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场老手的直觉,银清总感觉不对劲,一个男子若是对明确对他示爱的女子无意,怎么会那么耐心帮助她成长?
但想想这个男人是邬崖川,这个女人是她修行成痴的小师妹,一切似乎又很合理。
“其实你选白乌鸦就是错的,这人根本不会对什么人产生爱情,不存在的东西,当然非人力所能改变。”银清这样总结。
饶初柳点点头,她现在也这样想。
银清又想到饶初柳总结自己跟陈慰的这段交集,失笑道:“不过你也不要总试图研究喜欢的原理,喜欢本就只是一种感觉,是理智无法控制的,哪能非要找出原因呢?”
饶初柳似懂非懂,但觉得这比学习阵法困难多了。
“你在山上学的东西,是一点也没用上。”银清抬起手,食指隔空点了点她,才笑道:“不过也不全是坏事,要是你学以致用,说不定早就被白乌鸦封住灵脉了。”
她又取出两只玉瓶,朝着饶初柳晃了晃:“小师妹,师姐总不能还没你封师兄大方,他只给一颗,我送你两颗!”
不同于饶初柳是十七岁半时自己找去了归望山,合欢宗绝大部分的弟子都是六七岁,能看出来是个美人坯子才被在外行走的弟子带回去的。颜芷曾跟饶初柳提起过,银清跟封度便是前后脚入门,相隔不过几日,便自然凑成伙伴,很长时间都形影不离,颇有青梅竹马的情分。
后来也不知怎的,两人关系突然急转直下,先是银清不理封度,后来封度也不理银清,就这样过去几十年,两人才终于又和睦起来,只唯独银清就此添了个爱跟封度较劲的毛病。
饶初柳犹豫了下,还是甜甜地对银清道谢,捧起双手,眼巴巴盯着她。
虽然浮生丹可能自带debuff,但她也不能因为吃饭可能会被噎死,就不吃饭了吧?
再说,她手里的灵石已经够折腾到邬崖川修炼无情道的时候,只要离他远一点,这两颗浮生丹不就保住了嘛!
银清把玉瓶精准地丢到饶初柳手里,听着小师妹左一句“师姐真是人美心善”,右一句“我最喜欢师姐了”,心情颇好地朝她抛了个媚眼,“好了,师姐这就带你出去,你猎艳的手段实在离谱,正好这段时间就跟在我身旁,我亲自教你。”
饶初柳欢喜应下,乖乖倚在茂茂身上,等待着银清破开灵盾。
然而这次灵盾又跟上次不同,明明银清每一击动静更大,偏偏打了数十次,也未能破开。银清累得香汗淋漓,停下休息的同时,状似不经意问饶初柳,“上次封度多少下破开灵盾的?”
饶初柳面露沉思,她表面是在回忆,实则在快速数着银清刚才用术法的次数。
三十多次。
她抬头,一脸真诚,“五十多次。”
银清神情微松,抬手拔下金簪,袖手一翻,金簪倏然变成一柄寒光凛凛的短剑。
她作势要劈:“小师妹,躲好!”
饶初柳推推茂茂,示意它往远处挪。茂茂伸长脖子扫了眼灵盾内逼仄的地方,起身出了灵盾。饶初柳没防备它退得这么远,一个没站稳,往旁边倒去。茂茂连忙去接,好不容易在她跌倒之前接住。
然后,两人一鹤看着仿佛从饶初柳腰上长出来的透明薄膜,齐齐陷入沉默。
“……”
三息后,银清面色不变,重新将金簪插回鬓间,道:“既如此,咱们走吧。”
“师姐等等。”饶初柳同样镇定,她站直身体,朝银清甜甜一笑:“虽然灵盾不必毁掉,但为防邬崖川发现问题,坟包还是得恢复完整。”
银清挑眉。
饶初柳低头,满眼期待地看向茂茂。
茂茂:“……”
灵盾里,茂茂骂骂咧咧地用翅膀推土。
灵盾外,饶初柳乖巧倚在银清肩膀上,撒娇道:“师姐,帮我把墓碑竖起来嘛!”
“浮生丹的隐患倒是方便你躲懒了!”银清好笑地用食指点点她的眉心,手随意一抬,倒地的墓碑就竖回了原位。
饶初柳认真看向墓碑。
‘散修元垂思之墓’
‘佳女眠于此,窈窕好学。性善,甚易为众所好,此更贵于色。虽历难而不移志,阅祸而不失善心。若乃能继之,吾不疑其名,则于月琅洲盛传也。此事不待可期,智女终。若能有来世,吾愿得其来,能成吾之美祝。吾意有三愿,一愿也,吾愿得从欲,自为诚欲者;第二愿,吾欲其名若己,为柳生强,使众皆知其佳;其三愿,勿逢令其不幸者。’
嗯,还是实话。
但饶初柳已经不像上次那般高兴了,她轻轻吸了口气,才敢看向落款。
‘佑安十八年八月二十五日’
‘同行客。’
“啪!”
饶初柳一脚踹在了墓碑上。
第37章 撩人酸甜
饶初柳这一脚并不用力,她也没多少力可用,充其量是为了泄愤。
同行客比过路人也没好到哪里去,这两个月她跟邬崖川相处哪怕够不到交情甚笃,最起码也算得上合作愉快吧!
看似温柔实则无情,天选无情道修士!
银清笑着摇头,目光落在碑文上,尤其看到那句‘吾愿得其来’,不由面露犹疑,“看白乌鸦写的这些话,对你似乎并非全然无意啊。”
“不瞒师姐,师妹也这么想过。”饶初柳视线始终锁定‘同行客’三个字,呵呵一笑,沧桑道:“我还直接问过他呢!”
银清饶有兴味地看她。
饶初柳默默回望,眼中满是郁闷。
银清噗嗤一笑,到底没再追问。
恰好这时茂茂也总算将坟包恢复原样,变大载着两人飞出了这座不知名的荒山。只是飞到山脚时,饶初柳视线往下方随意一瞥,顿时被一幕吸引住。
山脚有个被散碎石头搭成的小平台,上面供奉着一碗眼熟的精致小元宝。平台下则是一堆灰烬,周遭还有没烧尽的纸钱。
饶初柳眼角微弯,收回了视线。
那个钱袋子,塞得不亏。
银清此行没有想去的目标,饶初柳想着之前的赚钱计划,便让茂茂带着她们去了花溪城。
花溪城比两月前更萧条了,饶初柳进城时,城门口没有守卫。街上也没什么人,一路走过去,各个铺子里的掌柜伙计都懒散地坐着,聊着闲话。
“老齐命真好,那些普通货都能被人用一块极品灵石买走,赚了少说六十万!”
“是啊,那些货一清,他当天就把铺子转手跑路了,估计怕买家回过味找他算账吧!”
“可不是,也不知道哪来的败家子,咱们怎么就遇不上呢!”
饶初柳心里算了算,一极品=一百上品=一万中品=一百万下品,顿时也羡慕起来。
她在惜子城忙活了这两个月,再加上邬崖川给她陪葬的那些,也没有百万灵石呢。
银清在花溪城有宅子,本想带着饶初柳过去,但走到拐角,便看见一穿着粉袍的俊美男修跟一位相貌清秀的陌生女修有说有笑地过去,男修很擅长取悦人,三言两语就将那女修逗得花枝乱颤,看他的眼神都在发光。
饶初柳偷偷看向银清。
银清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拐弯处,收回视线,声音很淡定:“咱们别在这里打搅他的好事了,找个客栈安置吧。”
饶初柳连忙附和。
于是两人一鹤又折返回原本那条街,随便找了家客栈。两人进了房间,银清把饶初柳拉到窗户旁,便让她随意点个男修,显然是要践行亲自教导她的承诺了。
饶初柳透过窗户往下看,这会儿还在花溪城里的修士多半都是铺子老板,看上去基本都三四十岁,修为大概不高。倒是街尾酒楼里捧着玉简坐在门边的黄衣男修看上去二十多岁,生得很斯文俊秀,不算委屈师姐,只是不知有没有道侣。
“你就是想得太多了!”银清嗔了她一眼,不以为意道:“两个修士若盟定今生,合籍时,必是要对天道起誓两不相负的。天道誓言的厉害你也听过吧?若违背誓言,当初的誓言就会应验,躲都躲不过去。”
三百年前,曾有一对道侣合籍,对天起誓背叛便被天雷劈死,后来男方与另一女修有了苟且,自言是被算计,但天道可不管这中间有无误会,只要违背誓言就被天雷追着劈,躲到哪里就被劈到哪里。那男修颇有家资,用尽各种手段跟灵器遮挡,都无济于事,最后真的被天雷劈死了。
“他们若有道侣,自己就不敢越雷池一步,还用得着咱们小心?”银清顺着饶初柳的视线瞥了那黄衣男修一眼,没提出什么异议,只让饶初柳带着茂茂先过去,挑个方便看戏的位置坐下。
饶初柳依言扶着茂茂起身,走到门口时,便听背后的银清轻轻笑了一声。
“小师妹,咱们合欢宗的弟子,最不能用条条框框把自己圈死了。但凡看着顺眼的,只管去试,有道侣的男修若能轻易被咱们勾引走了,死了也活该!”
饶初柳回头朝银清灿烂一笑,“师姐,我知道啦!”
世间男修千千万,又不是万不得已,选择那么多,何必碰有主之人。
当然,这也没什么辩驳的必要,毕竟她跟师姐成长的环境就不同。
琅洲强者为尊,凡人自不必说,只说修真界,三妻四妾的男修便不在少数,三夫四侍的女修亦不少,像她的女神许师姑祖身边莫说裙下之臣,就是得到名分的也有六七个呢。
饶初柳倚靠着茂茂进了那间酒楼,点了两样最便宜的菜,便上到二楼。二楼的围栏边吊着竹帘,饶初柳挑了个角落坐下,不一会儿,那名黄衣男修便端着菜过来,还送了她一壶茶。
饶初柳道了声谢,男修朝她腼腆一笑,拿着托盘下去了。
饶初柳摸着茶壶,感觉锁骨处的验毒珠没发烫,便给自己跟茂茂各倒了一杯茶,视线隔着竹帘的缝隙,朝门口看去。
就在黄衣男修下到楼梯最后一阶时,门口忽然响起清浅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穿着鸭黄色纱裙的女子翩然走进酒楼。
要开始了!
饶初柳挺直背脊,朝旁边快速招手,茂茂斜她一眼,心领神会地从储物袋中找出纸笔,叼着放在她面前。
银清几乎是擦着黄衣男修的身侧走到一张桌边坐下,大概是身上的香味引起了男修注意,擦身而过时,男修下意识回头看了她一眼。但银清全程目不斜视,似乎没有发现一般。
她抬起手,手背掩唇,轻轻咳嗽了两声,道:“店家,来几道辣菜。”
银清脸上原本妩媚动人的妆容已经卸去了,此刻素面朝天,嗓音又轻又软,轻咳时娇躯轻颤,越发让人怜爱。
黄衣男修犹豫了下,道:“仙子,你嗓子若是不舒服,最好还是别吃辣的。”
银清柔柔一笑,水雾朦胧的眼睛看向男修,“不打紧的,我想尝尝。”
饶初柳清楚地看到,男修脸红了,去后厨的脚步都加快了几分,像是落荒而逃。
银清抬眸,含笑对上饶初柳的视线,一道传音便在她耳边响起:“小书呆,瞧好啦!”
饶初柳用力颔首,飞快记录起来。
她才把刚才的细节记录好,外面忽然响起一道女声,越来越近,像是朝着她们所在的这家酒楼来的:“封郎,这家酒楼的仙贝烩可是一绝,你一定要尝尝!”
男声宠溺道:“艳儿都说美味的东西,那必定差不了。”
这么巧的吗?!
饶初柳不自觉屏住呼吸,尴尬到脚趾都快把鞋子抠出洞来,祈祷着封度看到银清就走,别影响她亲亲师姐发挥。
然而封度进来时,看到银清确实怔了一下,但紧接着两人都默契地移开视线,只当不识。
封度含笑看向身侧的女修:“艳儿,咱们去楼上吧?”
名叫艳儿的女修看了银清一眼,眉头微蹙,点了点头,跟着封度上了二楼。
封度护着艳儿上楼时,表情还略有些心不在焉,等到两人都站在楼上时,他已然又恢复了那副风度翩翩的深情模样,跟艳儿耳语了两句,引得对方眉开眼笑,才环顾四周,似乎是想找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