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回忆里抽身,他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是什么时候忘了初衷。
或许是时间久了,她的右耳迟迟不能恢复听力,让他多少有点失去耐心,明明是打算要照顾她的,却害她受苦,受委屈……
他望着手术室,意识到一个残酷的现实。
因为他,她再一次和别的人不一样了,别的女人可以很顺利地拥有自己的孩子,而她却要去赌概率。
第36章 质问许鸢
顾烟凌晨第二次被从手术室推出来,身体变得更加虚弱,陷入长时间的昏迷。
江时羿守在病房,为她看着瓶子里的点滴,整整一夜,他没有合眼。
天快亮的时候,他拿着手机,考虑了很久要不要给陈秀梅打一通电话。
但最后他暂时放弃,顾烟的身体遭受到这样的伤害,陈秀梅一时估计也很难接受,要如何跟陈秀梅说清楚所发生的事,他想在和顾烟商量之后决定。
于是他打电话给何亮,要何亮安排一个女性看护来医院。
看护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婶,人到医院已经九点多了,顾烟还没醒,他将看护叫到楼道里简单说了一下情况和注意事项,然后就离开。
他没去公司,直接去了许鸢家。
许鸢其实是个小镇姑娘,父母还在乡下,她回国后本来是想和他住在一起,但他们的计划因为顾烟而改变,后来他没有多想就将自己在西郊的Loft给许鸢住。
他熟门熟路直接上楼,刷指纹推门进去,客厅没人。
许鸢正在卧室讲电话,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计划居然会失败,她拖住了江时羿,让几个大男人去对付顾烟一个姑娘,居然还能被顾烟给跑了。
不仅跑了,那两个负责将她送去外省村里的男人还都受了伤。
她气得牙根痒,对着电话正冲那头的男人发火之际,就听见外面的门“砰”的一声。
她吓了一跳,立刻从床上站起,还以为家里进来什么暴徒,拿着手机走到客厅,看到江时羿就是一愣。
第一个反应,先将手中电话给挂了。
江时羿脸色冷沉,她窥见心底就有不妙的预感,但打定主意装无辜,便迎上去问:“你怎么一大早过来啊,今天不用上班的吗?”
她晨起洗漱后还没换衣服,身上就穿着一件单薄的真丝睡裙,领口很低,她走过去拉住男人的手晃了晃,语气有点娇嗔。
江时羿拂开她的手,上下打量她一眼,“去把衣服换了再出来,我有事问你。”
许鸢心底咯噔一下,努力扯出笑,“没事,你又不是别的男人,被你看没关系的,你有什么事要问我啊?这么严肃,好吓人。”
江时羿看着她一脸天真无害的样子,其实他心底是不愿意相信她害了顾烟的,但是顾烟那个样子,并不像是在说谎。
“昨晚你是不是叫顾烟去了东区?”他问。
许鸢一愣,“没有呀,我叫她去东区做什么?那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他定定地注视着她的双眼,像是想要窥探到她的内心。
“顾烟在东区被人劫,受了伤,她说是你要她去东区,跟那个魏娜对峙。”
“这怎么可能?”许鸢睁大眼,转瞬眼底就泛起泪光,“她怎么能这样胡说,昨晚我和你在一起啊,你知道的,她污蔑我,你也相信?”
江时羿不语,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她心慌得厉害,却不敢松口,“十一,我们认识多久了,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
他还是不说话。
“我是真的没想到,你居然不信我,”她低头擦眼泪,“果然,你和顾烟在一起这一年,早就已经变心了是吗?她说什么你就信,你有没有想过,就是她一直在想尽各种办法阻挠我们在一起,她这样说,不就是在挑拨离间吗?”
“她不是挑拨离间,”江时羿终于开口:“她受了很重,很重的伤。”
他不认为顾烟会付出这种代价演戏。
听他以强调的语气说出这句话,许鸢心里七上八下。
那两个男人也说顾烟应该受了重伤,因为他们醒来之后发现顾烟逃走留下的血迹,他们还说,那个出血量,要是没人救,妥妥会要命。
但现在很明显,顾烟已经得救了,至于伤得有多严重,她只能靠试探:“她伤到哪里了呢?”
江时羿没回答,而是说:“许鸢,我再问你一次,这件事你到底知不知情?在你回答之前我先提醒你,这件事我绝对会追究到底,如果你敢骗我,我们之间就再也不会有什么情分。”
许鸢咬着嘴唇,委屈地看着他,“不过听了顾烟一面之词,你就直接跑过来质问我,十一,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她似乎很难受,梨花带雨又道:“她趁着奶奶生病的机会嫁给你,她为了江太太的位置给你下药,她用右耳这个由头道德绑架你那么多年,她还试图用婚姻向你勒索一亿,她这样一个人……现在你信她却不信我?”
江时羿眯起眼,他还在观察许鸢的每个微表情,但无法做出判断,她这一席话,看似无意,却句句都在指控顾烟。
他说:“这件事我不会听信任何人,我会继续查,我今天来,是给你一个机会,你懂吗?”
许鸢身体僵硬,为掩饰,她只能低头擦眼泪。
她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很明显,如果她现在不坦白,被他查出来这事儿和她有牵连,那他将不会再顾及过去的情面。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已经算是威胁了。
她脑中混乱,不愿抬头,“我没做过的事情,我不会承认。”
他“嗯”了一声,转身离开,甩下最后一句:“你说的最好是真话,不然,我会让你后悔。”
第37章 “我会一直守着她,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江时羿出去时候几乎是将门给摔上的,发出“砰”地一声重响。
许鸢被惊得抖了下。
她手脚冰凉地站在原地,过了一阵才反应过来,拿起手机又给男人把电话打过去,“你们赶紧走,离开江城,越远越好,有人要调查这件事,肯定会去找你们……万一被找到了,你们千万不能把我供出来……”
那头,男人语气不善:“许小姐怎么说话的?我和我哥们儿都受了伤,你当初只给了我们十万块,现在医药费也没着落!”
许鸢攥着拳,强忍着心头怒火,“我给你们十万块让你们把顾烟卖远一点,可你们呢!那么多男人,居然对付不了一个女人,还让她跑了!”
男人凉飕飕道:“你要是不给医药费,那我们就在江城不走了!反正哥几个也不是没蹲过号子。”
许鸢觉得她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但没能解决掉顾烟,反而被这种三教九流的货威胁,但她却毫无办法,如果让江时羿知道是她做的,就算他愿意网开一面,也绝对不可能按照之前的约定和她在一起,让她进入星辉。
到时候,她损失的不只是一个优秀的男人,就连原本触手可及的星途也要化为泡影。
“医药费要多少?”她问。
那头狮子大开口:“十万。”
“你……你们太过分了!”
男人笑了声,“那你有种别打啊!”
说完,男人直接挂了电话。
许鸢气得眼泪都出来了,都怪顾烟!这个女人为什么命那么大,她绝对不能坐以待毙,让江时羿和她之间的裂痕再次扩大,她必须得想点办法。
此时,刚刚下楼的江时羿接到一通来自陈秀梅的电话。
陈秀梅自然是来问有关于顾烟的事,江时羿皱了皱眉,还是接起电话。
由于不知道顾烟的想法,他没有对陈秀梅透露太多,只说顾烟人找到了,没什么事,现在身体不好需要静养。
陈秀梅赶紧说:“那我过去看看她,她在家吗?”
江时羿迟疑了下,“你先别过来了,她不太有精神说话,我会照顾她的,等她身体好点再说。”
陈秀梅对于他的话,从来没有质疑或者反驳过,于是直接答应了,又说:“少爷,那小烟就拜托你了。”
挂了电话,他走到停车场上车,坐在驾驶座,没立刻开车。
他现在倒是想照顾顾烟,但是可能吗?她现在甚至不愿意看到他。
她让他走,叫他别再折磨她,她哭得那么厉害。
他降下车窗,点了支烟,想到昨晚顾烟崩溃的情景,他的心口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呼吸都困难。
灭了烟之后他开车回医院,这会儿都快中午了,顾烟依然在沉睡。
他静静坐在病床看了她片刻,然后起身将看护叫到楼道。
看护和他汇报说,顾烟其实早上是醒来过一次的。
“她的手机坏了,就和我借手机,查了个律师事务所的电话打过去咨询了一些事。”
江时羿问:“什么事?”
看护说话有些小心翼翼:“她……她问律师说,两个男人绑架她,想把她卖到外地去,中途还试图强暴她,后来又打她……在这种情况下,她反击,万一不慎导致对方毙命,以正当防卫辩护能不能胜诉。”
江时羿没有表情,尽管竭力隐忍,拳头还是又攥了起来。
他不能去顺着这些话想象那些细节,会让他想杀人。
“然后呢?”他问看护,“律师那边怎么说?”
“我、我没听见具体的,就是看她听律师说了好久,然后表情好像有些失望,她打完电话就把手机还给我,又检查自己的身体,说下午要去询问医生,先做个伤情鉴定以防万一,过了没一阵就又睡了。”
江时羿“嗯”了一声,“你看好她,她……要是有什么事,立刻给我打电话。”
和看护分开之后,他直接去了门诊骨伤科,举着还打着石膏的左臂问医生能不能拆石膏。
拆是不能拆的。
距离他骨裂至今满打满算也就半个月时间,医生检查了一下说还早,问他为什么那么着急。
“急着打人啊。”他低着头,语气很消沉,盯着自己不争气的左手。
医生没听清,问:“什么?”
他却沉默下来,医生叮嘱:“骨头的伤可要好好养着,不然落下病根会很难治疗,老了更是要受罪……”
江时羿听得并不专心,离开医院,他开车径直去了裴斯年那家名叫富恒的公司。
富恒在CBD的写字楼占据一整层,在创业初始的公司里,这个规模算是不错了,但和江氏实业那种规模比较起来,就是过家家。
江时羿倒没有看不起裴斯年,他尊敬每个靠自己本事起家的人,但他确实不喜欢裴斯年,因为从身份上来说,裴斯年和顾烟口中那个她喜欢的人吻合度太高了。
他走进裴斯年办公室的时候,甚至不由自主地想,顾烟的第一次,会不会就是给了裴斯年?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没顾得上思考的事情,在这个时候尽数涌入脑海——作为丈夫,他就连顾烟来这里工作都不知道,她来富恒真的只是为了上班吗,会不会是想要和裴斯年再续前缘?
行政端进来咖啡放他面前,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抬眼看向裴斯年。
裴斯年先开了口:“找我有事?”
江时羿立刻觉察到,裴斯年对他其实也有些微妙的敌意,他想起之前他们在医院楼道的对话,裴斯年倒是很护着顾烟,他可不会天真地以为这仅仅是一个学长对学妹的维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