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的是最拿手的三明治。
刚摊好鸡蛋饼,程洵也从卧室里出来,见她在厨房,问:“有做我的早餐吗?”
他神色如常,像昨天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徐念溪看他,尽管他一点异样都没有,但徐念溪依旧不自在,不敢和他对视:“……还没,不过等会就要做了,很快的。”
只是程洵也似乎没有吃早餐的意思,见她这么说,他道:“那就不用做我的了吧。”
他这话太突然了,徐念溪茫然抬头:“为什么?不好吃吗?”
“不是,我赶时间。”程洵也关了卧室门,看她一直注视着自己,停步,多解释了一句,“别多想。真的赶时间。”
徐念溪提起来的心慢慢放回去,小声道:“那我明天起早点。”
程洵也脚步顿了下,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别的原因,总之什么都没说,而是匆匆出了门。
……
室外的寒风一瞬间刮在程洵也身上,明明天气预报有说,西津最后一波寒流已经结束了,可是今天依旧出奇的冷。
尽管没下雪,但温度凛凛,梧桐树被吹得簌簌作响,落叶在半空中飞舞。
程洵也停步,注视着枯黄的梧桐树。
他说的是赶时间,实际上是不希望徐念溪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既然她不喜欢他的话,没必要在他身上花费心力。
不仅浪费她的时间,而且……
程洵也拉起围巾,才能抵抗一点点寒冷。
而且,他是个很没出息的人。
明知道没可能,他还总爱幻想。
一旦有了幻想,便会诞生期待。
一旦有了期待,他又会让她不开心。
他就是这样一个糟糕的人。
-
程洵也走后,徐念溪被锅里的糊味拉回思绪。
她赶紧关了火,把糊成一块一块的鸡蛋夹起来,组装好。
那天的三明治是有史以来最难吃的一个,徐念溪甚至吃出了几分苦味。
她刚吃完,段知蕴和姜颂也一起上来公司。
姜颂见徐念溪今天没带拐杖过来,忙问:“溪溪姐,你脚好了?”
“对,已经好了。”
姜颂松了口气,段知蕴也过来,“确定好了吗?有看过医生吗?”
段知蕴神色和平日无甚区别,甚至眉宇之间还多了几分释然。
“嗯。昨天看过医生了。”
她们俩这才放心,姜颂凑过来,神神秘秘和徐念溪道:“你知道知蕴姐昨天和她童年玩伴表白的事吗?”
昨天晚上加的程洵也,昨天晚上就表白了。
这未免也太迅速过头了。
见徐念溪错愕,段知蕴脸红,耳根也红,但还是点头:“对。我表白了,然后被他拒绝了。”
姜颂只知道前面那一段,后面的被拒绝不知道,闻言愣了:“啊,被拒绝了吗?”
段知蕴神色平静,还带着点笑意:“对。不过这也是好事,有了结果,我就可以开启新篇章了,不用像之前一样,总有个遗憾留在心头。”
她过去的人生总在期望和程洵也的见面,一遍一遍幻想,现在的程洵也是什么样子。
每走过一个地方,心中仍希望几万公里外的那颗星星能落进她怀里。
她能这么想,姜颂也替她高兴,不过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会拒绝你啊,知蕴姐,你明明这么好。”
“你老夸人,我和念溪在你嘴里都快成了世界上最好的人了。”段知蕴笑着道,“他说他有喜欢的人了,不过我觉得那是找的理由,不是真相。”
大学时,她注视程洵也注视了三年,看着从他从大二到大四,再到毕业。
他身边从没出现过异性。
她便以为,上苍给她留了机会,只要她变得足够好,闪闪发光,就能站在程洵也面前,被他看见。
可很显然,成人世界没有那么多童话。
她还是被程洵也拒绝了。
见徐念溪和姜颂都看她,段知蕴笑了下:“干嘛都看我,你们应该要为我感到高兴。”
姜颂把“知蕴姐,你要不还是别笑了”的话咽下去,就当没看到段知蕴通红的眼眶。
她们聊了会儿,陈振过来了,几个人散开,等待开电脑的空隙,徐念溪下意识点开程洵也的微信,告诉他,自己已经到了公司。
程洵也很快回复:知道了。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直到中午吃饭,徐念溪把蒸鸡蛋咽下去的瞬间,才发现不对。
她脚已经好了,自然不需要再和程洵也说她到了。
程洵也更不需要回她。
晚上下班,徐念溪告别段知蕴和姜颂,下了楼,走过程洵也平常等她的地方时,几不可闻地顿了下,才继续往地铁口走。
她不知道,她若是再仔细留心看一眼,就能发现树后,停着辆她已经算熟悉的车,以及车上她已经算熟悉的程洵也。
确认她已经进了地铁,那辆一直跟着她的车才无声无息地汇入车流。
徐念溪回到房子里,客厅在夕阳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大。
她在玄关无端静止片刻,才想起接下来要干嘛。
难怪有句话叫“二十一天养成一个习惯”。
在她脚受伤的那一个月里,她已经习惯了有时她和程洵也在回来的路上,随便吃点什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她一个人,无所适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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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洵也回到公司,其他人都走了,只有小方还在,正咔嚓咔嚓地啃着颗苹果。
见到程洵也又回来了,小方愣了:“老大,你怎么又回来了?不回去陪嫂子吗?”
程洵也没理他的问题,只问:“你怎么还没走?”
“等数据备份呢,”小方想起了正事,凑过来,“平城那边有个交流会,去吗?”
现在做什么都忌讳闭门造车,所以时不时都会搞个交流会出来,一起探讨下。
“去。”程洵也回。
小方嘀嘀咕咕的:“这次交流会可麻烦了,来回得弄小半个月呢。你去了平城,嫂子一个人在家,多孤单啊……”
程洵也皱眉看了小方一眼,小方就知道这是他老大不耐烦的标志,赶紧起了身,闭嘴:“我不说话了。”
过了会儿,小方给数据备份好,“老大,我走了,你也走吧,别多待,嫂子还在等你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更何况,“小方”短短几句话里,含徐念溪量实在太多。
程洵也在公司里待了好久,落日晚霞通过落地窗捎进来,才自嘲地勾了下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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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晚上的,严岸泊被程洵也叫出来。
他被室外的冷风一吹,冻得一个哆嗦。
“嘶,”严岸泊打着寒颤,边进来边吐槽,“不是说好了,西津最后一波寒流已经结束了吗,怎么越来越冷。”
严岸泊挤过正扭腰乱晃的人,在酒吧最里侧找到程洵也,吧台上已经有不少酒瓶了。
严岸泊坐下,看程洵也那架势就乐了:“怎么的这是?真乐极生悲了?”
程洵也抬起脑袋,看着严岸泊:“你能不能别说话,当回哑巴?”
“我妈给我生了张嘴,就是让我说话的。”严岸泊可不管他,“你跟念溪又怎么了?发现人压根不喜欢你了?”
程洵也收回视线,也不知道严岸泊是天生的乌鸦嘴,还是真的这么懂女人,一猜一个准。
严岸泊就知道他的意思了,先是嘲笑他谁叫他前段时间那么乐的,这不是物极必反吗,又问,“到底怎么了?”
“你还记得家属院的那个肉肉吗?”
严岸泊想了想,“就那个哭起来,动静特别大,恨不得地动山摇的女孩子?”
“嗯。她现在和徐念溪是同事。”
严岸泊被勾起不少好奇心,“然后呢?”
“她和徐念溪要我微信,徐念溪给了。”
“不是,要个微信而已,这有什么的,”严岸泊不懂他为什么黯然神伤,“又没有做别的,你别心脏太脆弱。”
“问题是徐念溪知道她喜欢我。”程洵也把含得有些苦涩的酒咽了下去,“她还是给了。”
严岸泊愣了,他没想到会是这种发展,好半晌才问:“那之前念溪给你做早餐、总喜欢跟着你……那些算什么?”
酒液在霓虹灯的照耀下,像一汪静滞的冰川。
程洵也吐出句:“什么都不算,是我自己贪心。”
徐念溪只是顺手这样做,没有别的心思。
结果放在他这种自己心思就不正的人眼里,一切都不对劲起来了,甚至还误以为她其实是喜欢他的。
所以现在,他不开心,也让徐念溪不开心了。
严岸泊叹了口气,拍拍程洵也:“念溪就像你命里的劫,怎么躲都躲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