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阿巳,他一定是使了什么迷惑的法术了。
阿巳却说没有,那双狭长的眼里带着笑,他说:“这种状态千年来都一直存在我身上,要说妖法,你的更强。”
戚雪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觉得仿佛冥冥之中是什么强劲有力的东西在水中缠绕着她,让她呼吸灼热,胸膛起伏愈发明显,更加沉醉于这靡靡氛围之中。
但仔细去看,水中分明什么都没有,只有二人结合在一起的样子。
阿巳看起来很高兴,也很兴奋,告诉她说:“阿雪,但这不是妖法,这个叫,‘我喜欢你’。”
后面的话戚雪也听不太清了,究竟是与不是,她也不想去深究。
第一世那些记忆画面还会偶尔出现在戚雪脑子里闪烁片刻,但终究不是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再多的共情,也就仅仅只能止步于共情。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阿巳这个人鲜活展现在她面前,除了对她的偏执仍如当年,处心积虑想将她留在身边,一千年的时间,他已没有半分从前骄矜跋扈的样子。
虽然戚雪也知道,她现在所看见的,不过是阿巳千年漫长岁月中九牛一毛的时间,他可以伪装,可以隐藏,或许她所感知认识到的,不过是他的冰山一角。
但也仍然无法阻止此刻她沉醉在这种温柔又有力量的怀抱里。
戚雪从来不是一个不顾以后的人,但不管自己与他的命运以后如何纠缠,此时此刻,她只想放纵。
当戚雪意识到这个念头出现的时候,她知道,阿巳说得没有错,她就是喜欢上了他。
喜欢他强壮有力的**,风趣邪肆的灵魂。或许是戚雪见识不多,觉得他的皮相与内里,都是世间罕有。
这样的阿巳,即便只是过客,能在人生命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又有何妨呢。
戚雪伏在热汤池边,身体被反复填满,如是想着。
阿巳喘息着,捏起戚雪的下巴转过来跟他接吻,将她所有的呜咽和哼鸣都咽进了唇舌间。
她和阿巳在这宫殿里藏了整整三日,就纠缠了整整三日。
直到第四天清晨,戚雪正被阿巳圈在怀里喂葡萄,男妖精袒胸露怀,叼着葡萄时候两颗虎牙露在外面,嬉笑着与她厮磨。阿巳身上有种独特的香气,连津液中也带着这股气味,这些日子喂她吃了太多,连她身上时时刻刻都沾着这气味。
他恶劣的将葡萄往戚雪喉咙里压,那条舌头不似常人般的又长又有力,她被哽得仰起脖子,不舒服时候毫不忌讳的伸手去打他。
阿巳马上笑得谄媚,不可思议的将葡萄又勾了出来,咬破汁水流进来,甜津津的。
二人正闹着,他忽地眼珠显露出妖异的竖瞳,一瞬间收起了所有表情,抬头凝视殿门的正前方。
戚雪上一次从阿巳脸上看见这种似笑非笑兴奋又危险的表情,就是碰见那和尚的时候,紧张问:“怎么了?”
除了那邪门和尚,她想不出第二个原因能让阿巳这般反常。
殿门被突兀的敲响,戚雪冷不防被吓了一跳,衣衫不整从床上弹起来。
好在外头的人并没有要闯门的意思,只是恭敬通传道:“陛下宣二位觐见。”
戚雪不明所以,阿巳使的是妖法蒙蔽侍卫让他们藏在这里,又不是真的在这有这种所谓‘王爷’的身份,怎么还会有被天子召见一说。她回头去看阿巳询问,却见他眸光深深,似乎已经明白过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没多久,戚雪和阿巳跟在宫女身后,沿着宫道往前去。
戚雪从小就长在小镇子里,听到‘皇帝’这两个字都该是腿发软了,心跳呼吸跟着一起加速,手心里全是汗。
阿巳比她镇定得多。戚雪偏头去看他,他沉着面色,一副要好好算账的模样。
戚雪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他这些日子缠着她厮混,怕就是为了早日将伤养好,以备那和尚杀过来的时候有还手之力。
戚雪心下叹了口气,幸好阿巳的执念全在她一人身上,没有去祸害人间的打算,否则倒真像那和尚说的,她是在助纣为虐了。
行至帝宫前,戚雪被守门侍卫扫过来的一眼盯得有些心虚,她没有阿巳的本领,说穿了不过是个被卷在这些所谓宿命中的普通人,在如此恢弘庄严的大场面中难免觉得无所适从,担心被戳穿障眼法,下意识往阿巳身边躲了些,不敢去看那侍卫的眼睛。
越是在这种陌生的地方,她对阿巳的依赖就会越高,他显然察觉到了戚雪的不安,大手将她握住,那熟悉的温烫的体温传来,带来了不少安全感。
很快,戚雪果然再次见到了那道貌岸然的和尚。
他还是一身金白相间的袈裟,手持白玉禅杖,阖眼时候眉头微微蹙起,乍一看悲天悯人,可一旦睁开,便能看清眼中那毫无慈悲满是冷冰,只为达到目的的杀性。
戚雪跟在阿巳身后,沿着殿中长梯往上,悄悄回头看那和尚一人站在殿中央,被所有人审视,却仍然从容。仿佛在养精蓄锐,等待着致命一击。
正当戚雪下意识咽动喉咙,蓦然那和尚睁了眼,凌厉的眼神投射过来,第一眼看在阿巳身上,很快就投向了她。
戚雪不知自己在他眼中是个什么样子,或许他已经完全将她和阿巳看成了一伙的,总之那眼神让她浑身汗毛一竖。
“圣僧说,朕宫中有妖,在西南角。”首座龙椅之上传来皇帝不疾不缓的声音,“甘愿以性命作保,言之凿凿。朕已依你所言,将西南宫殿的贵眷宫人全都召了过来,你可有法子自证所言非虚?”
戚雪心跳都跟着一道加快了,同阿巳一起盘坐在看台上,悄悄往下又看了眼,只见那和尚的目光,竟是一直凝视在她身上。
他大约是已经发现阿巳身上的伤情有所好转了,并将这罪魁祸首的根源,归结到了戚雪身上。
戚雪倒也没有太心虚,这和尚捉妖便捉妖吧,想的那些个阴损的法子,叫她半身不遂剃了头发跟着他苦修,不管他再如何美其名曰什么惩恶扬善斩妖除魔的名头,这般不把她当人看待,傻子也都知道站谁那边。
戚雪没那么高尚的品格去舍己除妖,只想能安稳度日罢了。
“阿弥陀佛。”那和尚一声低沉的叹息,竖起手掌沉声道:“妖孽蛊惑人心,但到底也只能是蛊惑,最后的选择仍是在人。”
他这话看着像是在回天子话,戚雪却觉得声声震耳欲聋,实则实在说给她听,他在斥责她。
和尚微微睁眼,接着道:“要分辨妖邪,倒也容易,陛下何不将宫中名册一一对应清点,谁在故弄玄虚,一看便知。”
殿中安静极了,皇帝不吭声,谁也不会先说话。
戚雪紧张得去看阿巳,发现他唇角噙着抹嘲讽的笑,眼瞳里又微微闪着异样的光。
侧面看过去,他眼中的那道细线好像更明显,也更加妖异了。窗外透过温和朦胧的天光,落在他的轮廓上,他的神情像一个全局尽在掌控的智者。
停顿良久之后,天子低沉的嗤笑打断了戚雪的思绪:“你这和尚,真滑稽。”
那笑声里含着嘲弄,戚雪愣了愣,几乎是瞬间冒出了一种没由来的感觉,再次看向阿巳。
看着好像是皇帝在出声,但其实,背后说话的人是他。
第45章
抉择
◎“你的夫君,是妖吗。”◎
下面的和尚蹙起眉头,似是也发现了异样。
“阿弥陀佛。”他重新合十双掌,也不再回话,只抱着禅杖,闭眼低低吟唱着经文。
久久等不来回应,太监尖声斥责:“大胆!陛下*面前,岂容怠慢!”
他却仍是岿然不动,那念经的声音分明很小,但戚雪盯着他快速蠕动的嘴唇,却是有一瞬间的恍惚,觉得耳边嗡嗡直响,仿佛整个大殿都回荡着他吟唱的经文。
但显然不可能,因为这满殿的宫人侍卫都未曾有什么反应。
戚雪被他念得脑子发晕,一时间有些怀疑莫不是跟阿巳混迹久了,连她都沾染了妖气不成,怎的这和尚念咒开始对她也有反应了。
不会最后被他一起给收走吧。
这种头昏脑胀的感觉到底是没持续太久,终于那和尚停下来了,这才接着道:“陛下,贫僧从不打诳语。这殿中已有妖气腾腾缠绕,此妖年岁已逾千载,惯会蒙蔽人心,障人耳目,若不早早将其铲除,势必为祸四方。”
这一次,那皇帝竟是点了点头:“朕乃真龙天子,管辖之内,绝不容此邪祟猖狂。”
戚雪心里一跳,这风向怎么一会就变了,赶紧去看阿巳。
他还是那副处变不惊的模样,懒散坐在旁边,倚着手边的茶几,眼皮半开半阖,一副懒散样。
戚雪心里紧张,但又担心不敢这个时候出言打扰他,只能就这么干着急。
“不过……”皇帝话锋一转,“大师这般笃定,想必是胸有成竹,何须再对应什么名谱,直接了当些,岂不更好。”
和尚笑了笑:“陛下这么说,贫僧自当遵从,只是妖祟狡猾,又得人相助,若不能对症下药打蛇七寸,叫他逃走又是后患无穷。”
戚雪听得云山雾绕,来回在阿巳和那和尚之间巡了两圈。
方才还能听出来这皇帝得风向站哪边,现在也不知是不是被那和尚念经给念晕了头,已经分辨不出是个什么情况了。
就这么片刻的分神,便又不知漏了哪几句话,等戚雪再次竖起耳朵想听的时候,耳边却是无端出现了一阵鸣音,有些刺耳,让她微微蹙起了眉,紧接着她便好像感觉到这大殿中有什么强烈的气流在对冲。
一前一后,一上一下,相互争夺着,难分高下。
这情形太奇怪了,戚雪眨了好几下眼,它们未曾消失,却也并没有变得更清晰,就好像蒙在她眼睛上的一层膜。
直到戚雪联想起之前看见过的,那浑身缠绕黑红气焰的,阿巳的法相。
这一瞬间,茅塞顿开,眼前争斗的气旋仿佛有了实体,戚雪明白过来,这哪是什么蒙在眼上不干净的东西,这怕不就是阿巳跟那和尚斗法的现场。
戚雪惊讶于自己看到的这些本不该能看到的东西,如此危急的关头,也无暇分心去想为什么自己能看见,只紧张盯着这焦灼的战局。
大殿之内,仍然安静无声,众宫人都沉默垂头,只有皇帝和那和尚偶有出声的,断断续续的对话。
戚雪被耳边的风声吵得听不太清他们究竟在说什么,只勉强努力分辨出,似乎这双方争斗的气旋谁占上风,那皇帝说话就会更偏向于谁。
在旁人眼中看来,戚雪的双目空洞无神,明明瞳孔涣散着,却好像在认真凝视着什么地方,满脸的紧张之色,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冷不防的,戚雪像是瞌睡被惊醒一般,被皇帝冲她说的一句话给拉回了现实中。
一瞬间风声全息了,那相撞的气旋,争斗的法相,什么都没了,大殿之中一片安静,静得可怕,仿佛刚才看见的全都只是她的幻想。
很快戚雪就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所有人都齐刷刷看向她,似乎在等着她说些什么。
“我……”戚雪头皮发麻,不知所措的咽了咽喉咙,想起来刚才恍惚听见的皇帝问她的一句话,但她压根就没听清他究竟说了些什么。
戚雪求救的朝阿巳看去,他也在同时看向她,但还没来得及说话,皇帝先开了口:“别人或许不知,但他的王妃日夜相处,定是最为了解他的,由她来定夺,最为公允了。”
“你的夫君,是妖吗?”
戚雪当然矢口便想否认,但那声若洪钟,仿佛能直接逼进人的心底深处,容不得一点撒谎。
她张着嘴,竟是一时间发不出声音来。
是,或不是。
这两个答案压在喉咙里,仿佛成了一个极其重要的转折点,戚雪有种莫名却强烈的直觉,她接下来说出的这个答案,将会对局面影响深重。
戚雪深呼吸着,尝试让自己发出声音,“他……”
“他是妖吗?”那和尚眸光凌厉逼了一声,声音直接撞进戚雪的脑子里,她仿佛又再看见了眼前那两相对撞的气旋,而与刚才不同的是,这一次它们撞在正前方,各占半壁江山,不分上下。
而戚雪是那个站在正中间,能直接判定输赢的裁判。
“说!”和尚又再一声厉喝。
“说!”
“说!”
这个字层层回荡,戚雪竟完全说不了慌。
她难受地哽咽,在这重重视线的强压之下,看向身边的阿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