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聿白还真的没反抗,不过也可能是没力气反抗,眼皮都是耷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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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医务室挂上点滴没一会儿,周聿白左手撑着额头睡着了,右手在输液。刚来医务室量体温的时候,已经烧到了39度几,医生说他命硬,体质好,这都没烧晕过去。
看着他疲倦的睡姿,岁淮小声说:“嘴硬,还说不打点滴,你都要烧死了。”
而后想到什么,她打开手机查航班,几分钟后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差点迟到,原来他航班刚落地就来了酒楼,时间那么紧张吗?所以才会连轴转到发烧都顾不上?
手指不自觉地朝前伸。
直到碰着周聿白因为冷汗而打湿的碎发时,岁淮被烫到般,整个人惊醒过来,收回手。
她闭眼,默默将刚才的行径归咎为同情。
殊不知原本睡着的人已经睁开了眼睛,望着她,说:“现在是不是有机会了?”
岁淮吓得一愣,“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的……什么机会?”
他招招手,样子特别无害。
岁淮慢慢附耳过去,周聿白勾了下唇,明晃晃地说坏话,还特别诚意:“给我一个让你睡我的机会。”
岁淮瞪大眼,气急败坏,羞恼:“……要不是看你病着我一巴掌就扇过去了。”
他得逞地笑,肩膀抖得不停。
医生开了三瓶药,最后一瓶是葡萄糖,周聿白已经恢复精神气了,一边输液一边用手机看消息,忽然唤她:“岁岁。”
“干嘛?”岁淮找了个喜剧电影看,昏昏欲睡。
“清明节什么时候回去?”
她清醒了一点儿,瞥他一眼:“不跟你一起回去,所以别问。”
周聿白神色正经:“不是这个。”
她看他。
“妈妈出院了,说想跟你一起回兴城一趟祭奠岁阿姨。”
岁淮沉默了,扯了扯嘴角,“不需要吧。”
“我知道你还对爸妈心里有隔阂,但妈之前因为科考好几次没在清明节去看岁阿姨,这次好不容易空下时间,想跟你一起回去看看。”
“只有阿姨吗?”
说到底她还是忘不了周盛巡让她离开的事儿。
周聿白“嗯”了声。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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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兴城是在清明节的前一天。
每逢节假日机票价格总是疯长,经济舱,正常时间的票价都在1200,肉疼,心在滴血,她只能咬咬牙选了个夜间十一点半的,票价要便宜一点766。
到兴城是凌晨三点,困得眼睛睁不开。
岁淮拖着行李箱进门,死狗一样瘫在沙发里,门猝不及防被人敲响,她一激灵:“……谁啊?”
——大半夜敲门的不是歹徒就是狂徒。
这排在独居女性谨记的第一条。
“外卖。”
“我没点外卖,你送错了。”
“是岁小姐吗,没送错。”
岁淮怔了怔,心开始慌,这人肯定是提前踩过点,这回又正好逮着她刚回来。想起门口摆的几双男士皮鞋,她重咳一声:“啊,我男朋友点的,你放门口吧。”
“好的。”
那人走了。
岁淮等了等,用猫眼没看见人,吐一口气,打开门。身侧的墙
壁倚着一道身影,仰着脖子,头抵着墙,闭着眼等着什么。岁淮吓得一激灵,待看清人影,张开的嘴巴从“0”变回了“-”。
“周聿白你有病啊吓我。”
靠在墙上休息的人,一手拎着饭盒,面无表情地瞥她一眼,语气冷着:“人都没确定走没走你就开门,脑子灌水了?”
是这个理,岁淮怂了,“我第一次没经验嘛。”
“这事儿你还打算多遇到几次?”他看她,“第一回 没防住你就完了。”
“你凶什么嘛!”
“……我没凶。”
“你就有。”岁淮倒打一耙,恶人先告状,她现在又饿又累很不爽,指了指楼梯送客。
周聿白一手将她提溜起来,让她看着门口的鞋架,“你看看你摆的这些,合不合常理?”
“什么?”
“太规整了,如果真的有人穿会一点泥不沾?”周聿白轻叹口气,“岁岁,别住这儿了,跟我回家吧。”
“原来在这儿等我呢是吧,”岁淮冷哼地甩开他的手,“不需要,我明天就安监控,连手机上,就是苍蝇打个转我都看清它到底是两只眼还是四只眼。”
“……”
岁淮看他手里的袋子,又看他后面靠墙的行李箱,皱眉,提防:“你干嘛来了?”
“给你送饭,”他勾唇,“顺便借宿。”
“大少爷放着五星级酒店不住,住我这儿小破屋?”她两手一撑门,挡的严严实实。
“卡停了,没钱。”
岁淮不信:“你犯天条了被停卡?”
周聿白叹口气,把信息给她看,是钟儒熙的消息。钟儒熙知道周聿白去找池女士要签名的事儿了,气他打扰老人家清修,问原因他也不说,于是把这状告到周盛巡和钟晴那儿了。周盛巡平时温和,该管教儿子的时候也不手软,除了让他亲自去给舅舅道歉,还停了他两个月的卡,让他长记性。
岁淮:“……”
她扭捏会儿,“因为《无痕》签名的事儿?”
周聿白“嗯”一声,他笑,“怎么办,我沦落街头管不管?”
“你口袋里一点钱都没了?”大少爷这么惨岁淮真不信。
他张开双手,淡淡道:“你摸摸不就知道了。”
“谁要摸你,”岁淮收回拦门的手臂,往里走,“借宿可以,只能睡沙发,不可以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周聿白解了外套垂挂在沙发,一边打开饭盒一边慢条斯理地回她:“我气儿也不喘。过来吃饭。”
都是很简单的清粥小菜,但是味道很可以,岁淮吃饱喝足拍了拍肚子:“这些就当你的住宿费了。”
周聿白任劳任怨地收拾垃圾,走到浴室问她:“能洗澡?”
“能。”
“成。”
啪,门一关,暖黄色的灯光透过浴室门折射出来,模模糊糊的人影儿在里面动作着,淅淅沥沥的水声滴落。岁淮秉持着人道主义清理了下沙发,周聿白有洁癖,而且有些灰尘过敏,不铺点床单明早起来铁定起红疹子。
铺完床单再搬出来一套被褥,岁淮拍拍手,准备睡了。
浴室门此时吱呀一声,开了。
湿淋淋的水汽飘过来,夹杂着沐浴后的清香,周聿白走得急没带睡衣,套了件打球的白色运动裤出来,毛巾挂在脖子上,碎发滴着水。他皮肤白,白炽灯光下照得呈玉质透明色,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肌理往下滑,没入裤腰,远动裤的带子他没系紧,松松垮垮。
“你流氓啊不穿衣服。”岁淮耳朵尖发烧。
“走得急,忘带了。”周聿白单手擦头发,睫毛上沾着水珠,笑得时候落在他鼻骨,“没见过?”
“……谁说没见过,我是谈过男朋友的人ok?”岁淮淡淡说,“看过,摸过,手感很不错。”
半遮半掩的吻痕又一次闪过,周聿白笑意消失,眼神冷淡:“多摸几个才知道是真不错还是没法儿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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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晴第二天上午来了兴城,周盛巡忙科考的事儿没有随行,见到周聿白第一眼就问他:“卡还停着呢?”
他点头。
“你爸也真是的,还较真起来了,”钟晴平时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见不得儿子真吃苦,给了他一张卡,“用妈这个。”
“不用。”
“不用什么不用,回头饿死别找我哭!”
周聿白笑了几声,没接,“您收着吧,回头爸知道了就不止停我两个月了。”
钟晴把卡收回去,没再提,转头跟岁淮聊起南洋师大的事儿,“我听说南洋市很热,真的吗?”
“真的,夏天有时候四十度。”
“那还得了,”钟晴心疼地摸摸岁淮的脸,转而又欣慰,“我家岁岁就是好看,皮肤天生白,怎么晒都晒不黑。”
“我涂防晒呢。”
“什么牌子效果这么好?”
聊到女人最感兴趣的话题上了,岁淮把手机拿出来连珠炮似的介绍,钟晴被说的心动,种草了。两个人接着聊起护肤品,新款裙子,没完没了。
周聿白听得笑,时不时附和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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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淮的母亲,李昭慕女士,葬在墓园的一方。
墓碑上的女人跟岁淮长得有五分相似,谈不上多惊艳多美,但跟岁淮一样,温和,有亲和力,五官恰好处于多一分就艳少一分就淡的中间位置,让人一眼就能记住的面容。
“妈妈,我来看你了,”岁淮将花束放在一边,扶着钟晴上前,“还有钟阿姨,周聿白,周叔叔今年因为些事就没来。”
钟晴蹲下来,她术后的身体还没痊愈,脸色有些苍白,看向墓碑的眼神格外温柔。
她跟李昭慕的感情很深厚,十几岁的时候,钟晴因为是钟家大小姐,性格有些娇蛮心眼子也直,班上没几个女生爱跟她玩儿,她又好面子,便也拉不下脸来只敢偷偷哭。李昭慕那会儿刚转来,别看她长的温和,脾气爆的很,活脱脱一个小辣椒,当晚看出端倪后揪着那几个带头孤立钟晴的小姑娘骂:“再在背后嚼舌根我把你们舌头给拔了!钟晴以后我罩了,我看你们谁还敢孤立她!”少女时期的钟晴简直把李昭慕当天使姐姐看,跟她一起看电影,一起折千纸鹤,一起聊天南地北,只是后来大学两人天各一方,再加上李昭慕谈恋爱后整个人都淡出了生活圈,而钟晴遇见了周盛巡开始了科考生涯,两人许久都聊不了一句。所以李昭慕哮喘去世,岁家支离破碎,小小的岁淮孤苦无依的事传到她耳朵里的时候,整个人哭得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