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画的倒是简约,只带了个素珍珠。
前台小姑娘还没等问清来意,她人就径直朝着总办走去。
以至于小姑娘又急又惊,只能给孙载怡打电话。
“孙助,有人闯总办!”
“是个女的!”
对方一听形容,乐得安抚了两句人,自己走到门口去迎着。
果然远远的就看到了跟秀场模特似的沈浓。
“呦,徐总还真摆谱,让总助来接人?”
孙载怡的嘴不甘示弱,“这不是我听说倪太太要来,先行夹道欢迎嘛。”
“不敢当不敢当。”
“承让承让。”
徐荼坐在里面对账,就听到外面两个人一来一回,嚷了句,“你俩不进来当门神啊。”
沈浓立刻咯噔着高跟鞋走了进来,给俯身算数的徐荼落了个大红吻。
“可以啊小图,当年上数量分析的时候我最头疼,你现在竟然还能记得公式,不愧是去年还在赶due的女人。”
这话说的,让徐荼恍惚了几秒。
明明四个月前她还在赫尔辛基的图书馆里没白没黑的写着文章,怎么短短百余天,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明明那时候沈浓还跟她嚷着要当世界第一个的设计师,怎么一眨眼就已经落了个倪夫人的名号。
徐荼长呼了一口气,椅子一扯,就把人摁下,“你怎么回事,真嫁?”
“你打算假嫁?”沈浓反问了一句,指的是她和沈凌。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徐荼摆了摆手,“爷爷刚刚去世,也不可能考虑这件事情,说你,别插话,你真的要给人家当后妈?”
沈浓耸了耸肩,“那小孩我见过,还挺机灵的,对我也算友好,倪匡生在港城的地位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简直是攀了高枝的。”
“沈能能,说人话。”
“我能怎么办,”沈浓一下子泄了气,“其实我不讨厌他,虽说年纪大了点,但长得帅,我最喜欢的那种斯文败类,就是情史实在太多,前妻一个,白月光一个,谁知道还有没有小三小四小五的,好处也很明确。”
“钱多?”
沈浓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俗了吧,好处就是我不用生孩子啊,他自带儿子,我对从我肚子里掏出个生物这件事情实在没什么兴趣。更对别人怼在我胸上吮吸没什么兴趣。”
“当然,帅气的男人除外。”
这样说起来,倪匡生倒不算是个糟糕的对象。
沈浓对徐荼目前的工作颇为感兴趣,扫了几眼电脑上的图表,又看着她在校对的账目,嫌弃的说道:“徐小五,你一个堂堂总经理怎么把自己干成会计出纳了。”
“餐饮成本居高不下,找不到突破口。”
沈浓向来对购物,特别是高价位的奢侈品购物感兴趣的很,吃喝自然也不在话下,当下把徐荼撵到了一边,自己坐了下来。
幔京餐饮部的两大头部支出一个是人工费用、一个则是采购费用。
相比于以前半成品的上菜模式,百分百自制的形式无异于大幅度提高了两者的成本。
沈浓“啧啧”了两声,撑在脸看向徐荼,“徐小五,你在赫尔辛基的四年白干了。”
徐荼一愣,“什么意思?”
“从北欧进口海产品,最大的成本在哪?”
“运输和海关啊。”
北欧的生鲜价格远低于国内,但品质却是一顶一的地道,所以国内的各大顶级饭店都会选择进口食材。
“幔京餐饮主打的是京味,我刚刚看了眼你们的菜单,生鲜类的大品主要是做生食刺身,但量应该不算大,你们进口的所有海产大类都是采用整只进口的方式,这个毋庸置疑,降低成本保持食材的新鲜度,但是我并不觉得以幔京餐饮的水准,需要如此量大且频繁的采购。”
“若是主厨口径是只使用最顶级的部位,但你们餐饮的价格和品质又不是顶级料理店的定位,这样做只有一种可能,故意增加耗损,提高成本。”
“而且更为奇怪的是,你们进口的所有产品,都选择多批次少量运输的形式,无形中会增加成倍的运输和海关成本。”
徐荼的眼眸投在菜单和采购物料单上。
她之前只想着要在审计和账目上做审查,却从未想过,要考虑采购物品的利用以及源头成本价格。
更关键的,她其实是被陈广传迷了眼,以为他这样的头脑只会在采购金额上大量收受贿赂来中饱私囊,她太迫切的想要找到他犯罪的证据,却忘了,或许他们最初的目的只有一个。
合理合法的增加成本,让她转变运营方式。
怪不得那天徐又焉的笑意里夹杂着一抹哂笑。
怕是他早就明白其中的缘由,任她把自己泡在这些财务账表里,翻不出身来。
徐荼几乎是长呼了一口气。
她真的太嫩太嫩,想要应对幔京酒店的这些人,哪怕耗费毕生所学怕是都很难应付。
她缺乏经验。
从校门直接空降GM,徐荼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现实世界的残忍根本不是开了金手指的小说。
如果没有今天沈浓好奇心起的过来看上一眼,只怕当真是要等到半年后她无路可走的求助徐又焉,才能发现事情的症结所在。
而那个时候,只怕为时晚矣。
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烧到了自己,往后谁还能信服。
徐荼一张张的把报表收起,把电脑上的账目页面关上。
孙载怡和沈浓都看出了她情绪的波动。
“事情解决了不是应该开心吗?”
“开心,”徐荼一边说着,一边开了个新的word,敲了四个大字。
卸任声明。
第三十七章
徐荼从幔京酒店卸任总经理职务这件事情,和她当时出任的时候一样突然。
几乎是瞬间就在酒店里炸开了锅。
新总经理大刀阔斧的改革才搞到一半,线上运营平台刚刚眼见红利,怎么就冷不丁的卸任了。
流言四起,就连路过的保洁阿姨都能搭上两句话。
话里话外传的自然都是餐饮部的大额支出导致酒店无法正常运转,年轻领导只有想法没有手段,不得已卸任来逃避责任。
徐荼也没有解释,只是把方蕊叫来了办公室,像当初从她手里拿走权利一样,把相关的文印证件全都交回给了她。
“方经理,今年幔京还是靠你了。”
不过两个月的时间,权利从流失到回来,方蕊整个人都是懵的。
以至于她下意识的想法是,徐荼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又或者是不是对她有什么不满。
“徐总,是我越权了吗?”
“没有,方经理做得很好,别担心,”徐荼浅笑着安慰她,“只不过我目前胜任不了这个职务,幔京酒店对于徐家来说意义非凡,我不希望因为我的不成熟而做出一些错误的决定。”
“你是个很成熟的经理人,之前小姑就很欣赏你,我相信她的眼光。”
方蕊听到徐荼提起徐卿,表情多少有些不自然,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徐荼要交代的事情不多,“明厨是我的底线,我不论你后续如何运作,半成品这种东西我不希望在幔京的餐桌上看到。”
“这是采购方面目前出现的重大纰漏,我想方经理应该比我更知道这其中出现的问题和症结在哪里,我更相信幔京可以在方经理的领导下,今年实现新的突破。”
徐荼几乎是用了三天的时间,和孙载怡两个人将其中出现的问题梳理出来,找了专业的团队做管理分析。
成十倍增长的餐饮成本,绝不是一个两个人的可以做到的,方蕊在这其中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徐荼不得而知。
但问题抛回去让她自己解决,无疑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年初的成本预算已经让徐荼折腾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时间维持平衡都是一件难事。
徐荼当然有办法运营维持下去,徐家给她拖着底,可存数字洒洒水的营收都够维系幔京的,但是方蕊不同,她不过是个打工人,既然敢给徐荼使这么大的绊子,那这烂摊子就让她自己收拾好了。
徐荼笑得太诚恳,以至于方蕊整个人接过那份几十页的材料的时候,还自我肯定了一下。
一定是小姑娘受挫而逃,最后发现还是需要自己。
可等到她翻开那份问题材料的时候,几乎每一项的最后,都是她方蕊的签名。
她这才知道,哪里是小姑娘太过年轻,而是她小瞧了徐家的任何一个人。
徐荼显然是打算给她一个做选择的机会,孰轻孰重,孰是孰非,她要权衡利弊。
而显然,赵重赞他们也没有想过,徐荼会卸任。
虽然依旧以股东身份领取着年分红,但不再参与幔京酒店的任何管理。
好像他们之前鼓足了劲的想要给她一个大大的见面礼,却突然无人接手,落得个两手空的境地,让人崩溃。
所以当徐清源在群里说他爸最近更年期,天天骂人的时候,徐荼的嘴角扬了一个势在必得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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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荼刻意在京市多留了两天。
她在赌,有人想来跟她聊一聊。
孙载怡给她这个行为的定义是徐又焉2.0。
“真的,你现在从表情到思维方式简直就是徐又焉的翻版,吓人。”
“屁,我哪里吓人,我这么美。”
孙载怡冷哼了一声,“你四哥也帅得惊为天人,不影响他吓人啊。”
徐荼想了想,理的确是这么个理。
徐又焉长得人神共愤的,脑瓜子更是非常人能及,这世道果然不太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