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啦。”乔木然总算客气了些。
随后其他几个女生也来认领自己的水杯,向他们道谢。
有了薛瞻他们作为带领,班上其他的男生也主动出去给旁边的女生接热水,班上的人显得少了许多。
薛瞻总共就拿了两个杯子,但愣是等其他人散了,才走到许佳宁面前,把杯子放到她的桌上,还垫了纸巾,嘱她道:“小心烫手。”
“谢谢。”许佳宁隔着纸巾把杯子挪近了点,看薛瞻这就要走,急忙把他喊住了,“你先等我一下。”
薛瞻停了脚步,转头看她从桌洞里拿出几个小茶包,先分了乔木然一个,然后向他不好意思道:“我自己做的花茶茶包,不知道你想不想要。”
“想要。”薛瞻眉梢带笑,朝她伸平了手掌,“也给我一个吧,许佳宁。”
许佳宁把茶包放在他掌心,他拿了茶包,依然没走,倒是靠到窗边去了,顺手从红陶花盆里揪了两小枝薄荷,一排排叶子柔嫩而翠绿。
“薄荷泡水,是不是挺好喝的?”他问。
许佳宁吓了一跳,左右看看,确定没人发现,才提醒他道:“你别乱揪,人家有主人的。”
薛瞻把其中一枝给了她,随意道:“没事的,又没人认领。”
这倒是实话,开学几个月以来,就没人说这盆薄荷是自己带来的,可能平时浇水也只是值日生顺手为之。
“不想要吗?”薛瞻的手垂在半空,好半天没见她接,便显出一丝落寞神色,手捻着薄荷叶,“你之前不是说,它的味道很好么?”
“薄荷味道当然好了……”许佳宁接道。
左右都已经被他揪掉了,叶落不可复生,似乎没有不接的道理。
她终究还是接了过去,和茶包一起放进保温杯里,盖上盖子开始泡茶。
薛瞻这才满意离开。
他将那一小枝薄荷衔在口中,在回座位的路上时,就开心地嚼了,清新的薄荷香气溢满口腔。
回到座位,他将茶包放进他的透明水杯里,摇了摇,茶包就在水中上下漂浮翻飞。
水渐渐变了色,重新打开时,是扑鼻的玫瑰花香。
“这玫瑰花茶我好喜欢。”前面的乔木然也正喝着,赞不绝口,“佳宁,要不你量产吧,我买。”
“真的假的?”许佳宁被她逗笑,“有那么好喝?”
“当然有!”乔木然郑重其事,“我甚至能尝出来一点点甜味,跟买的就是不一样。”
“那我也不能量产啦,假期时才有空做。”许佳宁的手抚过保温杯杯身。
铃声打过一遍后,她坐直身体,打开杯子喝了一口茶,最先捕捉到的却不是浓郁的玫瑰,而是那夹杂着的一缕清幽的薄荷香。
薄荷让她心神安定,自心底滋生出一种特别的从容。
她跟着瞥见右边的南枫还在闷闷不乐,显然是不高兴期中成绩的事,便开解道:“有时候十几分也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名次。”
这次期中考试其实很难,客观而言,南枫考了第二已经很优秀。
南枫却摇摇头:“不,很重要。”
许佳宁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而他只是叹了口气:“身体已经这样了,结果学习还做不到拔尖。”
体育课上,全班唯一没有参加体测的就是南枫。他怕哮喘加重,直接提前找体育老师说明了情况。
“你是不是给自己压力太大了?”许佳宁很不理解,“这么想考第一吗?”
她说话时,从没有趾高气扬的高傲,也并非是在炫耀自己的成绩,于是南枫听了,心里只觉得更堵。
“你不懂。”南枫扭过头,不再瞧她,“不考第一,我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许佳宁更是奇了:“合着你之前九年的安全感,都是考第一带来的?”
南枫垂着头,握笔的手微微发抖:“不说那么多了,期末见吧。”
南枫显然对期末抱着很大的决心,把超过许佳宁,成为年级第一视为唯一目标。
然而世人太过渴望的结果,往往事与愿违。
到了这学期的期末时,南枫仍是第二,年级第一的宝座仍归许佳宁。
苏知魏名列第十九名,而乔木然则是第三十名。
至于薛瞻和张扬……则分别是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
这考试结果一出,班里绝大多数人都有了危机感。
张扬抱怨成绩出太早,这下肯定是过不了一个好年了。
“佳宁,我的成绩还有救吗?”乔木然拉着许佳宁的手,眼巴巴望着,“感觉每次考试都比我入学排名差,我有点害怕,等升高二我不会被踢出去吧?”
“有救。你把物理和数学再补补,能提很多分。”许佳宁安慰她。
看乔木然愁眉不展,她跟着又主动提议:“实在不行,寒假你来我家找我,我给你补课。”
“谢谢佳宁!我有救了!”乔木然激动地把她紧紧抱住。
然而许佳宁担心的,却不止乔木然一人的成绩。
无论是十一月的期中考,还是现在一月的期末考,她都有关注薛瞻。
薛瞻的名字就这么安静且稳固地躺在最后一个,不曾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她看了总觉得心急,感觉薛瞻对他自己的成绩不够上心。
可她转头又想想,以薛瞻这样的家世,他好像根本不用堵死在高考这座独木桥上,于是压下了想找他聊聊的冲动。
“这道历史题真的好魔幻。”苏知魏大概是成绩下来后,除许佳宁之外,心情最稳定的,还凑过来找许佳宁问题,“我怎么记得曼德拉早就去世了,我就把这个选项排除了。”
“他是上个月才去世的,有新闻可以翻到。”许佳宁严谨道,“不过全世界不止你一个人这么记,所以才会有人提出曼德拉效应的概念。”
“看来人的记忆也不一定准确呀。”苏知魏沉思细想起来,“历史就像《进击的巨人》一样博大精深。”
能把历史这一学科同最爱的动漫相提并论,虽然没什么逻辑,但足以显示苏知魏对历史的热爱。
“你对历史这么感兴趣吗?”旁边的乔木然问道,“高二想学文科?”
“没有,我业余爱好而已。”苏知魏朝她含笑挑眉,“怎么了?担心我学文科,你失去一个这么好的同桌?”
“要多远滚多远。”作为回应,乔木然迅速地翻了一个白眼,“我看你的自恋劲儿又起来了。”
“我才不担心失去你呢。”乔木然无语地补道,“走了更好,我要申请跟佳宁坐同桌。”
“最毒不过妇人心。”苏知魏幽幽道。
乔木然立刻反呛:“典型的语文没学好,是最毒负人心,自古多是痴情女子负心汉的意思。”
趁着苏知魏没想出词来回她,乔木然直接拿了本书挡在二人之间,扭过头去,专心问许佳宁:“佳宁,我想读理科,你应该也会读理科吧?”
高一过去一半,也确实该有个初步选择了。
许佳宁纵观全班情况,大概估算出,实际选文的同学其实屈指可数。
毕竟他们这个尖子班里绝大多数的人都是理科成绩占优势,又加上考虑将来的高考择校与就业,家长和主课老师们都会劝着学理科。
至于许佳宁自己,则是早就毫不犹豫:“当然学理科,清华本来就是偏理工的。”
“霸气!”乔木然竖起大拇指,“学霸果然理想坚定。”
许佳宁听着这句调侃,莞尔一笑,倒是随之联想到其他人的理想,譬如薛瞻。
她转头朝右望去,认真扫了一眼靠门那面墙上的黑板,上面的人生理想卡片没有涂改的痕迹,所有人的都没有改。
那么薛瞻的,自然也还是“继承家业”。
他是真的不在意成绩了吗?
遥遥看着那第一张卡片与紧挨的第二张卡片,许佳宁心里突然变得空落落的。
*
成绩下来,班主任讲话,各科布置寒假作业,忙忙碌碌一天下去,薛瞻回到家时,只剩下困倦无力。
然而刚一进门,就被妹妹薛颂给堵住了:“我听妈妈说,你期末成绩还是班里倒数第一,这位帅哥有什么心理感受?”
薛颂小学的时候迷上了新闻采访,天天卷起本子举着当麦克风,追着人要采访,薛瞻从来都迁就她,也就成了她“御用”的采访对象。
那几年,她干得最多,也是最爱干的事,就是采访哥哥薛瞻考试考砸后的心理感受。没想到现在上初二了,还是这么兴致勃勃……
薛瞻头都大了,皱眉推开举到他胸前的本子:“没大没小也就算了,你是小学生吗?还玩这一套。”
“我已经叫你帅哥了,你就不能让让我?”薛颂不满道,“要不你投资给我买个真麦克风吧,哥。”
“行了,颂颂,你哥正烦着呢,别吵他。”母亲秦宛若把女儿轻轻从薛瞻那儿拉开。
薛瞻抬眼直问:“我烦什么?”
“烦期末成绩呀,我开家长会都觉得烦,你不烦吗?”秦宛若说完后才恍然,“哦,不过仔细想想,咱家也不要求你在成绩上出类拔萃,考得烂就烂吧,顺其自然。”
“你们不是一直都不强求我成绩吗?”薛瞻敏锐地嗅出了母亲的阴阳怪气。
“对呀,不强求。说到底也就是开家长会时丢人些,下次让你爸去。”秦宛若抱起脚边的波斯猫,亲了亲,瞧上去悠闲自得。
薛瞻总觉得她话里有话,等了等,果然听她暗示道:“不过我和你爸都商量过了,你在尖子班确实压力大,高二分班后,去别的班也好。”
“什么去别的班?”薛瞻一愣。
“高二分班的事你自己没想过吗?”秦宛若将波斯猫放回地面,慎重其事地说道,“高二理科会单独分出一个火箭班,这样算下来,你们现在班上一半的人都会离开,最终只会留下二十个人。”
“薛瞻,你觉得以你现在的成绩,能留在这二十个人里吗?”秦宛若柔声问他。
她素来温柔慈爱的声音,原来也能如同一道惊雷。
怔在原地的薛瞻终于不得不意识到,如果不改变,他必然会离开一班。
如果是以前,他可能压根不会有多在意这种班级变动的事。哪里都是学,哪个班对他都一样。至于他的那几个朋友们,当然也不会因为不在一个班就与他疏远。
可如今不一样了,他下意识第一个就想到许佳宁。
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现在的一班对于他而言,就是特别的。
他想长久地留在一班,随时能看到她,哪怕他们坐在一开始的对角线,亦或是如今的竖直线。
薛瞻沉思许久,久到地上卧着的波斯猫眯上眼睛打起盹来,然后抬起头,望着母亲秦宛若,坚定道:“妈,给我请个家教吧。”
有了薛瞻的主动上进,秦宛若请家教的计划落地效率极高。
寒假第三天,她就让秘书谈定了一位家教,单独给薛瞻补习数学和物理这两门弱项,寒假这个阶段的补课费直接商定在六位数,其中还不包括薛瞻成绩提高后的奖金。
据说这位家教当年在清华时,本硕连读,成绩名列前茅,现在帮薛瞻这个高一学生补习,自然轻轻松松。
薛瞻跟着他先初步学了一周,算是互相了解与磨合,一周后给了秦宛若和薛朗锋正向反馈,说是讲课还算细致,能让他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