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真人,你这是在收买我?”饶初柳心里明镜似的,可还是忍不住接过了玉简。
巴掌不疼,但甜枣真好吃啊……
“收买谈不上,最多算是惜才。”邬崖川正色道:“正因为我不会喜欢你,所以才想劝你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不过我说这话并非因为你哪里不好,相反,你心性极佳,刻苦勤奋又聪慧好学,若把心思用在正途上,他日必能成就一番事业。”邬崖川视线落在饶初柳手上的玉简上,显然,这就是他口中的正途。
这人真是生具一双识人的慧眼哪!
饶初柳认可地看了邬崖川一眼,将玉简收到储物袋中,笑道:“哪有你这样拒绝别人的?就不怕我越陷越深?”
要是换成其他人,邬崖川也确实不敢这样做,但他看得分明,眼前的‘小恩人’口口声声说着心悦他,内里却对他一点绮念也无,“道友行事洒脱,自是不会。”
“那真人可真是太高看我的理智,也太低看你的魅力。”如果邬崖川说这是收买,饶初柳收了东西便是交易,确实不好再纠缠。但他自己都说是因为惜才——
她这样优秀到伪装都遮掩不住自身光芒的人,被天使投资人赏识一下不是很正常!
“在下以后可能很难再遇上像邬真人这般的人,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这样的缘分,若是不争取一下,是要抱憾终身的。”饶初柳仰头朝邬崖川笑得灿烂,手指却悄悄拉扯着衣襟,挡住储物袋,“真人其实不必如此抗拒,你我修为差距悬殊,你实在不愿意,我又能奈你何呢?只求你给我一个献殷勤的机会罢了!”
邬崖川忽然笑了一下,“是吗?”
他视线顺着少女精致小巧的耳垂落在她皓白修长的脖颈上,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报复性地上前捏住她的后颈,逼近她,看看她那双朝气蓬勃的坚定眼眸里会不会出现一丝丝畏惧,让她知道,他耐性再好也是个男人,而男人总是不能忍受被肆无忌惮撩拨的。
但邬崖川眸中这种因怒意跟烦躁滋生出的恶念只停留一瞬,眨了下眼便潮水般褪去,快到饶初柳根本没来得及捕捉,等她再对上邬崖川的眼眸时,便只瞧见了一片静水深流。
但莫名的,饶初柳后背有点发凉,不由干咳一声,合拢了风吟,“是啊。”
“我说过,你对我认知有偏差。”邬崖川收敛了脸上的所有笑意,兴许是看出饶初柳不肯松口,他情绪有些沉闷,也失了跟她继续沟通的兴趣。
告辞离开时,邬崖川在院门口顿足,没回头,但声音很低:“元垂思,别把我想得太好。”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饶初柳目送着邬崖川背影消失在拐角,回到屋里顺手布下赶路时制作的防窥阵法,摊开手,手心里赫然躺着一颗如珊瑚珠般的艳红色圆润丹药。
她盯着魂丹,嗤笑一声,放进玉瓶,收回了储物戒。
认知出了偏差的人是他才对。
第26章 收买一更
饶初柳可不会那么浪费的把魂丹毁掉,但她也确实不愿意自己吃,毕竟亲眼看着这玩意儿是怎么制成后,在饶初柳心里,吃它跟吃人也没啥区别。
不过很多修士的亲人没有灵根,想来愿意用其他天材地宝跟她交换。
趁星衍宗的修士们逐渐掌握了整座惜子城,也算是有人‘护法’,饶初柳便在居住的小院中摆了几个聚灵阵,开始昼夜不停地修炼起来。先练《扇舞》榨干丹田的每一丝灵力,虚弱了也不在意,直接在院中原地打坐修炼,脏了就用净尘诀,饿了就吃辟谷丹,无限循环。只短短半个月,她彻底打碎了通往练气三层的壁垒,成功进阶。
可能是浮生丹中高阶灵药太多,她的修炼速度比原先有所提升,但想靠这个把资质提升到修士的平均水平……大概至少还得磕百八十颗浮生丹吧!
再次准备刻阵盘的饶初柳惆怅地叹了口气。
上天总是要公平些的,她已经有了漂亮的脸蛋,聪明的脑袋,资质被狗啃过也很合理——
个鬼啊!
饶初柳磨了磨牙,手中的刻刀跟阵盘猛地摩擦出火星。
她的美貌跟智慧都是从前世带过来的,是蓝星麻麻给的,跟本界的天道有什么关系!
勉勉强强将这个聚灵阵刻好,饶初柳将东西收回储物袋中,拿出邬崖川给的玉简,正准备观看,院墙上就冒出个俏丽的小脑袋,跟她对视一眼,就扬起了个大大的笑脸,道:“呦,元道友,你终于肯歇会儿了?”
饶初柳纳闷道:“宋真人,你这是?”
“别提了!”宋清瑜直接从院墙上跳了下来,自来熟地拿了个蒲团,坐在饶初柳对面,道:“我实在懒得跟陈慰吵架,难得闷葫芦能替我一会儿,旁人都忙着,我就来找你聊聊天。”
宋清瑜这段时间都负责看守陈慰,他们俩一个性子急,一个嘴巴不饶人,饶初柳完全能想象出他俩相处的画面火药味有多重,“陈闫文还没出现?”
邬崖川等人已经在地牢中救出了没对陈闫文妥协的修士们,剩下的黑甲卫跟那些食客们也该控制的控制、该保护的保护,虽然中间也遇到了些阻碍跟波折,但一切都已步入正轨。
唯独一点,陈闫文也不知是躲在城中的哪个角落还是伪装在了人群中,至今没出现过。
宋清瑜摇了摇头,撇嘴道:“要不是闷葫芦说他还在城内,我还以为他真跑了呢!”
邬崖川这些师弟妹各有所长,像孟臻擅长阵法,苏却擅长炼器,朱越擅长画符,宋清瑜擅长医道丹术……据说邬崖川都会一些,算得上全能,只是比不上其他人专精。
宋清瑜口中的闷葫芦叫周慎,他最擅长的是占卜,传闻中他天生便有一双可看旁人命数的星轨之眼,但因这人实在寡言,也极少给人卜算,所以也不知是真是假。但只要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十卦十成。
饶初柳道:“会不会藏在那些食客里?”
宋清瑜摇了摇头,郁闷道:“那混蛋身上肯定有什么掩盖修为的东西,食客跟摊主都被大师兄他们挨个检查过了,没有修士。况且那些凡人现在都傻得很,除了吃什么都不懂,我们总不能挨个刺一剑试试有没有异常吧!”
饶初柳不置可否,那些食物跟她曾在食客们手中见过的红石片中都含有麻木神智的药物,不过在检查出这一点后,宋清瑜已经炼制解药让他们吃下去了。但长期服用药物大概还是给他们造成了不可避免的损伤,这些人仍旧痴痴傻傻,每日只会按照习惯找吃找喝。
不过,想找陈闫文么——
饶初柳想着陈闫文在司宫誉面前憋屈的样子,‘惜子’二字在舌尖滚了滚,还是咽了下去。
她,捏脸大师!阵法天才!未来的传奇人物——饶初柳!不打白工!
饶初柳转移话题道:“宋真人,邬真人从前真的没对谁动过心?”
宋清瑜表情忽然有点古怪。
她思考了片刻,似乎判断了下没什么不能说的,便左右探了探头,确定院落旁边没有其他人,才布下隔音术,神神秘秘地朝饶初柳勾了勾手指。
饶初柳配合地左顾右盼,凑了过去,小声道:“这里面有问题?”
宋清瑜也小声道:“不算问题,但大师兄不让我们提,被他抓住肯定要罚抄书的。”
外出游历前,邬崖川这个大师兄一直担负着教管师弟师妹的职责,他自己毫无私心,但正值情窦初开的年龄,朝夕相处下,女修们很难不对这个如父如兄、温柔负责的大师兄心生爱慕。虽大多数只是停留在暗恋阶段,但还有几个女孩子勇于表现,然后……就遭到了邬崖川当头一棒。
宋清瑜心有余悸道:“那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邬崖川几乎在第一个师妹跟自己告白后,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观察着,发现了更多师妹的心事,于是他坚定认为师妹们还有功夫想这些影响道途的俗事,一定是课业不够多,就开始亲自给师妹们安排增加课业。
做任务、练功、背书,从早到晚不允许她们有半点空闲时间,三天两头就要检查一次功课,若谁的课业没有完成,便关进藏书楼罚定时抄书,若到期抄不完便要加罚,同时还要增加新的课业。
那段时间,星衍宗女修们抄书抄到手抽筋,练功更炼到精神恍惚,对他根本没意思的女修更恨不得狠狠摇同门脑袋,把里面的水晃出来。久而久之,星衍宗这一代的女修看到他就像是耗子看到猫一样,能躲就躲。别说是爱慕他了,就算历练,也打死不肯跟邬崖川一起出门,就怕被逮到加功课。
哇,能考全洲第一的免费家教亲自制定学习计划哎!
饶初柳不自觉露出了憧憬的表情。
宋清瑜唏嘘道:“要不是我医道最佳,也真不想跟大师兄一起出来。虽然大师兄各方面都很优秀,喜欢他也很正常,但以前谁都不觉得大师兄这辈子能喜欢什么人,要不是这次……你怎么这副表情?”
她满脸的八卦瞬间变成了死鱼眼。
“就是觉得有宗门庇佑确实比做散修好太多了。”饶初柳干咳两声,似无意道:“说起来,我也差点进了一个小宗门,就是资质太差,人家只让做杂役,我便没留在那。”
“杂役确实没什么好做的。”宋清瑜赞同地点点头,“只说我们星衍宗的杂役,每日忙忙碌碌,没几个时辰休息。做得差了要被扣灵石,做得好了也不行,会要被大师兄手底下的管事抓去抄书。”
饶初柳道:“抄什么?”
宋清瑜只当饶初柳是没做成杂役,所以特别好奇,因着这些日子她时不时就找饶初柳聊天,后者一直很有耐心,从没厌烦过她话多,自然不会拒绝解惑,“基础符箓跟普通术法之类的,外面功法阁里常卖那些,有许多都是我们被罚……”
她咽了下口水,故作镇定道:“他们抄录的。”
饶初柳实在是不能不钦佩邬崖川了。
会做杂役的天资都高不到哪里去,邬崖川让他们抄录这些,不光为宗门创收,还给了他们一个学习的机会,让以后他们离开星衍宗也不会缺了谋生的手段。
“真好。”饶初柳低声感慨道。
宋清瑜震撼地看了她一眼,面露钦佩道:“……难怪大师兄会对你另眼相待。”
饶初柳摇着风吟,轻笑不语。
宋清瑜确实是医道天骄,但饶初柳觉得,她被派来跟着邬崖川,跟这个关系不大。
不过通过宋清瑜这段时间的态度,饶初柳心里那点猜测更清晰了。
但只有宋清瑜一个还不够。
送走八卦的宋瑜,饶初柳想了想,起身出了城主府。
城主府外的长街已经被打扫干净,看不出半月前的残酷,街上就零星几个人,看见饶初柳出来,就警惕地朝她看过来,只是目光撞到她手中的风吟时,才恍然地收回视线,继续聊天:
“别说,那些摊主做的食物味道也不比灵食节卖的小食差,可惜没灵气。”
“但也不要灵石啊!”
饶初柳经过他们身旁时,还听到他们说:
“也不知道那畜生什么时候能抓到。”
“是啊是啊,现在咱们被关在里面,都没法联系友人,他们肯定急坏了!”
“真希望能早点出去!”
这几个人都是邬崖川他们在地牢里救出来的修士,他们毕竟人少,就算累死也不一定能迅速掌控局面,邬崖川索性从这些人里面挑出些没有嫌疑的修士,分布到各个街道,负责看守。
饶初柳一连走过几条街,负责看管的修士听到声音时都警惕地看过来,看到风吟又若无其事地转回头去。
临近城门那条街,若有若无的食物香气忽然传来,饶初柳有些反胃,连忙从储物袋中摸出酸杏,含在舌下,走了过去。
宋清瑜跟她说过,城门大街上的食客跟摊主原本都被关起来,但哪怕他们不会反抗,这些凡人也抵抗不住饥饿。于是,他们再三检查过后,还仍旧让这条街保持了原样,好在城内没问题的食材不少,倒不至于换了领导者后,反而把这些人饿死。
正值申时,来来往往排队的食客跟各司其职的摊主看上去没夜晚那么诡谲,只是他们各个不说话,表情麻木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也不怎么正常就是了。
看见街尾左右两边各站着一个星衍宗修士,饶初柳换上一张笑脸,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就走进大街。刚走出几步,就有一个瘦食客低着头,端着食物从她旁边绕了过去。
饶初柳脚步微顿。
她回头看了那食客一眼,思索一瞬,又若无其事地回头,直直朝另一个瘦食客走过去。
就在两人即将相撞的时候,那个瘦食客默不吭声地往旁边让了让。
饶初柳心中了然,脚步却没停,加快速度往前走。路过的每一个食客几乎都在她挨近的时候,悄悄后退,让开了道路。
就这样,她一路走到了城门口。
街头也有两个星衍宗修士看守,饶初柳同样走过去笑着打了声招呼,心中却有些失望邬崖川没在这里。正当她以为要无功而返时,身后却响起了一声轻唤:“元道友。”
饶初柳心一紧,转过头,蓝衣修士正翩翩然站在三尺外,腰上枪柄的影子微不可察地轻颤,然后归于沉寂,“短时间内恐怕惜子城还难以开放,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提出。”
饶初柳挑眉,道:“要你行吗?”
“不行。”对于饶初柳安分了半月之后的再度调戏,邬崖川仍然适应,“道友有何需要,可以跟在下的师弟们提。”
饶初柳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后退两步,佯装震惊,道:“邬真人,你自己瞧不上我,也没必要举荐你师弟们吧?”
邬崖川视线滑过她头顶,手指动了动,但立刻又蜷了起来。
“噗嗤”跟一声冷哼同时响起,紧接着,微乎其微的“扑通”两声,朱越跟孟臻也从屋顶上跳了下来,站在邬崖川身后看着她,一个笑容灿烂,另一个则没好气地睨着她,道:“你想得还挺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