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忱,你回国之后,有去看过你母亲吗?”
手指瞬间停顿,又缓缓落在桌面,静谧无声。
沈时忱默了默,“没有。”
“本来我们这一辈的事情,也不好跟你多说什么,但是爸爸想告诉你,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情……”
沈时忱脑中那根名叫忍耐的弦彻底绷紧,暗笑不止。
自己今天就不该浪费时间,出现在这里,听沈恪说出这番鬼话来。
没有对不起她?
那个比自己只小了半岁的所谓妹妹,又是从何而来?
他保持着该有的表面恭敬,神色依然是平淡的,“要是你来说这个的,就免了吧。”
随意拍了拍熨帖的西服,站起身,两手轻轻碰上第二颗扣子。
沈恪慌了,他怎么能不明白沈时忱话里的意思。
要不是有把柄被这个儿子握在手里,他又怎么可能把姿态放得如此之低。
眼神瞟着沈时忱的脸色,讪讪道:“爸爸今天找你,主要是想和你谈一谈集团审计的事情……”
沈时忱保持站着的姿势,没动,只是略略抬了下眼皮,“是吗?”
“你别看外面风平浪静,其实多的是人盯着卓悦,你刚回国,也许对这些还没察觉……”
沈时忱一边听着,一边又施施然地坐了下来。
“过去那些账目,实在没有必要再翻出来,要是被有心人利用,那些媒体再放大,岂不是自己害了自己吗?”
沈恪装出一副为了集团着想的姿态,属实是让人恶心。
沈时忱似笑非笑,“原来,你是这样认为的?”
“这个事情,我都还没公布,你是如何得知的,我就暂时不去追究。可你说的没有必要,我实在不能苟同。”
“集团这么多年的发展,都是爷爷的心血,如果不及时将那些腐烂的根拔出来,只怕是会越来越糟,及时止损,才能继续长远,这一点,相信以父亲的眼光,也是能看到的吧?”
他故意将父亲两字咬得极深,说出的话语在沈恪的耳中,却是冰冷无情。
看够了戏,沈时忱只想回去陪着别墅里的女人,“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收敛一些,大家相安无事,仅此而已。”
沈恪还没来得及作答,手机急促的铃声响起,他拿起看了看,是沈老爷子的贴身佣人。
如果不是十分紧急的事情,是不可能打给他的。
沈恪赶紧接通,只听了一句,迫不及待地看向了沈时忱,脸色也随之垮了下来。
他挂断,对着沈时忱开口,“老宅那边打电话过来,说你爷爷突然晕倒了,现在正送往傅家的医院……”
赶到医院,沈宗元已经被送进检查室里,红灯亮起。
二房所有人都迅速赶来,围着沈恪,满脸写着担忧。
老宅的佣人说,沈宗元是突然眩晕,然后直直地倒落在了客厅旁边的茶室地板上。
老爷子曾经做过一次心脏移植,这几年已然恢复了大半,加上平时保养得当,定期检查,谁也没有想到,会突然出现这样的情况。
沈恪状若无意,时不时瞥向独自站立一边的沈时忱。
真实天助他也,关键时刻,沈宗元因为心脏问题晕倒,沈时忱就算查到了什么把柄,也不敢轻易拿出来。
一家人,和和睦睦,才是老爷子最希望看到的。
他暗自扯了扯嘴角,又马上装回那副慈爱孝子模样,走到沈时忱身旁,“你没回国的这些年,父亲经历过一次移植手术,怕你担心,嘱咐我们千万不要告诉你……”
沈时忱瞳孔微震,在美国那些年,他确实对沈家大小事不管不顾,甚至颇有断绝关系的架势。
毕竟,光是靠自己在华尔街搞对冲赚来的数目,也比得上半个卓悦集团的营收。
他心有戚戚,唯一在意的,也只有沈老爷子。
检查室外的灯熄灭,老爷子昏迷不醒躺在病床上,被众位医生缓缓推出。
走在最前面的那一位,先是看了一眼沈恪身后的傅初安,又恭敬地看了沈恪回答,“沈老先生已经暂时脱离危险,医院会安排二十四小时专人观察,还请各位放心。”
众人跟着走进了已提前备好的高级病房,面面相觑着。
沈时忱面容稍缓,周围传来虚伪的感叹声,让他有些不适。
修长指尖扯了扯衬衫领口,露出脖颈间清晰可见的青色血管,一个人往外走。
这一层楼,只为了沈老爷子而设,私密性极好,随时候命的医护人员比病人和家属还要多得多。
作为沈家长孙,老爷子最看中的唯一接班人,在他没醒过来之前,沈时忱是绝不可能离开的。
和往常一样,众人簇拥中,他只有万般孤寂。
突然很想别墅里的那个女人。
刚要拿起手机给梁韵打电话,沈时忱克制住冲动,走到电梯口,按下开关。
等走下去,再听听她的声音也不迟。
也不知道,梁韵有没有乖乖听话,少吃东西,等自己回去。
可看这个架势,应该是要把她饿着了。
沈时忱思绪不宁,只听见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里面倏然冲出一个跳跃的女人身影来。
以猝不及防的姿态,一把抱住了自己。
第19章 宠溺
还没等沈时忱彻底反应过来, 一道甜腻的嗓音雀跃地响起,“时忱哥哥!”
他眉头紧紧皱着,已经知道了来人的身份, 语气也变得严厉,“别闹。”
傅初月倒是毫不客气, 脸紧紧贴着沈时忱胸膛,像是要把自己彻底揉进他怀里, 就是不肯松手。
沈时忱无奈,只能用了些力气,从后搬开傅初月的手指,面无表情。
被拒绝的人看着他往后退了两步,脸上神色暗了暗, 落寞后,又扬起那一抹娇俏的笑意,“你不问问我,什么时候回来的?又是怎么知道你在这儿的吗?”
“嗯。”
她抬起明亮精致的眼眸,眉目里满是见到沈时忱的惊喜,藏都藏不住。
“我回来给父亲补过生日, 然后听哥哥说起来的, 所以就来看看……”
傅初月赶紧捂了捂嘴, 故意望向了沈时忱, “来看看沈爷爷。”
沈时忱脸上毫无波澜,侧身示意她继续往病房前去, 又作势要走进电梯。
手腕却被一股轻柔的力道拉住,“我不认识路, 时忱哥哥你带我过去吧,好不好?”
被挽着的手不急不缓扯出, 嘴角满是嘲讽笑意,“你自己家的医院,你不认识路?”
傅初月撇了撇嘴,“小气!”
她刚要黏着沈时忱往楼下走,又看见病房里傅初安推门而出,很明显看到了自己,只能作罢。
看着沈时忱头也不回地走进电梯,傅初月走到自己哥哥面前,娇嗔道,“哥,你出现得真不是时候!要不是你,我还能跟时忱哥哥多说两句呢!”
傅初安是男人,他和沈时忱接触不多,也看得出来人家对自己这个妹妹没那层意思。
不过也无所谓,自己和沈芷容也不就那么回事。
大家族里,门当户对,早早就相定好了,剩下的便是水到渠成,一同做戏。
演技好,骗过自己,演技不好,各自生活,井水不犯河水就行。
像他们这样的身份,要匹配什么样的女人,心里都有数。
傅初安实在不放心自己这个妹妹,从小娇纵任性不说,想一出是一出。
唯一没变过的,就是对沈时忱的那份痴心。
说着要来看望沈老爷子,也还是为了找机会看沈时忱。
想到这里,傅初安不由得担心,沈时忱名声在外,冷心冷情,哪里是她能驾驭得了的。
“初月,你真打算嫁给沈时忱?”
傅初月白他一眼,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红唇高高撅起,“你这什么话?放眼整个港城,还有比我更够资格的吗?”
“婚姻可不是你想的那样,不说够不够资格,可你真的确定,你真的能够捂热他那颗心吗?”
“沈家可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沈时忱也不是你以为的翩翩君子……”
傅初月双手挡住自己的耳朵,听不下去,“我不管,反正爸爸跟我说了的,我就是要嫁给时忱哥哥!”
傅初安无奈地摇了摇头,领着她往病房里去。
虽然娇纵,基本的教养和礼仪她还是懂,和沈家二房众人打过招呼,又退了出去。
一个人默默地在通道口站着,等沈时忱回来。
沈时忱走到一楼大厅,径自出去,感受被风带起的冷意,顺便吹散刚刚被沾染上的气味。
抬手看了看时间,下午两点,没想到已经这么晚了。
刚要拨出梁韵的电话,微信就来了消息提醒。
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他和梁韵,倒是越来越有默契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饿了……”
还有一个委屈巴巴的可爱表情。
是真的很想她。
想听听她的声音。
电话拨通,梁韵正窝在沙发上,闲适地斜躺着,抵挡住肚子里咕咕咕的叫声,看一部经典的爱情电影。
“喂。”
她是真的饿了,连说话都有气无力。
沈时忱低声笑了笑,“真没吃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