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明瑚将嘴里的粗糙的食物咽下去,眼睛闪亮,说道:“我觉得挺好吃的,很有玉米的味道,主打一个原汁原味。”
许沛锡眉头一松,接着眼疾手快将铝饭盒里剩下的两个窝窝头拿起来,都咬了一口。
“许沛锡你!”申明瑚瞪眼,恼怒说道。
“是挺好吃的。申明瑚同学说的对。”许沛锡眼睛里含着浓浓的笑意看着申明瑚。
申明瑚一噎,将那盘熘肉段推了推,脸色平静说道:“夹点肉,更好吃。”
说着,申明瑚眼睛一亮,将手里的窝窝头先放到一边,拿起筷子兴奋地说道:“这还有青椒段呢,那更好。来,许沛锡我给你做一个肉夹馍!对了,许沛锡你能吃青椒吧?”
“能吃。”许沛锡眸子带笑地一眼不眨地望着她,顺从地掰开窝窝头,任由申明瑚一脸兴奋地往缝隙里面塞青椒和熘肉段。
申明瑚牌肉夹馍做好后,申明瑚拿起窝窝头,往嘴里一塞,咬了大半口,用眼神盯着对面的许沛锡,说道:“来!像我这样,狠狠地咬一大口,窝窝头、青椒、熘肉段都要吃到才行!”
许沛锡将嘴巴张到最大,咬了满口的食物。
申明瑚点头说道:“这才对嘛,上次在我家,我看你吃饭最不香了,好像所有的食物跟凉白开没有什么区别。”
“12号!卤猪耳朵!”小炒窗口的阿姨又在叫嚷了。
申明瑚抢先一步,拿着卤猪耳朵的菜牌,欢腾地小跑着过去端菜。
“不香嘛?”许沛锡低头自语道。
接下来的这顿午饭,许沛锡特意吃得有几分狼吞虎咽的模样,申明瑚拧开他的水壶递给他,让他悠着点,又说道:“许沛锡明天上午的课结束后,你就在这里等我,我们先吃午饭,再去八教那边学习。”
“好。”许沛锡含着食物,干脆地应声。
六个菜外加八两的白米饭,申明瑚只意思意思吃了个窝窝头,接着夹起一条熘肉段,慢慢咬着,看着许沛锡吃。
等许沛锡捂住嘴巴,打了个饱嗝,申明瑚双手抵住桌面,凑过去,眼睛四处张望,小声说道:“许沛锡我拜托你一件事,你将剩下的饭菜打包回去吧,要是我拿去倒了,食堂里的人能群殴我,还会把我挂在校园墙上,那我申明瑚可以臭名昭著了,你行行好吧,拜托。”
顿了一下,申明瑚双手合十,嘴里的话飞快,眼睛乱飘,却不往许沛锡脸上看一眼。
“这事都赖我!怪我,对自己饭量没个数。哎呀,明天我一定少点一道菜,不行还是按今天的量来点吧,吃不下总比没吃饱要好……”
许沛锡脸色平淡,沉默着将剩下的食物装进自己的铝饭盒里。剩下的饭菜留着他晚上吃,还有点多,他知道申明瑚这是故意多点,改善他今天的晚饭质量,申明瑚也是故意不看他的,这是不想让他难堪。
许沛锡将铝饭盒盖子合上,目光温柔看着没话找话,乱说一通的申明瑚,轻声说道:“明瑚,我们走吧。”
申明瑚这才将视线放到他身上来,假装惊讶地说道:“你装好了?那咱们快点走吧!离无午休结束还有半个多小时,还能回寝室休息一会儿。”
申明瑚说完,露出焦急的神色来,将自己的东西拿着,连忙站了起来。
申明瑚叽叽喳喳地,像只云雀,根本不给许沛锡说话的机会,出了食堂门口 ,跟许沛锡急匆匆告别后,申明瑚就快步朝着自己宿舍方向走去。
走了一小段路,觉得即使许沛锡回头,也看不到她了,才放慢了脚步。
申明瑚倾吐一口气,忽然觉得自己真是有罪,跟许沛锡相比,她的日常饮食可以说是,奢侈浪费了。
申明瑚不由甩了甩脑袋,轻声说道:“申明瑚,你可不能这么想,我是想让你帮助许沛锡,而不是反省自己!”
说完后,申明瑚的心里好受了一点,她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地罪大恶极,起码她从来没有浪费过食物,嘴里的东西再难吃,也没有吐出来过。
而且,困难只是一时的,许沛锡身为京大的学生,脑子有那么地聪明,未来还会差嘛?能缺肉和大白米饭吃?说不定以后他吃肉都吃腻了,想吃窝窝头了呢。
这么想着,申明瑚心里就没有负罪感了,但她心里还是有些微微的难受,许沛锡人是非常优秀的,光说读书成绩,就比周念淮他们还要再优秀上五六分。
可这么优秀的许沛锡,因为家庭条件不好,一日三餐都是用窝窝头就着凉白开。
这可真是讽刺,自己也是周念淮他们之中的一员,申明瑚撅起嘴,踢了踢地面。
申明瑚也不是没有见过家境贫寒的人,她也是有眼睛,会去看的,再说了她还有个农村老家呢。
但这些人,没一个能让她欣赏,认为有过人之处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弱肉强食,什么样的人就该配过什么样的日子。
申明瑚有的时候,还觉得他们当中的一些人,太过懒惰,得过且过呢。
对出类拔萃的许沛锡则不同了,申明瑚生出了美玉蒙尘之感。
不该这样,不说生活富足吧,许沛锡起码能填饱肚子。
申明瑚的思维一下子就发散了,她走得越来越慢,突然想到从饿肚子的许沛锡身上,透露出一个分配的问题来,这可是个很好议题,也符合当下的社会环境。
申明瑚决定这周末回家后,要跟很父母和大院里的叔叔阿姨们好好聊聊,探讨一下关于分配的问题,说不定她还能写出个社论来发表。
第43章 第43章许沛锡带着一身食物……
许沛锡带着一身食物的香气进了宿舍,正在趴在书桌上看书,却迷迷糊糊睡着的室友,突然惊醒,咽了咽口水,一个大踏步奔到许沛锡面前,使劲地嗅了嗅,腆着脸说道:“老六,先别换衣服,让我先闻闻。”
“我也要!”另一个室友将小说一扔,从床上两三步蹦下来,挤到许沛锡面前,“给我个位置。”
他们边感叹道:“哎呀,这肉味我要记到今天晚饭前,都能下饭了!”
“来个人,将窗户关一关!别让肉味散了!”
……
许沛锡哭笑不得,微微皱着眉头,看着将自己围起来,闻着肉香的室友们。
他原地不动,站着让室友们闻了一会儿,才绕到一边,走到自己的桌子面前,将书包里沉甸甸的铝饭盒掏出来,往书桌上一放。
狗鼻子的室友连忙跟了过来,凑到许沛锡的铝饭盒面前,动了动鼻子,猛地站起来,惊讶地看着许沛锡,“老六,你今天发大财了!居然舍得打好菜!”
一个室友拍了拍许沛锡的肩头,笑着说道:“这有了学校图书馆的工作的人就是不一样。”
许沛锡说道:“图书馆的工作我已经不做了。”他略微勾起的嘴角,显然心情很不错。
室友相视一眼,疑惑地沉声问道:“老六,是不是有人为难你了?你跟几个哥哥说,我们替你出头!”
身为室友,没有谁比他们更清楚,许沛锡很需要这份勤工俭学的工作。同时,他们也对许沛锡深深地佩服了,都是从物质不丰富的时代成长起来,要是每天只吃窝窝头,别说成绩优异了,就是一个字他们也看不进去。
许沛锡缓声说道:“没人为难我,只是我觉得去图书馆兼职,太浪费时间了。而且,隔壁无线电的人不是找我合伙嘛,我答应了。”
无线电专业的人和许沛锡就住在同一栋宿舍里同一楼层,两个专业的人还一起上过金工课。
其中有一个首都本地的同学,为人非常地灵活,开朗爱笑,就自己琢磨出了一门生意,赚个外快,起码每个月能下次馆子。
那就是组装收音机和修理收音机,这个同学也做过市场调查,就说他家的那条胡同里,十户人家就有八户家里是有收音机的,而且他以前没少捣鼓着帮街坊邻居修收音机。
这门生意可以说是大有可为,只靠双手的技术,不需要自己出资金,收音机里面的零件坏了,要置换,可以直接让顾客去五金店买。
至于组装收音机,所有的部件也是顾客自费去先买好,他就收个组装钱。
又要上课,还有各种活动,生意太好了,这位同学忙不过来,又不想丢了生意,就想找个帮手,不是随手帮个忙的那种,是要保证工期的。
他一想,就想到了许沛锡。
两人虽然不是同一个专业,但许沛锡的动手能力那叫一个强,教导过他的教授没有一个不夸的,连他这个不是同一个专业的人都有所耳闻了,金工课他更是亲眼见识过许沛锡那双灵活的手和缜密的思维。
况且,他也知道许沛锡正需要钱。这不是一拍即合嘛,可他第一次找上许沛锡,说了合伙赚钱的事。
许沛锡却摇了摇头,不同意,任他如何诱惑,许沛锡兜里没钱到什么地步了,就是不答应。
环境使然,许沛锡骨子里对做生意这时就抵触,他坚守着“士农工商”读书人那一套。
但为了生存,准确地来说是为了申明瑚,他不得不暂时丢下一点点的傲骨。
所以他妥协了,主动去找了那位同学,答应了这事。
不过,他只负责在宿舍里组装、修理机器,和顾客打交道的事情,他不会沾手的。
许沛锡一个人能顶两个人,凭他强悍的动手能力,别人组装好一台收音机,他都能组装好两台了。
许沛锡一说,那位同学忙不迭地答应下来了,就许沛锡这一个小小的要求,他还以为许沛锡要多分点钱呢,原本六四分的,他六,许沛锡四,要是许沛锡不满意,可以五五分。本来他也没指望着冷漠寡言的许沛锡出面和顾客沟通。
室友一拍自己的胸膛,骄傲的说道:“看到没有,我就说嘛,优秀的人才能缺钱花嘛,只要小六想,每个月赚点零花钱不是随随便便的事!”
寝室里的气氛又起来了,大家都插科打诨。
另一位室友贼眉鼠眼地拿起许沛锡的铝饭盒,看着许沛锡讨好地说道:“小六,你这饭盒里装的什么?可重了,要不然哥们给你减轻点负担。”
许沛锡将自己的饭盒夺过来,压住嘴角,表情尽量淡然地说道:“没什么,有位心地善良的同学请我吃了顿饭。”
“哟!”室友们纷纷指着他,打趣说道:“心地善良,我看是人美心善吧!”
另一个室友挤开他,机灵地说道:“小
六是那种看脸的人嘛,他的审美必定不一般呀。小六呀,你看你可怜的室友,这一周荤菜就吃了两个水煮蛋。”
许沛锡嘴角弯起,他觉得这个室友说的很对,他之前那么强烈地想要和申明瑚交朋友,又不是因为她长得漂亮,京大里就没有丑的姑娘,长相最普通,都可以说得上是清秀齐整。
哪怕申明瑚相貌平平,自己也会非常想要和她交朋友的。
他看人从不看人的长相,要不然也不会对何晓兰没有一点感觉了,何晓兰在家乡里的那个小圈子里,就是另一个申明瑚。
先前他想松口,答应黄娟子去相亲,也是缓兵之计,为了求得暂时的平静。
那个时候,读书的路全被堵住了,他已经到了心灰意冷崩溃的边缘,黄娟子和许父还不断地给他施加压力,他心里直接就断了结婚生子的念头,巴不得这一生快点过去。
这样的自己怎么能担起一个家庭的责任呢,无非是拖累人,一旦成家,说不定他会慢慢地变成许父,想起自己身上留着许父的血,他就胆战心惊,结婚是不可能结婚的,他要孤独终老。
许沛锡思绪万千,突然神色一顿,自己怎么想到结婚成家的事情上面去了,他回过神来,冲一副可怜兮兮样子的室友点点头,说道:“我也吃不完,可以分点出来。”
室友们纷纷眼睛一亮,饿虎扑食般去拿许沛锡手里的铝饭盒。
许沛锡语气无奈地说道:“人人都有份。”
“欧耶!我就知道小六最公平公正了!”室友们欢呼雀跃地给许沛锡戴高帽。
“小六你放心,我知道你爱干净,我拿你筷子将菜分出来,保证不会沾到一点我们的口水。”
许沛锡也不去管他们,从高高一摞的书本上,将下午要用到的课本抽出来,放进书包里。
饭盒盖子一打开,又是一阵欢呼。
“熘肉段、金钱蛋、凉拌猪耳朵、炸鱼块、红烧蹄髈、小鸡炖蘑菇,发了,真是发了!”
许沛锡听着他们欢笑声,想到了申明瑚,不由地微微一笑。
“小六,你告诉我,这心地善良的同学是哪里交到的!”室友一边拿手啃着骨头,一边捅了捅许沛锡问道。
许沛锡笑了笑,点了点自己的脑门,高深莫测地说道:“用脑子交到的。”
室友撇撇嘴,一脸黯淡说道:“那算了,我没你那个脑子。”
这话是开玩笑的,大家都猜,无功不受禄,许沛锡应该是帮了人家的大忙了,人家才请客他吃饭。
能进京大的人也不是傻的,有钱有票也不会烧的慌,请许沛锡吃的这一顿饭,一个京大学生一个学期下来,总共吃到肚子里的肉,都没有这一顿多。
小忙人家会舍得?要是对许沛锡有那个意思,醉翁之意不在酒,许沛锡早就敬而远之了。
比脑子比不过,比长相比不过,许沛锡正处于十八岁最好的年华,他们都是老咸菜了,只能化悲愤为食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