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尝这个鹅肝,这家的红酒鹅肝不错。”谈稷亲替她切了,搁她盘子里。
方霓不是很喜欢鹅肝,尽管鹅肝鲜美多汁。
“不喜欢西餐?那下次我们去吃中餐。”谈稷道。
“和吃什么没有关系。”方霓说。
“哦?”他颇有兴趣地挑了挑眉,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那是不喜欢跟我一起吃饭?”
方霓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最近心情不太好。”
谈稷若有所思地摩挲了一下戒面,没有再问。
过几天是宗政和骆晓辰的婚期。
“陪我走走?”等她吃完,他看了下表,提议。
方霓说“好”。
夜晚的商业区非常繁华,街边灯火辉煌行人如织,城市的喧嚣与热闹在这一刻达到鼎盛。
方霓却有点心不在焉,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
冷风吹在身上有些微微的凉意,她缩了缩肩膀,有点后悔出来时穿得少了。
北京的冬天,室内室外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正懊恼,肩上微微往下一沉,方霓诧异抬头,原来是他将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下来替她披上了。
这西装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看着挺挺括穿身上触感又很细腻,像皮肤一样,衣服上还残留着他身上的体温,凭生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她在越界和冻成寒号鸟之间纠结,后来还是屈从了本能。
似乎能猜到她心里的想法,她余光里看到谈稷勾了下嘴角,似乎是笑了一下。
“笑什么啊?!”她小声嘀咕。
只是,没想到那么小声他竟然也听到了,略略摊开手掌: “笑也犯法?”
方霓脸颊微红。
这一次是她无理取闹了。
前面有卖烤红薯的,火炉里冒出彤彤的火光,热气扑鼻。
方霓咽了咽口水。
“刚才没吃饱?”谈稷失笑。
方霓觉得赧颜,不好意思说自己刚才都在走神,没多吃。
谈稷看她,身高是只到他肩膀,表情却很倔,打肿脸也要硬充胖子。
他是真觉得好笑,无声地摇了摇头。
方霓瞟他一眼,不确定他在笑什么,脸上不自觉有些麻麻的。
后来谈稷还是上前替她买了一个烤红薯。
卖红薯的是个老奶奶,看见他还楞了一下。没办法,只怪这人一身行头太招摇,虽然没什么牌子,整体也低调,但高定的面料、裁剪一看就不是凡品,再配上他那身形气质,天然就跟普通人拉开了一道鸿沟,站在一堆买红薯的普通年轻人里像鹤立鸡群,惹眼得很。
“男朋友?”旁边有年轻小姑娘跟方霓挤眉弄眼,“真体贴,还帮忙排队呢。”
方霓不好跟陌生人解释什么,只能笑笑。
谈稷买完红薯回来,递给她。
方霓接过来说了一声“谢谢”,捂着咬了一小口,眼睛亮亮的。
谈稷在旁边看着她吃,其实觉得挺诧异的。
就啃个红薯而已,能高兴能这样?
可她眉眼间那种欣喜和满足是作不了假的。
约莫是他的目光太灼灼,方霓不安地看他一眼:“你看什么啊?”
谈稷说:“看你吃,忽然也有些饿了。”
方霓本来觉得没什么,低头又啃两口就反应了过来:“你内涵我吃相难看?!”
谈稷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可没这么说。”
方霓不搭理他了。
她吃东西是一小口一小口的,速度快不到哪儿去,站寒风里陪着她吃一般人都受不了,何况是他这种公子哥儿。
方霓啃了会儿,目光复杂地看向身边人。
有时候觉得他这人很以自我为中心,可这个人身上的很多东西是一般人不具备的。
比如毅力和耐心。
“走吧。”谈稷抬步下了台阶。
方霓怔了一下本能地跟上去。
他身高腿长,迈一步她要艰难地迈出两三步才能堪堪跟上。
谈稷回头多看了她一眼,后来就放慢了脚步。
-
12月底,谈稷去了香港出差,两人有了一段时间没见。
他没主动联系她,方霓也没有联系他,彼此好像把对方遗忘在了某个角落。
其实方霓那段时间都不是很清楚他对自己的态度,他好像很喜欢自己,几万块的礼物说送就
送,但似乎也不是那么迫切地想要跟她在一起。
方霓当然知道他对自己有好感,他有时望着她的眼神非常炙热。不过,他的选择应该也挺多,不会为某一个费尽心思。所以他忙的时候,就能很快地把她抛诸脑后。
她骨子里有点儿自卑,不觉得自己对他而言是特殊的,总是望而却步。
不是没有落寞的,毕竟谁都希望被无条件地偏爱。
可感情这件事上本就没有对错。
就像她知道宗政的选择也许并没有错,但她就是忍不住心怀怨恨,耿耿于怀。
她面对骆晓辰、谷平雪那帮人时,看似平静的外表下是一种难言的怨愤和羞耻,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柔软的心房。
她打心底里讨厌这样的自己,但无能为力。
谈稷是1月5号回的北京,赶在宗政结婚的前一天,以便参加好友的婚礼。
那一天,方霓也收到了请柬。
她知道宗政不会发这种东西给自己,他真的决定一件事后就不会回头,过去的所有牵绊都会斩断。
那发给她的就只有骆晓辰了。
赤-裸裸的挑衅。
她翻开请柬看了看,上面明确标出了两人的婚礼现场,在玉泉山下的一处庄园,占地宽广,山清水秀。
方霓用打火机烧了请柬,没打算去。
一个人在老旧的出租屋里待了会儿,她给家里打去了一个电话,跟小姨和外婆问安。
长达半个多小时的电话打完,她将之挂了,准备去洗漱睡觉。
走到卫生间门口时停顿了一下,等她反应过来,已经鬼使神差地拨给了谈稷。
不是没有后悔想要挂断的,可电话已经拨了出去。
电话接起时,谈稷那标志性的低沉带笑的声音已经传递过来:“你竟然会主动给我打电话?”
方霓“嗯”了一声,难得开个玩笑:“不欢迎?”
谈稷也笑了,然后他在那边咳嗽了两声,似乎是难以克制。
方霓怔了下:“你病了吗?”
“呼吸道有些感染。”他语焉不详,似乎不想赘述。
有些念头只是在电光火石间。
“我去看看你吧,你这样一直咳不是个事儿。我知道有种枇杷膏,喝了很快就好。”
谈稷沉吟了会儿道:“地址,我让陈泰去接你。”
“不用,我自己打个车过去好了。你是在西山龙胤那边吗?”
“不是。”
他说他在钓鱼台七号院。
方霓心道房子真多,嘴里甜甜地说:“好,我去找你。”
她把电话挂了。
赶到那边已经中午10点了。
谈稷住10层楼,按了门铃,过了会儿就有一个阿姨过来开门,客气而周到地替她拿拖鞋:“谈先生在书房开会呢,一会儿就出来,您先坐。”
茶水和果盘很快就端上来了。
方霓忙道了谢,在沙发里坐下,四处看了看。
这屋子也很大,目测就有好几百平,装修倒是蛮古朴典雅的,是年轻人很少喜欢的那种中式风格。
这种风格装修得不好就很闷,可这屋子完全没有这种感觉,留白很多,偶尔采用格栅元素的屏风或幕墙做点缀,地毯和吊灯都是哑灰色,脚下铺的是棕灰色的木纹石,玄关处的高几上摆着一盆红梅,像皑皑白雪中的一抹点缀,让人眼前一亮。
余光里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迈步过来,方霓心里跳了一下。
谈稷在家里穿得很休闲,一件哑灰色的黑衬衣,配西裤,皮带都没栓。可这人天生的衣架子,黑衬衣这种很挑人的衣着穿在他身上反而格外出挑。
他手里还拿了一块帕子压住口鼻,偶尔咳嗽两声。看到她望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感冒了,见谅。”
有段日子没见了,四目相对,方霓倒有些别样的不自在感。尴尬虽然被时间冲刷得差不多了,但他眼底那点儿微妙的揶揄还是让她有些不可避免的脸烧。
他这人平时都很正经,可不正经起来也能轻浮得很,看人的眼神有种静谧恣睢的压迫感。
她这趟上门,确实蛮唐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