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举起两个手指,发誓道:“我保证……”
申明瑚伸手一巴掌,将他的两根手指打下来,又低下头来,用脚踢着地面,说道:“我不想听你发誓,老掉牙。”
周念淮立马顺着梯子往上爬,轻轻地揽住申明瑚,深情款款又带着凝重说道:“猎猎,我最喜欢你了,最爱你,要不然我不会这么吃醋的。”
申明瑚忍不住缓缓地笑了,她伸手打了周念淮的脑袋一下,说道:“朋友的醋你能不能不要吃。”
周念淮大声地应道:“那好,我不吃。猎猎你喜不喜欢我,爱不爱我。”
申明瑚立马眼睛瞄着四周,羞红了脸,嘴硬说道:“谁喜欢你,谁爱你!”
周念淮压低声音,厚脸皮说道:“我知道申明瑚喜欢周念淮。”
申明瑚捂嘴笑了会,突然认真地说道:“哎,周念淮你有没有觉得吵了一架之后,又和好,感情更好了一点。”
周念淮挑了挑眉毛,马上附和道:“是,我对你的喜欢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
他们的说话声渐渐地变小了,许沛锡从阴影里走出来,他清俊的脸庞没有如何的表情,眼睛怔怔的,像是蒙了一层雾般,失去了神采。
申明瑚和周念淮没有故意压低说话声,这么近的距离,许沛锡一字不落地听到了他们的全部对话。
他不屑于做一个偷听者,但脚这么也动不了,像是被人隔空点了穴道。
许沛锡安安静静地听着,在这个过程中,生气、开心、茫然、难过,这几种情绪先后在他脸上出现。
在周念淮逼问申明瑚的时候,他终于能动了,双手紧握,抬起脚,想要出去和周念淮打一架。
但一下秒周念淮就意识到什么,忽然忘了自己正在进行的行为,头脑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自己是一个不喜欢冲突,为人处世也会尽量避免冲突的人。况且他对周念淮是欣赏的,想要成为像周念淮那样的人。
可为什么他要冲出去跟周念淮吵架,就因为申明瑚是自己的朋友?可周念淮还是申明瑚的对象呢,他们两个人的事情,哪怕吵得天翻地覆,那也是他们私下里两个人解决,旁人无从定夺。
那他为什么那么生气,要冲过去和周念淮打一架,哪怕面前再讨厌的人,以往自己可从来没有产生过这种念头。
许沛锡呆呆地从另一条小路走回食堂。
申明瑚一看到许沛锡,眼睛就一亮,向他走了几步,说道:“我还以为你早就到了,还让同学带话给你呢,我要晚点到。”
许沛锡笑了笑说道:“我见到了你同学,我去洗手了。”
申明瑚看着许沛锡那双还带着水珠的手,好心说道:“你手没完全擦干呢。”
许沛锡低头一看,仿佛才发现,惊讶地“哦”了声,接着从裤兜里掏出手帕来,将手上面的水擦擦。
两人似乎都没有受到什么影响,申明瑚在吃饭的时候,跟许沛锡神色如常地聊天,说到有趣的地方,还会笑起来。她只字不提周念淮,以及和周念淮因他而起的争执。
许沛锡脑子虽然钝钝的,可他也没让申明瑚发觉出来,申明瑚说什么,他都能给出申明瑚最满意的回应,也不会光听申明瑚说,还会适时主动抛出申明瑚感兴趣的话题。
这一天,许沛锡满课,直到上完最后一堂课,回到宿舍,他才有时间,思考脑子里萦绕的问题。
自己为什么那么不喜欢人见人爱的周念淮,对他产生那么大的敌意,一见到他心里就不舒服,哪怕欣赏他之后,仍然会不舒服。
嫉妒?羡慕?觉得自己比不过周念淮,所以是自尊心在作祟?
许沛锡连忙摇了摇头,不,他从来就不会因为别人的优秀而嫉妒和羡慕,哪怕别人在云端,自己在泥沼里。
嫉妒和羡慕是最无用的两种情绪,除了内耗,让自己脑袋发热,还能干什么?
见识过周念淮这些大院子第的风采后,他会欣赏,会自卑,可确定内心没有一丝的羡慕和嫉妒。
许沛锡的思绪进入了鬼打墙状态,他连忙先停下来一会儿,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深呼吸。
他生气地想道,想不明白,那就不想了,浪费时间,干嘛去想周念淮?
许沛锡泄气地拿出抽屉里作业本,打算写作业,突然他神色一怔,将手里的作业本往桌面上怄气地一甩。
室友见他无缘无故地发火,惊奇又关切地说道:“小六,想不出来的问题就别为难自己,明天去问老师吧。”
许沛锡将作业本拿起来,轻轻地“嗯”了声,算是答应了,可思维却不受他的控制,万马奔腾。
室友见他恢复了正常,表面上,就转过头去,干自己的事情了。
许沛锡想让自己赶紧停止,他站了起来,走到宿舍阳台上,抬头看着夜空。
今晚的星星格外地亮,空中没有一片乌云,就像申明瑚一样,眼睛永远是明亮不消沉的,脸上永远是神采飞扬的。
等等,自己好像想到了关键之处,要是没有申明瑚,谁会搭理周念淮呀?
许沛锡双手抓住阳台的铁栏杆,突然抓到了重点。
申明瑚、周念淮和他自己,这三个人关系。他和周念淮本应该是陌生人,最多加上一定定词,校友,可申明瑚将他们两个相互看不惯的人串联起来了。
周念淮讨厌他,自己倒是一清二楚,就像周念淮直接说的,无非是吃醋嘛?
那他自己呢?也是……
许沛锡觉得自己的脑子又乱起来了,突然离天空很近,空气一下子就稀薄了,呼吸都有点困难了。
许沛锡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念出那个两字。
“吃醋。”许沛锡轻轻地说道,仿佛再大点声,自己就会落荒而逃。
转瞬间,许沛锡乐观地想道,吃醋不光是爱情,也可以是友情,亲情嘛。兄弟姐妹因为父母而吃醋,朋友之间因为谁和谁更要好而吃醋的情况,他见得多了。
那他应该也是吃友情的醋了,因为他和申明瑚是朋友嘛。许沛锡一脸轻松地想道。
但一下秒,他的脸色就僵硬住了。
那他为什么光吃周念淮一个人醋,明明申明瑚和中文系的魏开韵更加形影不离,第二人也轮不上周念淮,申明瑚的同班同学和室友跟她走得近,相处时间更多。
他怎么一点也不吃她们的醋,难道因为她们是女同志,可女同志又怎么了?都是朋友。
对都是朋友,成为不了恋人。
这一句如同闪电般掠过许沛锡的脑海里。
嫉妒!确实是嫉妒。他嫉妒周念淮,不是嫉妒他的家世和优秀,而是嫉妒他是申明瑚的对象。
许沛锡不由地捏着下巴,深吸一口气。一个男人嫉妒另一个男人是这个女孩子的男朋友,还能是为什么?
因为喜欢。
许沛锡彻底呆住了,想明白了之后,许沛锡立即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也没有什么不好接受的。
那么璀璨明亮的申明瑚谁不喜欢?喜欢她是理所应当的事,是事物运转的必然规律。
喜欢上一个有对象的女孩子也没什么大不了。不算什么大问题,他又没去做挖墙脚的事情。
备受道德拷问的许沛锡,努力地安慰着自己。
半晌之后,许沛锡突然蹲下来,撑住额头,觉得自己真是完了,那些道德上的煎熬都是他假想的,实际上 ,自己一点也没受到良心的谴责。
喜欢上别人的女朋友,在之前,他设想自己要是做出来这种不道德的事,就会皱眉,鄙夷自己。
要是身边出现了这样的人,他会将这个人列入不可交谈的行列,可现在?
在这个夜晚,许沛锡不仅意识到自己对申明瑚是怎么样的一种情感,并且,对本人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原来他不是一个很有道德底线的人。
果然狗改不了吃屎,他是黄娟子和许父的孩子,即使被光明磊落,行的正坐的端的养母养育了十几年,也改不掉骨子的劣性。许沛锡嘲讽地想。
但心性早已被千锤百打的他只痛苦了一瞬间,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紧接着他就陷入到对申明瑚无望的爱情之中去了。
第44章 第44章许沛锡从阳台外面回……
许沛锡从阳台外面回来,室友抬头,随口问道:“小六,想什么难题呢,要在外面想那么久?”
许沛锡微微扯了扯嘴角,笑了笑,牛头不对马嘴地说道:“没想什么,就是忽然发现人其实最看不清的是自己。”
以前许沛锡看不清自己,别人也看不清他,现在他看清了自己,别人还是看不清他。
室友也不把许沛锡莫名其妙的话,当作一回事,他拍了拍摊开的作业本,说道:“小六,来来,别想你那高深的哲学问题了,帮我看道题。”
许沛锡却摇了摇头,拒绝道:“我有事要出现一趟,你再看看,看不出来就先放着吧,等我回来再说。”
室友皱眉叹气说道:“要是能看出来,我早就看出来,这不是等着你嘛,我想喊你来着,但看你又是蹲下,又是捂脸,想自己的问题得那么苦恼,我就不好意思喊你。”
许沛锡面色淡淡的,没有说话,他将寝室的钥匙从桌面上拿起来,放在裤兜里。
室友停止了抱怨,转头透过阳台,看着黑透的夜空,犹豫地问道:“小六,这么完了,你真要出去?什么事呀,这么急。”
许沛锡没解开他的疑惑,轻声说道:“不用给我留门。”
许沛锡迎着夜风,从宿舍楼里出来,做贼似的来到申明瑚宿舍楼下。
女生寝室楼下,也有三四个和许沛锡一样站在台阶下,孤单影只来回徘徊的男生,他们时不时眼含期待地抬头看着宿舍楼门口,或者盯着前方的道路看。
许沛锡脸上,眼睛里却没有期待,反而是躁动不安,他来回踱步了好一会儿,停了下来,伸手抚着胸口,口干舌燥地喘了会气。
他狂奔着过来的,可现在不跑了,也想跑着一样,心剧烈地跳动着。
许沛锡恍然大悟,原来这不是生病,而是因为想着喜欢的人而引起的心脏跳动,心脏感受到了身体主人的激烈情绪,才随之反应。
许沛锡笑了笑,身体最是诚实,不会撒谎的,原来是自己一直忽略了。
上次从申明瑚家回来,因为学业太忙了,许沛锡也没有去校医院看一看,就将看病的事情搁置到一边了。
“天啊,明天又是要上黎曼几何的一天。真希望明天永远不会到来。”一个怀里抱着一本书的女生从前面走过来,唉声叹气完,就将头挨在旁边个子高挑的女生胳膊上,蹭了蹭。
申明瑚笑了笑,温言安慰道:“你想象一下,将黎曼几何当作黑色森林,而你则是黑色森林里面无所不能的女巫,黑色森林是独属于你的领地,每天太阳出来的时候,你坐在飞毯上,威风凛凛的巡视着领地。”
沮丧的女生一听,顿时脸色发亮,抬起头来,笑容满面地说道:“小明,还是你最有办法!区区黎曼几何……”
说着,女生不经意就看到了申明瑚一脸的疑惑,她停止了话头,碰了碰申明瑚,关切地问道:“小明,你怎么了?”
说完,她顺着申明瑚的目光往某个地方看过去,只看到了黑乎乎的灌木丛,不由地更加不解了。
申明瑚回过神来,眉头一松,微微摇头说道:“没什么,我看错了,走吧,咱们快点回去打水洗漱,要不然图书馆大军回来了,又得排长龙。”
躲在灌木丛后面的许沛锡胸口慌乱得不行,心脏已经乱跳着往胸膛上砸了,想要冲出来,见见外面的世界。
申明瑚从他身边走过,透过灌木丛的缝隙,申明瑚的衣角就在他眼前飘过,许沛锡连忙屏息敛神,呼吸都暂停了一下。
直到申明瑚走进透出一片光影的宿舍楼大门,许沛锡才蹑手蹑脚地从灌树丛里走出来。
旁边的男同学瞄了他一眼,嘀咕道:“不会又是一个偷偷跑来看申明瑚的校友吧。这些人可真是的,不知道人家有对象的嘛,还……”
许沛锡冷淡地看了他一眼,男同学连忙噤声,许沛锡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回头望了一眼女生宿舍楼大门,就快步离开了。
晚上九点,京大操场上还有不少人,不止是本校的学生,还有一些教师职工以及家属,他们三三两两地散着步,学生呢,则绕着四百米跑道进行夜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