了下口水,心中有些忐忑,
“你就是这里的主持?本将军奉命搜查逃犯,如有阻拦……”
下面的话千夫长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圣和师太的眸子瞬间冷了下去,再看看周围那些神色不善的香客。
多年战场经验告诉他,再说下去,他得挨打。
他也不确定关楚河真在莲花庵,只是有可能。便想带兵来搜查,碰碰运气。
闹腾一通,找出人还好,总是大功一件。
要是找不出人,就难收场了。
“想来是线报有误,就不打扰师太们清修了。”千夫长十分识实务地改口,脸上挤出一丝略显尴尬的笑容。
说着,他对手下人大手一挥,一行人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我佛慈悲。”圣和师太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缓声说道。
第205章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床上传来,全身血迹的关楚河喃喃自语着。
造反就会失败,本就是大概率事件,谈不上后悔。毕竟不造反肯定死,造反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临死之前,他唯一的愿望,就是来莲花庵。
圣和师太出家之初,关楚河极力反对。
只是反对无用,圣和师太去意己决。后来翻修莲花庵时,关楚河就派了人手,悄悄修了一条密道。
只是他当时也没有想过,这个时候密道派上了用场。
卧室门推开又关上,圣和师太脚步很轻,抬头看到床上躺着的关楚河时。虽然早就想到了,依然一脸震惊,快步走到床前。
“你来了。”关楚河说着,伤的太重,瞳孔有些涣散。
从直隶一路逃回京城,身边的亲卫死的死,伤的伤。送他进莲花庵后,他就让他们都走了。
都到这一步了,各自逃生,能活一个是一个。
圣和师太眼泪落了下来,转身去取药箱,“我帮你包扎。”
关楚河拉住她的手,挣扎着坐起身来,“我想抱抱你。”
圣和师太在床边坐下来,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不让她包扎,是觉得没必要了。
“怎么又哭了,明明知道我不喜欢的。”关楚河气若游丝,用尽全力把圣和师太抱在怀里。
因为太虚弱,他把头轻轻地放到圣和师太的肩膀上,身体微微颤抖着。
圣和师太任由他抱着,血污沾到了她身上的纳衣上,那刺目的红色在素净的纳衣上显得格外扎眼,但她却浑然不在意,只是紧紧地抱着关楚河。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在哭。”关楚河说着。
他与圣和师太是青梅竹马,两家大人交往不多,只是住的近,是邻居。
一个庶子,一个庶女,生母又都不在了。面对不太坏的嫡母,勉强过日子。
男孩子小时候总是顽皮些,从小爬高上低。夏至那天,他去树上掏鸟蛋,打算晚上加个菜。鸟蛋刚上手,就听到隔壁院子里传来小女孩的哭声。
鬼使神差的,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下来,而是顺着树爬到了邻居家里,怀揣着鸟蛋跑到小女孩面前。
“这两个鸟蛋给你,你别哭了。”年幼的关楚河把鸟蛋递给幼小的圣和师太。
幼小的圣和师太怔怔看着他,没有接鸟蛋,却是指了指眼前的死猫,哭泣说着,“我的咪咪死了,它死了。”
关楚河对死的小猫并不感兴趣,见她哭的伤心,便说着,“你哭它也不会活,我们把它埋了吧。”
那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一起埋了圣和师太养了一年的猫,以及关楚河送给了圣和师太两个鸟蛋。
关楚河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两个鸟蛋当聘礼,就娶到了媳妇。
“我送你走。”圣和师太突然说着。
世人皆有私心,就是她奉了这么多年佛祖,也无法例外。
关楚河这么多年做了什么,她很清楚,但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经营莲花庵这些年,门下信徒无数,想偷偷做些事情并不难。
她给关楚河留了一条退路。
关楚河摇摇头,他会来见圣和师太,一是因为想见她。二则因为薛迟虽然对政敌绝不手软,但并不是怪罪妇孺之人。
只要他死了,薛迟不会罪及圣和师太。
“成王败寇,沦落至此,我并不无怨恨。”关楚河说着,目光落在圣和师太身上,“只是,我放心不下你……”
声音越来越低,圣和师太知道他己是强弩之末,拼着最后的力气来见她。
圣和师太哭到不能自抑,紧紧抱着他,却觉得他的身体越来越冷。
圣和师太娘家姓梅,梅家在京城是大户,但圣和师太这一房早己分家出来。父亲是嫡子,再加上进士出身,谋了一个五品小官,家境还是不错的。
只是这个不错,是相比勉强吃上饭的穷官,跟真正的京城大户,相差甚远。
这样的人家,最惨的往往不是庶子,而是女儿,不分嫡庶。
庶子还可以读书,可以经商,总能到外头讨口饭吃。而女儿只有嫁人这一个用处。
沾着高门大户的光,实际却差了一大截。偏偏当家老爷野心勃勃,能力又有限。
家中里的漂亮女儿就会成为筹码,不是攀高枝嫁高门,因为嫁不到。而是送出去当妾,甚至是玩物。
亲生女儿远比外头买的更好控制。
圣和师太打小就生的漂亮,十五岁生辰那天,就被父亲送出去,是父亲的长官。因为知道她不同意,父亲甚至给她下了药。
她被送到长官在京郊的别院,按父亲说的,要是讨好不了长官,被退回来了,还会继续把她往外送。
她当时想死的心都有了,然后关楚河出现了,他把对方杀了。
那一年,关楚河十六岁。
少男少女抵死的缠绵,关楚河一遍又一遍的说,一定会娶她。
如此的变故让圣和师太害怕极了,心里却是知道,关楚河杀了人,还是一个高官,此事绝不会善了。
关楚河是姓关,但关家那么多人,一个不起眼的庶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没人保他。
幸运的是别院人少,侍侯的下人也不多。两人商议谋划着,处理尸体,火烧别院,连带着善后。
处理完一切,圣和师太看着关楚河,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私奔,只有私奔。
杀人毁尸,烧别院,这种办法可以拖延一时,早晚还是会查到他们身上。
关楚河却觉得这么跑了更不妥,大概率跑不掉。但梅家的情况,圣和师太肯定不能回去。
他把圣和师太偷偷安置在一处民宅里,然后回了关家。
“等着我,我一定娶你。”两个人分开时,关楚河向她保证。
大约一个月后,关楚河再次出现,把她送回了梅家。
隔天关家就媒婆上门,不外乎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庶子配庶女,关家门第就是高些,一个偏房庶子娶个庶女,倒也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