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年少相识,顾家实力雄厚,程家却日渐落败,但顾渊也不顾一切娶了程珃珃,几十年如一日的待她,一颗心都在她身上。
顾知许被太阳晒得昏昏欲睡。
走来的身影挡住了半边太阳,他也毫无察觉。
“顾知许。”
顾知许睁开眼,眼前很模糊,他平视前方,看不到那人的脸,脑子转不动,也不知道是谁。
“那天为什么深更半夜打电话。”
原来是来质问的。
顾知许淡淡开口:“对不起。”
来人沉默了。
站在轮椅后的小护士盯着两边人瞧了又瞧,不敢说话。
还是旁边的男人先开口了,摆摆手对她说:“你先去旁边等等吧,我们谈会儿话。”
小护士有点犹豫,“顾先生他……”
男人叹气,“我是他父亲。”
小护士赶忙点点头,退到一旁去了。
氛围平和,顾知许脑子里什么都没有,静得像一滩无澜的湖水。
顾渊皱着眉,“我听说你暂时退出董事会了。为什么?”
顾知许随口答:“不想干了。”
顾渊:“是不是身体有什么问题?”
听到这话,顾知许平静的脑袋轻轻漾起一丝涟漪。他无力思考,只是感到奇怪,眼睛轻轻眯了起来。
顾渊见他不回答,又问:“胳膊怎么了?”
程珃珃就在顾渊身侧,视线也飘向了顾知许。
他比上次车祸还瘦了很多,衣服穿得很厚,但不难看见削尖的下巴和微微凹陷的脸颊,眼下还有一片浅淡青黑,外套下一只胳膊挂在胸前,几根虚弱苍白的手指垂了下去。
想起程楠那天哭着跑来的样子,她心里又是一阵抵触。
顾知许慢吞吞开口:“报应而已。”
他总有一开口就惹人不愉快的能力。
顾渊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想转身就走,但脚步顿了顿,还是说:“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关心你。”
顾知许终于缓缓抬起了头。
他长得像他妈妈,那张脸和程珃珃至少六成相似,只是他消瘦过头,又面无血色,远远不及父母好看。
顾渊看见他那双眼睛很迷茫,一丝光都没有,眼皮也似乎抬不起来,皮肤惨白得惊人。
仿佛时日无多。
顾知许看了他良久,却什么也不说。
他们早已无话可谈。
当天晚上,顾知许莫名犯了哮喘。
强烈的窒息使他陷入半昏迷,医生们围在他身边紧张忙活,主治医生还指责了那位小护士擅自带顾知许出去。
他想说点什么,但张开口,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夜里十点,还有人给他打了电话。
兰栩安习惯拨打他的工作电话,他的私人电话除了运营商,很长时间也不会主动响一次。
他无力躺在床上,挂着氧气罩艰难呼吸。
护士把手机放在他耳边,他无法发出声音,半晌后,对面的人先开口了。
很温柔的女声:
“顾知许。”
顾知许的睫毛忽然一抖。
片刻后,那声音接着说:
“爸妈说今天去医院探望客户遇到你了,还说你状态不太好。”她叹气,“你是不是,又病了?”
第32章 只能是她
程楠正在地铁上, 这个时间人很少,只有广播报站的声音。
另一端电话早已接通了,但没有人说话,一丝声音都没有。
她默默等了很久, 等到抵达目的地。
春天来了, 风却依然寒冷。
程楠裹紧风衣走出站台,望着一望无际的夜空, 圆月高月, 没有繁星。
“保重身体。”
她挂了电话。
如同她不能接受顾知许再次对她朋友下手一样, 高高在上的顾知许也必然接受不了她的行为。
他不愿意理她也是意料之中。
其实这段时间,程楠的生活也过得很乱。
她虽然和顾知许断开了关系, 却也没有搬去父母家。她知道爸妈对她相当包容, 但她总觉得那年的选择是对他们的背叛,她不该这样心安理得的回去。
无论如何, 她必须先靠自己独立起来。
周末,从方明朗那边出来后,她打车去了博雅医院。
她特意戴了墨镜和帽子,宽大的围巾把脸遮得严严实实,从门口走进来,谁也没认出她。
顾知许的vip病房在最里面, 刚上楼便有位护士拦住她, “您好, 女士。”
程楠说:“我是顾先生的合作伙伴, 听说他最近身体抱恙, 特意从欧洲赶回来的。”
“您和顾先生预约过么?”
“没。但我和他的关系不用提前预约,你放心,我不打开门, 我就站在外面隔着窗户远远看一眼,知道他没事就可以了。”
小护士半信半疑,程楠见她似乎有点好骗,赶忙从手机里拿出自己和顾知许的合照,“你看,我还去过他家呢,我们关系真的很好。我知道他最近心情不好,不想打扰他。”
照片里是两个脑袋相依的人,顾知许面容俊俏,脸上挂着淡淡笑意。
小护士很惊讶。
程楠扯下围巾给她看了一眼,“你看,就是我。没问题吧?”
没等小护士回答,程楠呵呵笑两声,迅速戴上围巾往里面走了。
病房门上嵌着一扇小小的玻璃,程楠站在门边,静静往里面望去。
顾知许常年没有安全感,他的病床很窄,紧贴墙边摆放,床头抬高了十几度方便呼吸。
屋子里窗帘闭合,光线稍有些黯淡。他侧缩身体蜷在病床上,雪白的厚被子紧紧包裹着消瘦的身躯。
程楠看见他胳膊上还搭了一条鹅黄色小毯子,整个人盖得舒适又暖和。
她定定望着,忽然瞧见他腰边冒着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仔细一看,居然是一个洋娃娃。
程楠不禁瞪大了眼睛。
洋娃娃被他身子遮挡了一半,程楠只能看出这是只大小适中、黑头发黑眼珠的娃娃,穿一身白色洋装裙子,面带微笑,被顾知许单手揽着脖子抱在怀里。
天呐,他这是莫名泛起了童心么?
程楠捂住嘴唇悄悄笑了两声,忽然看见床上的人轻微动了动,她心下一惊,赶忙低头往外走。
小护士刚端着药过来,正好与她撞上。
“顾先生要换药了。”小护士说。
程楠点点头,“他最近身体如何?”
“入院以来伤口好一些了。”
“好,辛苦你们对他温柔耐心些。”
程楠说完便往外走,小护士还想叫住她“诶——”,但她的身影如逃窜一般,很快便消失了。
小护士皱皱鼻子,觉得这人十分古怪,但想也想不明白,摇摇头走进了病房。
小护士把药品放在桌边,俯身搀扶顾知许,“顾先生,您又忘啦,您不能这样睡的,容易压到伤口。”
顾知许勉强转过身来,面色发白,紧皱眉头,额角冒着冷汗。
小护士给顾知许脖颈后垫了一块软枕,小心解开他脖颈后三角巾的纽扣,轻轻将他的手臂托了出来。
纱布一层层解开,修长的手臂上露出一条又长又深的疤痕,渗血的皮肉染红缝线,肿胀发黑,像蜈蚣一样恐怖。
小护士每次见了都要感叹:
见过想不开的,没见过那么想不开的。
他身体差力气不大,不知道得下多大决心给自己弄成这样。
好像,感觉不到疼一样。
小护士拿棉签蘸了药,轻轻的给他涂抹,柔声说:“刚才有位您的朋友来看望您呢,您在休息,她没进来。”
顾知许淡淡眨眼。
能有什么朋友,无非就是兰栩安。
小护士放下棉签,接着说:“挺漂亮的姑娘,来得急走得也快,估计有什么事吧。”
顾知许突然转头,“姑娘?”
小护士吓了一跳,她还从没听他说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