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道:“想坏事就直说,别找这么拙劣的借口。”目光闪闪,含嗔带笑。
他越发笑起来:“不错,本来就该坦诚相待。不过还得问一句:你愿意么?”
“什么?”
“你要说想,我自当奉和,要是不想,自来也不敢侵犯。”
凤栖被他看穿心思,又无语应对,半日后在他胸膛捶一拳头:“你这个人好没意思!”
“如此,我明白了。”他笑嘻嘻的,厚着脸皮抱住她。
迟钝!还装君子!
凤栖心里狠狠地骂他。
于是在他亲过来的时候,咬了他嘴唇一口。
他顿时浑身肌肉偾张起来,伸腿压住了她两条腿,笑道:“好样儿的,今日不治服你是不行了。”
凤栖挣扎了两下无法动弹,可一点都不害怕,反而内心“怦怦”地激动起来,斜着眼眸看着他说:“你想干嘛?”
“奉泰山之命,行周公之礼。”
凤栖“噗嗤”一笑,见他俯低身子,影子如巨鹰一般,转而温柔又如柳绵,细碎的亲吻一点一点落在她的脸颊、眼睛、嘴唇、耳畔、脖颈……
她觉得有些痒兮兮,一边笑着一边躲让,恰见他面颊滑过落入她的腮边,侧脸便看见他弯弯的酒窝,于是忍不住吻了一下。
他笑意盎然,也再无顾忌,顺着她的肌肤游走着手指,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战栗而呼吸急促,温热而麻的触感一寸一寸激荡着胸腔和颅脑。
“上两次囫囵吞枣,真是怠慢了……”他说,“这次不能玩忽。”
凤栖脸滚烫,闭着眼睛只是想:其实就“那事儿”本身,好像也没多少大不了,温凌亲身“教学”时两个人陶醉的模样只怕也是装的……
不过他这次用心程度更甚于上次,好像也比上次游走得更加熟稔,她也愈发有些喘不上来气。
正想着,突然周身一沉,而不习惯的感觉袭来继上次之后,已然是半年多,居然还有点疼。
这还能忍,但腿上磨破的地方就不大能忍了,她从他双臂里挣开腿,扭了一下身子,又说了一声:“疼!”
他果然停下来,有些担忧地问:“哪儿疼?是我鲁莽了吗?”
“上药的地方疼,磨着蹭着,跟骑在马鞍子上似的。”她推了推他的腿他大概是娴于弓马,腿修长而肌肉很硬。
他挠挠头:“办法倒有,怕你不肯。”
凤栖怀疑地看着他。
他果然有办法。
更漏里的水连绵地轻响着,但时间对于帐中两个人已经没有了意义。
驿站简陋的棉帐,用靛蓝印着凤穿牡丹的花卉,那凤摇摇摆摆的,仿佛在牡丹间振翅翱翔,忽而摇摆得剧烈,似乎就要飞上九天云霄,然而忽而又缓和下来,帐子缝里溢出浅浅的喘息和浅浅的幽香那似瓷香炉里燃到最后一刻的麝香一般,浅淡、奇异而满是诱惑的芬芳。
帐子上的凤凰终于栖落下来,帐子里传出喁喁的私语。
“后来,没有哪里疼了吧?”
“……没有。”
“那……我有没有比上次进步一点点?”
“呸!”
“看你累坏了,想必我还是进步了的。”
“起开睡吧。”她娇声道,“明儿还赶路不赶路了?”
“不铺两个被窝了吧?抱着你睡得踏实。”
“抱着不行,硌得慌……”
高云桐大概是不大会违拗她的意思,于是稍过一会儿又是凤栖开始作:“两个人睡一个被窝有点冷了。风往肩膀里钻。”
他又是困得迷迷糊糊的:“那,我再铺一个被窝?”
“半夜三更的别折腾了。你的手到我肩膀那里把风挡住吧。”
他心知肚明地笑着,耐心地重新把她的肩膀揽在怀里。她的颈脖枕在他胳膊上,特感安心与踏实。
眼看他眼睛又闭上了,凤栖捏捏他的脸,问:“你那么多花样,是跟谁学的?”
他阖目笑道:“你猜……”
这怎么猜?男人的花样,又能是跟谁学?
凤栖心里又开始酸,欲待再问,可就是捏他的脸,他也像贪睡的猫一样,任她怎么折腾都岿然不动了。
第二天起身,凤栖有些慵慵的,揉着眼睛噘着嘴不说话,问就是“身上酸痛。”
高云桐虽不忍心,但还是看看日头说:“早上问了一圈,没有赁到肯去颍州的大车。今日还是得吃点辛苦骑马。你身上的伤刚刚上药……能行吗?“
凤栖自然是梗着脖子说:“怎么不行?”
但心里有点害怕,特别想到骑马时身体随着马匹起伏,马鞍子不断磨在皮肤上,还是挺折磨人的。
出门一看,马鞍上被他用厚厚的褥子垫着,凤栖伸手摸了摸软褥,回头又看了他一眼,他却在忙碌,把行李一件件搬到马背上放好,检查了辔头和肚带,检查了马蹄和马耳,扭头见凤栖还在怔怔地望过来,便拿着她的风帽过来,把她的头脸裹裹好,检查了斗篷上的蝴蝶结,才说:“如果半路觉得腿疼了就告诉我。”
“半路疼了,告诉你你能怎么办呢?”
他笑道:“与你下马一道步行咯。你看今天天气那么好,一路又是平川大路,晒晒太阳散散步,多么惬意呢!”
他开朗得浑不以一切苦难为意,凤栖被他冬阳般的笑意感染,不由也笑道:“行。我跟着你。”
不过垫子很软,腿上只有微微的一点疼,完全熬得住。
等一路到了下一个驿站,天色将将微暗,是颍州城附近的一个镇子。颍州是淮水边军事要地,所以周边递铺驿站都格外密集,地方也够大,来往朝廷邸报、臣民奏表、官私书信都很多。时不时响起递铺的“急脚递”鸣铃,驿站的铺兵就会牵好马匹准备接过急件往下一站递送。
这日便有好几个朱字的“红字牌”,高云桐给凤栖解释:“这漆字的木牌是递送皇帝诏书专用的,不那么急的用青字牌,急一些的用红字牌,再急的就是金字牌了,日夜传递,不能有丝毫耽误,接到令牌的官员如果不及时奉诏,就可算作十恶不赦里的‘大逆’或‘谋叛’,都是很严重的罪过了。”
凤栖问:“那这红字牌,当是爹爹发给吴王的咯?”
高云桐想了想:“你爹爹还是顾念兄弟情谊,不肯陷吴王于叛逆大罪里。”
红字牌所发圣谕,应该是劝服哥哥不要起兵造反,而要同仇敌忾的。
但他也忍不住说:“不知道吴王有没有同样的肚量。”
凤栖很快冷哼一声接口:“必然没有。”
高云桐看了她一眼,说:“宋相公也不傻。”
凤栖横眉一瞥,也不多言,气哼哼下马,马缰一丢,自顾自往里头走。
驿站门口的驿卒“诶诶”叫了两声:“驿券呢?”
凤栖手往后一指:“问他!”
驿卒被她横眉冷对的凌厉架势唬住了,见后面男人跟了过来,身上背着、拎着、挎着横一个包、竖一个包,正在努力从褡裢里掏驿券。
前面俏丽的影子都跑没了,后面这个慌慌张张才把证明身份的驿券取出来。又急又无奈的模样。
驿卒看了看,叉手行礼道:“原来是京里来的上差!”
悄然后瞥,笑道:“家眷?小娘子好大脾气啊。”
高云桐叹口气笑道:“高娶,只能自己受着了。”
驿卒也笑道:“看那双眼睛就是个美人,哄着美人,苦也是乐。”
高云桐办好手续,背着大包小包进到里头,凤栖正坐在抄手游廊一角往天空。
高云桐知道她为什么生气,但这件事之于他是大事,不是能随便任性的,既不能泛泛地哄着答应她,也不能过于强硬。他只能顾左右而言他,说:“烦劳娘子开开门,我手实在不空。”
凤栖说:“这事儿说不清楚,咱们谁都别进门。”
高云桐说:“在这有人来往的庭院里说?”
凤栖想了想,把门推开,道:“东西放下,我们出去骑马。”
高云桐顿了一会儿才点点头:“好,这里临近淮河,打马去看一看这一条淮水,或能开阔心境。”
凤栖不应答,率先走在他前面,重新牵了自己的马,然后等他带路。
上马后,在镇子里不能放开一奔,出了小镇,先过农田田垄,然后便是开阔的河滩。
夕阳照在河水上,滩涂的苇草茂茂然如矮墙一般,枯萎的草叶在夕阳下化作长长的、参差的黑色剪影,而东去的淮水映着万点金红的霞光奔腾流泻,让人心中如楚天开阔。
“卿卿,”高云桐驱马到她身边,“靺鞨兵还被拒在黄河之北,而守住大梁,第一道线是黄河,第二道便是这里的淮河,第三道是长江。哪一道江河被攻破,都会是军事防御的巨大灾难。如今你爹爹守黄,这道淮河和更南的长江等于都在吴王的手中。”
凤栖吸溜着鼻子说:“吴王僭越还不够明显吗?他是‘吴王’!长江以南才是吴地!他的野心你难道看不出来?”
“我看得出来。”高云桐说,“那个至尊的位置,恐怕有些野心的宗室都想去坐一坐。但国家危难存亡之际,谁适合坐,才是最重要的。你爹爹……”
凤霈内心是真不想坐这个位置,也真没有能耐坐这个位置。
凤栖也知道自己和母亲周蓼近乎把爹爹赶鸭子上架,上了这个位置再下来有多难自不待言。
可是当时的情形也由不得凤霈犹豫。
凤栖的内心满怀着对爹爹的愧疚他不适合这个位置,可他是她的爹爹!
她私心里还是期待高云桐也有些存私之意,不要把她的爹爹置于危险中去。
高云桐果然又劝她:“但是九大王一直都是‘权知’,向天下表明了他不想夺这个皇位。我想,吴王何必落一个坏名声呢?”
第168章
凤栖闷头不语,心里有点后悔。
要么当时想法子不让爹爹坐上这个位置,要么就不该瞻顾,坐上了就坐上了,当皇帝就当皇帝,只要有一批能臣辅佐,什么人不能当皇帝呢?省得现在反而上下不得,左右为难。
当然,吴王心热想这个位置,也不妨让他捏捏烫手的山芋去。高云桐有一点分析得也不错:吴王若对弟弟手段太狠,也面对不了天下的清议大家都不是循序正位的,名分上谁都别看不起谁。
她只能叹口气,说:“但愿你看得准。”
“目光要长远是不错,但也需先看准眼下。卿卿,你看”
高云桐觑着她表情平静下来了,于是上前轻轻揽着她,任凭苇絮拂过他的面庞,望着河面轻声低吟着:
“两岸舟船各背驰,波浪交涉亦难为。
只余鸥鹭无拘管,北去南来自在飞。”(1)
凤栖嗤笑一声:“怎么,你还打算仗打完之后马归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