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被骂了也不气,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不说了为爱献身吗,肯定是纹你跟我的名儿啊。”
“不许纹。”
“我付钱了。”
“你不怕周聿白知道了卸掉你胳膊?”岁淮指了指他要纹身的那只手。
顾远轻嗤了声:“也要他有那个本事。”
“他有。”岁淮忽然正经,声音很淡,“顾远,周聿白要是知道这件事一定会找你算账的。他把我……当妹妹,你这样宣誓主权的无礼行为,肯定会连累我,他就一定不会放过你。”
顾远也
收起了笑,声音没情绪:“那我跟他,你帮谁?”
“帮周聿白。”
她回答的毫不犹豫。
顾远冷着脸,眼神冷淡地看着外面,沙发后面的店员还弯腰举着那个纹身图纸,不知道怎么办。过了会儿,顾远低声自嘲:“行,又伤我一次心,岁淮,也就你敢。”
“我没什么不敢的。”岁淮开门见山,“顾远,我跟你说的很清楚了,别喜欢我,别追我,没结果。”
顾远也不废话:“不可能。”
岁淮憋了一年的火气炸了,“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我不喜欢你,我甚至都不怎么认识你,你就跑上来喜欢我喜欢的不行,你有什么受虐的倾向吗?”
她胸膛不断起伏,说出来的话又狠又决绝,容不得别人一点多想的空间:“高二开学第一周,你在走廊堵我,老班看见了骂了我十分钟。期中考试你跟我表白,教导主任拎着我去办公室挨训,差点请家长。还有升国旗那回,你上主席台反省,莫名其妙就说喜欢我要追我,把校长气的够呛,就差一点我倒大霉跟你一起被通报批评……”
“高二一整年,你骚扰了我一整年,我每次都明确告诉你,我不喜欢你请你下次不要这样了,说的够明白了吧?可是永远都有下一次。有意思吗?很好玩儿吗?顾远你是大少爷,家里有钱有人脉有资源,你不想读书,不用好成绩,不用考一个好大学,照样有大好前程等着你,我不一样!我得高考,我得考个好大学,不然我这辈子就完了!”
这是顾远第一次见岁淮发这么大的火。
“你是周家的人,怎么这辈子就完了?”
岁淮平静地看着他:“我不是。”
顾远怔了下,随后又听她道:“我不是周家人。我姓岁。不一样。”
岁淮情绪失控只持续了半分钟,很快平复下来,“顾远,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也不喜欢你,我们没可能——”
顾远没了那副不正经,沉默地看着岁淮,而后听见她利落干脆地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很早很早以前就喜欢。除了他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喜欢上任何一个人了。”
亲耳听到时,顾远并没多意外,他早就猜到过。就是挺好奇岁淮喜欢的那个人长什么样儿,有什么通天的本领,是能翻筋斗云的花果山美猴王,还是一拳打十个怪兽的奥特曼,才能让她这么死心塌地。
顾远缄默半晌,“真就这样了?”
“嗯。”
“喜欢他喜欢到没法儿改了?”
“对,没法儿改了。”
“能跟我形容形容他是什么样的吗?”
岁淮警惕的看着他,抿唇不答。
顾远看笑了,还有点气:“怎么着,以为我要去报复他?我是那样的人?”他笑意淡下来,不知道想着什么,摆了摆手,说了句意味不明地话:“想报复他也得有那个时间。”
岁淮试探道:“那我们今天算是谈成了?”
顾远又恢复成吊儿郎当的样儿,“没啊,我还喜欢你,”他笑得很坏,“还会继续追你的,我的岁岁。”
-
跟顾远的谈话崩了,那挨千刀的根本就是油盐不进。
岁淮打车回了周家,路上时不时看两眼手机,一个电话和微信都没有,周聿白还真把她放养了。
车停在离别墅有一段距离的路口。
别墅区是富人区,治安好,夜间静谧得只能听见蝉鸣。岁淮垂头耷脑地走路,脚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踢小石头玩儿,一秒踢飞一个。
白玉般的鹅卵石骨碌碌地滚到一人脚下,被踩住,球鞋漫不经心地转了转,重新踢回去,撞到了岁淮的鞋。
她抬头。
几米外的橙黄路灯下,少年穿着黑T,黑裤,夏夜的风吹起他的刘海,黑白分明的瞳孔望着她,目光灼灼。
“周聿白!”岁淮哒哒哒地跑过去。
“小疯子啊。”
“你怎么来了?”
“接你。”他说的理所当然。
岁淮的心被羽毛尖儿轻轻挠了下,跟顾远谈崩后的那点不愉快在看见周聿白时烟消云散。她“啊”了声,从口袋里摸出几个果冻,“差点忘了这个,给你。”
周聿白拿过来看了看,“这什么。”
“上次你不是想尝尝吗,回来的时候看见了,就买了几个。”
周聿白看着袋子上“吸吸冻”三个字,拆开一袋给岁淮,她吸溜一声,嚼得腮帮子鼓起来,像个小仓鼠。周聿白笑了下,也给自己拆了袋,学她那样吃果冻,“跟顾远聊完了?”
“嗯。”
“怎么样?”
“就那样,死性不改。”
两人在黑暗和灯光交错的鹅卵石路上并肩走着,周聿白淡声问:“没告诉他你有喜欢的人了?”
岁淮脚步顿了顿,避重就轻地“嗯”了声。本想着这类话题周聿白不感兴趣,他那人也有原则,不爱去探听人隐私,今晚跟转了性似的,又追问了句:“他怎么样?”
岁淮反应了几秒。
周聿白是在问她,她喜欢的那个人怎么样。
“挺好的。”
“评价很高啊。很喜欢?”
“是,很喜欢。”
岁淮不知道哪里蹿起来一股未名火,有些赌气:“喜欢到爆了。”
周聿白扯了扯嘴角,似乎还挺为她高兴,“文科理科?”
那句“不关你的事吧”已经到了嘴边,岁淮狠狠咬着果冻吸管,冷静了会儿,那点火气像个戳瘪的气球慢慢淡了。她选了一个周聿白不太感兴趣、也很少交集的地方:“国际班的。”
国际班不走国内的应试教育,专为出国留学准备,所学的课程也跟文理科学生不一样。顾远就是国际班的,所以才天天有大把时间来追岁淮,老师也没敢把他怎么样,谁让人家家底厚。
至于周聿白,钟老爷子和周老爷子倒是都想让他去读国际班,留学深造,回来接管钟家和周家的生意,不过钟晴和周盛巡两人到底是科研工作者,思想开明,尊重周聿白自己的选择。最后周聿白自己选择了理科,他本人不太想出国,周家和钟家都疼孙子,也不强求,再说多读书也不是坏事儿,一个人得先有了知识,才能充实头脑,才能去干大事儿。
周聿白拧眉:“国际班?”
“对,怎么了?”
周聿白清醒理智地跟她分析利弊:“国际班毕业就会出国留学,到时候他在国外,你在国内,这跟网恋没什么两样,异国恋对感情的稳定和发展影响很大。”
岁淮就是随口胡诌的,没想到这人还较真儿上了,一板一眼地跟她讨论谈恋爱值不值当。刚憋回去的火气又蹿上来,岁淮觉得这会儿她自己就是一个炸药桶,一想到周聿白正儿八经地分析她跟别人怎么谈恋爱最值当,她就来气,心都坠着疼。
她赌气回了句:“谁说是异国恋,我就不能出国了?”
话一出,周遭的空气瞬间冷凝。
蝉鸣都察觉出了不对劲,没声儿了,路灯也黯淡下去了,夜里寂静得只能听见岁淮和周聿白一起一伏的交错呼吸声。
没吃完的吸吸冻还在周聿白手上捏着,他慢慢地转了个圈,脸色冷淡,无甚情绪地盯着岁淮。
而后。
他语调低沉,一字一顿地问:“岁淮,你认真的?”
第16章
周公主
两个人一路无话地回了家, 周聿白低气压地走进门,岁淮跟在他后面。
林姨问两个人要不要喝银耳汤,周聿白说不喝,径直上楼, 岁淮在后面看着他, 也有点生气, 这人还发起脾气来了!
“我喝,”岁淮抱住林姨, “我一个人全喝光。”
林姨拍她的脑袋,“说什么傻话, 有一锅呢。”
林姨给岁淮盛了一碗, “你喝完给小聿送去啊。”又盛了一碗放在旁边。
岁淮:“哦, 林姨你去睡吧。”
林姨进了房间。
那碗汤还在桌上摆着, 冒着热气。
岁淮三两下把汤喝完, 端着那碗汤上了楼。
书房是黑的。
岁淮去了周聿白的卧室, 亮着一盏暖黄的灯
,水生淅淅沥沥,周聿白在洗澡。岁淮在门口等了会儿, 水声不见小, 也没停,这人在里面泡药浴呢这么久, 她推开房门,把汤放在桌面上,敲了敲浴室的门打个招呼就走, “汤放你桌上了。”
岁淮走了几步, 水声没停,还哗啦啦响着, 也不知道周聿白听没听到。岁淮奇怪他怎么洗澡洗那么久,跑回去敲了敲门,“周聿白?你在干嘛呀,我在外面等你好久了,汤都凉了。”
还是没人。
洗澡洗久了会一氧化碳中毒,她敲门速度更急促了,“周聿白?周聿白?”
几分钟后,在一阵水声中,传来走近的脚步声,下一瞬,门开了,朦胧的水雾伴着沐浴露的味道扑面而来,周聿白只匆匆围了条浴巾在下面,上半身落着,头发是湿淋淋的,水珠都没擦,沿着肌理慢慢淌下来。
他整个人都不对劲,脸色冷着,眼睛却深而沉,好像刚从一个丰沛的雨季中抽出身来,气息很重,“干什么。”
他好凶。他怎么那么凶。
岁淮皱着眉,“我喊你半天你不出声,我以为你洗澡洗晕过去了,就来喊你一声!你什么毛病啊,洗那么久得洗脱皮吧,出来还凶我。”她抬手要给周聿白一拳头。
周聿白气息还喘着,没平静下来,见岁淮靠近一手抵住门拦住她,头低下来,“你真傻还是假傻?”
岁淮眨眨眼,有些懵。
周聿白拧着眉,无奈和稍许焦躁的口吻没了平时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倒有些毛头小子的青涩和毛躁,看她的眼神真就跟看傻子无异。
岁淮缓了缓,下一秒,蓦地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