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许鸢做线人是警方的主意,”江时羿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开口,“我也没料到。”
顾烟还是不说话。
他睨着她,“你脾气挺大。”
顾烟就像没听见似的。
江大少爷没有被人这样无视过,他直起身,一把从桌上夺过她的碗。
顾烟手里的筷子悬在半空,她的表情终于有了点变化,拧眉扭头看他。
他牵动唇角笑了下,拿着碗看了一眼,她现在可以吃清淡的面食了,今天吃的是阳春面,他端着碗啜了一口汤,才给她放回去。
顾烟动作僵硬,将碗推开:“不吃了。”
“我都没嫌你的口水。”
她被他说恶心了,瞪了他一眼,“我嫌你。”
“不装聋了?”他撩起唇角,笑得有些邪性,“我的口水,你也不是没吃过。”
这天顾烟聊不下去,她动手开始收拾碗筷。
这女人还真把那碗面给扔掉了,江时羿眼角抽抽,等她收拾完,他又开口:“顾烟,你性子太硬,不招人喜欢,尤其对男人来说,温婉会示弱的女人会更惹人怜惜。”
顾烟没回到病床,而是走到房间一侧的沙发上坐下了,又一次无视了他。
江时羿也站起身,走过去,直接在她旁边坐下,又在她想要站起身走开的时候,拽着她的手,将她拉下来,然后按着她坐在自己腿上。
顾烟恼了,在他怀里扭动挣扎,“你放开我!别拿你碰过许鸢的手碰我,恶心死了!”
他愣了下,却没放手,反而抱紧她,手臂束缚着她,凑她耳边说:“我没碰过许鸢。”
“刚刚还拉手了!”
他有些无语,“她脚崴了,我不好甩开她的手,万一她摔倒了又是事儿。”
“那你之前还和她过夜呢!”说到这个,顾烟气得眼睛都红了。
“什么时候和她过夜了?”江时羿觉得冤枉。
“她回国第二天晚上,我哥出事,我在医院打电话给你,她接的,你们肯定在一起。”顾烟推他推得脱力都没推开,身体软下来,喘着气控诉。
江时羿想起来了,“那天晚上是和她一起吃饭了,但是后来我去公司休息的。”
顾烟不信,别开脸。
他捏着她下巴,迫使她转回来,“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要是睡了她,就不屑和你隐瞒,但是没有,你就不能冤枉我,我告诉你,我至今只有一个女人,就是你。”
说完,空气都安静下来。
顾烟有些愣,江时羿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眼神也不大自然。
这对话,怎么听怎么古怪,像是妻子生气的质问,以及丈夫急迫的澄清。
两人一时间都没说话,都在反省自己。
好半天,顾烟先偏了下头,将自己的下巴从他手里解救出来。
江时羿叹了口气,软下声:“别气了,好不好?生气伤身。”
他嗓音一软,顾烟就不太受得了,她咬着嘴唇不说话。
他凑过去亲她的脸,她躲了下,却没躲开。
“别咬了……”他垂着眼,脸颊贴着她的脸,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她唇角。
顾烟不说话,他闷声笑:“那我来帮你咬。”
他说着,还真去咬她的嘴唇。
顾烟逃不开,被他扣着脑后深吻,好一阵过去,她终于被抽干了最后一点挣扎的力气,彻底软在他怀里。
他离开她的唇,在她湿漉漉的眼角亲了亲,“你是受害人,让许鸢做线人这件事,如果你坚持不同意,我会去和警方交涉,试试看有没有别的办法。”
她沉默数秒,小声问:“你希望她做线人,是吗?”
江时羿想了想,“路妍和我说,光今年,江城本地已经有三十多起年轻姑娘失踪的案子,大部分和这个人口贩卖团伙有关,如果能早一点顺藤摸瓜铲除整个犯罪集团,警方有可能会解救很多人,所以……”
他顿了下,“从这个角度来说,我确实觉得许鸢做线人是一件有意义的事。”
顾烟垂下眼眸,看到自己的手,被他握着轻轻把玩。
她想问,真的只是这样吗?难道他想要许鸢做线人真的就不带私情吗?
可她问不出口,她脑中闪过了许鸢给她的难堪——就连她和他的婚礼,都是他刺激许鸢的一种手段。
而她却连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事的勇气都没有,她只能可悲而侥幸地想,还好,他不知道她喜欢她,他不知道,她在婚礼上是多么高兴地以为自己夙愿得偿。
他以为她也将那当成一场交易,这样,至少他们还是平等的。
她忽然问:“你之前不是很想离婚吗,为什么突然决定不离了?”
这个问题让江时羿有些猝不及防,医生们将顾烟的病情隐瞒得很好,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现在是瘢痕性子宫,受孕很难,他决定继续瞒着她,他笑说:“我这个人做事,哪里有那么多想法,不想离,就不离了。”
“许鸢说你是为了奶奶。”
“要是为了奶奶,我只会让你别告诉奶奶离婚的事。”他一边说,一边在心底骂许鸢长舌妇。
顾烟背脊一松,几秒后,她低下头,靠住了他肩头。
她人还在他的怀里,她觉得他们此刻很像一对真正的夫妻,这个想法让她喉咙有些涩,突然就不想再去计较那么多了,她在他心里没有足够的重量,就算继续强硬下去,除了无尽的争吵之外也带不来什么。
而且路妍说得对,如果可以,她也希望可以拯救更多人,铲除人口贩卖集团。
既然江时羿已经说不离婚,那么如果她愿意让步,或许可以探寻到另一种可能。
江时羿怔住了,这还是顾烟第一次这样主动地靠住他。
“我好累,”顾烟深吸口气,说:“江时羿,我不想折腾了,我不想再去琢磨你到底是不是在努力保护许鸢,我就问一句,如果这一次我妥协,完全配合警方安排,同意许鸢做线人,你能不能如你所说,别再和我闹腾,我们好好过下去?”
第53章 以后的路,我们一起走。
顾烟说出这话,有自己的考量,对她来说,这仿佛一个交易——如果江时羿想护许鸢全身而退,她成全他,换他一个明确和她好好过下去的态度。
是很卑微,但是她想,她要最后为自己的感情再努力一回。
她想要忘记自己曾经在婚礼上做了个笑话,想要忘记危难之际求救却被自己的丈夫无视……她愿意这段感情最后留给她的都是这些回忆,她也不甘心停在那个不被爱的小丑角色里。
对此刻她所依靠着的这个怀抱,她还有一点贪恋,江时羿最近对她的态度,是有所转变的,他这样的大少爷,愿意为她洗手作羹汤,他说,她是他唯一的女人……她不愿意相信这一切温柔是作假,她想再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
更何况,她深切意识到,报复许鸢最好的方法,肯定不是打人,而是永远占据着江太太这个位置,让许鸢只能愤怒跳脚。
江时羿对她的诸多想法浑然不觉,他闻言,只是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是典型的理性思维,遇到问题要解决问题,现在顾烟肯让步,就是在解决问题,而且他本来就已经决定要和她好好过下去了,在他看来,这显然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他攥紧她的手,回答她:“当然,以后的路,我们一起走。”
顾烟鼻尖一酸,险些流出眼泪。
她其实很想问一句,那你会不会有一天喜欢我呢?
但是她没有问,她不敢奢求太多,能和他一起好好过日子就已经很好了。
第二天是顾烟出院的日子,路妍听说了,过来帮忙。
不过她到了病房才发现自己有点多余,江时羿在病房里,正亲力亲为地为顾烟收拾东西,看护则去办理出院手续。
江时羿打算将顾烟接回榕城,那里是他们的婚房,以后会是他们的家,他以后也不打算总住在公司里。
不过考虑到顾烟现在的身体状况,看护大婶他决定留下,这段时间顾烟还要在家休养,得有人照顾着。
中途江时羿接了个工作上的电话,路妍就凑到顾烟跟前去了。
她还没开口,顾烟已经知道她想问什么,直接说:“我和江时羿商量过了,我们同意让许鸢做线人。”
路妍一愣,旋即摸了下头,为自己的意图被她洞察而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很快,她郑重地告诉顾烟:“我知道对你来说,做这个决定很难,但是我向你保证,你所做的牺牲是有意义的,我们一定会尽快铲除整个人贩子集团,尽可能多救出一些姑娘。”
“希望你们能顺利,”顾烟迟疑一下,“不过,我可以提一个要求吗?”
“什么要求?”
“你们和许鸢说清楚这件事的时候,我可以在场吗?”
路妍略一思忖就明白过来,“可以,确实应该让她知道,这是你给她的机会。”
这两天,许鸢呆在家里没怎么出过门,原因是,她的脚踝崴得太严重了。
加上脸也肿了,她不愿意以这副面貌示人,就连吃饭都只点外卖。
她眼巴巴地盯着手机,盼着江时羿能打个电话或者发个信息给她,却屡屡失望,最后还是忍不住,在隔天晚上,自己主动将电话打过去。
江时羿接了电话,语气并不热情,问她:“有事?”
她没想到他会这么冷淡,难以言喻的委屈涌上来,却不敢表露得太过明显,“十一,你……能不能送我去医院?我的脚踝肿得很厉害,也很痛,恐怕是骨头受伤了。”
“好,”江时羿倒是没推脱,利落地答应了,“今天太晚了,明天早上我去接你。”
许鸢挂断电话,松了口气,看来她还是有希望的。
翌日早,她特意早早起床,本来想化妆,可看着自己红肿的脸,改了主意。
江时羿来的时候,就看到许鸢素面朝天,脸颊红肿,面色也不好看,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他上下扫了一眼,没太多情绪,扶她下楼,然后上车,她照旧是坐在副驾驶位置。
路上,他先开了口,“许鸢,有些事情,我想我还是和你说清楚吧。”
许鸢心口一沉,面色微白,“什、什么事啊,你这么严肃……有点吓人。”
“你记不记得当初我和你是怎么在一起的?”
许鸢挽了下头发,她当然记得。
大学时,江时羿长得帅,家世好,追他的女孩子也多,她其实不能算是里面最漂亮的,但是她是最有毅力的,且最用心,她会按照他的喜好去穿衣打扮,迎合他所有喜好。
他玩CSgo那种打打杀杀的游戏,很少有女孩子会玩,但是她会跟着学,非要跟他的战队一起上机,却屡屡给敌人送人头,后来有一回,队友被她的操作气得爆粗口骂她,她忍不住哭了。
江时羿也就心软了,去哄她,但他不是很会哄人,最后抱了她一下,两个人之间,就是这么稀里糊涂地开始的。
回想那时候,许鸢有些感慨,“我那时候有点傻乎乎的。”
江时羿一边开车,一边笑,“嗯,不过我觉得,那时候你有些可爱。”
许鸢一愣,扭头看他。
“感觉这种事,真的很难捉摸,你出国的时候,我留过你,然后你走了,”他直视着前方,语气平静,“最初我很接受不了,你知道我的性子,我觉得没有女人能落了我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