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嘴角的那片柔软朦胧又轻飘,奚临思绪里顿时像揉进了一团雾,他脑中空白地僵硬半晌,才手忙脚乱地腾出手去揽住行将栽倒的瑶持心,旋即飞快收了他那柄没安好心的剑。
“师姐,不要紧吧?”
他家大师姐好不容易挣扎着坐起身,十分莫名其妙地控诉道:“你的本命剑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不是亲我,就是拖着我去亲你!”
奚临:“……”
他委实无力反驳。
最后只能苍白道:“……早说过不让你拿着它了。”
瑶持心义正词严:“你没把它教好,师弟,这是你的问题。”
奚临:“对不起……”
可本命剑的意识其实不由他说了算……不过罢了,他也没想解释。
这一抬眼,瑶持心正巧对上师弟的下颌,他皮肤本就偏冷白,留下的痕迹于是格外清晰,极鲜亮的一道红。
瑶持心连忙抬起指腹去抹:“啊,等等,沾上口脂了。”
奚临来不及躲。
她不碰还好,越擦越发现旁边的肌肤逐渐红着蔓延过来,很快连成片,几乎分不清口脂的残留在哪儿。
青年的喉结在动,似乎耳根边的筋肉也在动。
瑶持心刚要奇怪,师弟已经挥开她,迅速起身往外走。
“诶,还没擦净……”
奚临指背用力抵着她方才吻过又碰过的位置,甚至没抬头,脚下的步子分明是慌乱的。
瑶持心看着他的背影拐个弯就不见了,侧头瞧了瞧指尖的殷红,继而把五指合拢一握,轻轻踮脚笑,笑得娇俏又促狭。
“也不是完全不像嘛。”
原本打算好好修炼一日,没承想师弟竟半途撂挑子,大师姐在院中自己玩了一会儿,犹觉不足,法器与法器之间也有区别,和本命法器更是截然不同。
她还想再试试别的,说不准就悟出自己的法器了呢。
瑶持心出门四处转了转,正漫无目的地迷茫着,一回头望见林朔同雪薇走了过来,她刚愁没人能帮忙,招手就迎上去。
雪薇:“持心。”
“正寻你们呢。”大师姐双眼晶亮,她知道林朔的本命法器是一把藏了剑的七弦琴,琴名清角,剑名星辰,文可弹民俗小曲,武可揍天地鬼神,正契合了他剑法双修的道,与奚临的照夜明想必又有些许差异。
“有什么事么?”
瑶持心脱口而出,“林朔,把你的本命法器给我看看。”
林大公子抱着双臂不耐烦地啊了一声,“你要这个作甚么?”
她答得实诚,“我想瞧一瞧它的意识。刚学的,听说驭器道可以捕捉法宝的脾性,所以跟你借清角一用。”
大师姐此话一出,林朔连手臂都顾不得抱了,当场老脸一红,“什么?!”
“这、这种话你都,说得出口!”
瑶持心匪夷所思:“这话怎么说不出口了?”
他看着她的模样,几度开口几度无言,差点词穷语塞:“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你们驭器道的,怎能如此有伤风化!”
说完也不等她反应,自己先就掉头,甩着两手袍袖羞愤欲绝地走了,活像大姑娘当街惨遭调戏。
“……”
瑶持心被他这话怼得如坐云雾,不由朝雪薇疑惑,“我怎么他了?不就随口问问吗,他这么大反应干什么?”
一边的丹修掩着嘴轻轻笑,闻声才慢吞吞向她解释,“持心没有本命法器恐怕不知缘由。这是同修士心神相连之物,乃极为私密的东西,形同第二颗心,等闲不能与旁人窥视。”
“而林朔向来自持稳重,端方矜持,这在他看来恐怕……唔……”
她思考了一阵,灵机一动,“是如同小衣一般的事物吧。”
瑶持心:“……”
了不得,她刚竟对着林大公子讨要他的小衣!
无怪人家会露出那副活见了鬼的表情。
瑶持心惊异之余,突然就明白了那日在苍梧之野里,奚临避而不谈是因为什么。
大师姐秀眉轻扬,眼角眉梢间渐渐漫上了然于心的笑意。
难怪总叫她别问了呢。
面前的怀雪薇倒是半分不介意,笑盈盈地摊开手,唤出长鞭,“持心要看我的吗?我是不在意这些的。”
“就是得小心着点儿哦,它的脾气可能不太好。”
第38章 煞(二)闺女喜欢林朔吗?……
回山后的日子过得堪称风平浪静,瑶持心每日都在潜心修炼。
北冥剑宗那边并无举动,仙山内部也一切安好,时间一久,她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真的有觊觎瑶光的打算了。
难道因玄门大比失利,剑宗眼见事败无望,索性放弃?
亦或是,原本侵蚀瑶光山的计划是在两派结盟后才萌发的……
她对当年的大劫真的知之甚少,所有线索仅来自临死前那半个时辰的惊心动魄。
如今的玄门格局已变,两派之间毫无瓜葛,假使剑宗不肯善罢甘休,但她也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后招。
当年要靠结盟,靠亲事,靠勾结散修用尽花招手段才能攻破瑶光山,现在没了这些倚仗,怕是有心下手也独木难支吧。
刚刚从生死轮回重返人世时,瑶持心整个人都绷成一根弦,看谁也不像好人,现在静心调养了一段时日,她开始琢磨反思。
门派里现在真的存在内鬼吗?
会不会是自己想得太糟糕,或许那些人都是剑宗带进来的……也说不定呢。
“师姐。”
奚临听完她的顾虑,一番斟酌之后开口,“其实我回去仔细想过,凭叶琼芳的实力,怕是不能毒倒掌门。”
瑶持心不由坐直了身体:“你的意思,她并非那个用丹毒的内鬼?”
“有没有嫌疑我不确定,只是单从她的修为来看。叶长老虽为丹修,却更擅长阵法,医毒一道尽管精通,可想撼动你父亲,委实差得太远。
“你不明白‘凌绝顶’的含义,这是当今仙门凌驾众生的境界,绝顶与化境的差距,不是化境与朝元期之差可以相提并论的,单凭一个化境丹修,可谓天方夜谭,至少也得是半步登顶的大能才行。”
可这天下也没几个凌绝顶啊。
剑宗那边有这样卧虎藏龙的人么?
瑶持心简直闻所未闻,他们若真有,何至于混成这幅熊样,还得让门下弟子出卖色相,蛰伏好几年。
“依你之见……奸细另有其人?”
奚临没未正面回答她,反而问,“你们瑶光与北冥剑宗,有世仇吗?”
瑶持心认真想了想,“应该没有,我从未听说。”
这点看大比场上长老们的反应便知,真有仇怨哪里用得着她千辛万苦地使苦肉计折腾自己。
“当今仙门不说同气连枝,好歹也是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师弟道,“有个问题,从你告诉我你的梦境开始就一直想问了,师姐,北冥剑宗煞费苦心针对瑶光所图为何?”
她当场一怔。
经师弟这么一提醒,瑶持心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被自己长久以来忽视的疑点。
是啊。
她一心只想着剑宗要害他们,却从未细想过,剑宗千方百计地谋划这许多图的是什么。
现下的九州大地灵气充裕,就算要争资源,大有玄门论道可以下功夫,实在缺东少西,依附几家底蕴深厚的门派,只要门中后辈有出息,不怕没出头之日。
各派之间虽也不乏口角争执,可顶多是些小摩擦,千年来没有上升到两派流血冲突的。
一旦动手,几乎可以视作邪祟论处,不仅为众仙门所不齿,亦会遭到四方讨伐。
剑宗为了什么需要如此铤而走险?
纵然它卑鄙无耻,总得有个无耻的目的吧?
山头大家都有,打破了瑶光能拿去干什么?搬家不嫌麻烦吗?
瑶持心重新平复心绪,抛开个人恩怨,以旁观者的眼光重新回顾了当晚她所经历的全部细节,自大婚前上妆,到小院外逃命,然后是浮屠天宫里寻得瑶光明,遇上师弟……
——“东西拿到了吗?”
——“这就是镇山印?”
对了。
她咽气之前依稀听到剑宗弟子的声音。
大师姐睁眼一抚掌,“是镇山印,他们是来抢镇山印的。”
奚临却微微皱眉:“镇山印?”
那不就更奇怪了。
所谓的镇山印每个门派皆有一块,明面上的用处是持有者可凭借此物开启镇山大阵,但实际上更贴近于一种掌权象征,如同民间皇帝的玉玺,由掌门换代传承下去。
材质或是玉石或是灵石,并无特别之处。
大师姐匪夷所思:“难不成是它剑宗想来当我瑶光的掌门?”
奚临竖起两根手指:“两个可能。”
“要么,他们找错了东西,误将镇山印认成他物;要么,是贵派的镇山印本身有问题。”
可印一向由老爹保管,也就瑶光山大劫夜里她捧着跑了一会儿,也没瞧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师姐。”
那头的师弟将手放了下来,轻轻搭在膝上,“找内鬼也好,对付剑宗也罢,这已经不是你一人能够承担的事了。掌门资历深厚,他对门派上下的修士才最熟悉,除了几峰主事,后山还有一些清修避世的前辈吧?如果有异状的是长老级别的人物,由他出面能省去很多麻烦,你不打算告诉他实情吗?”
“我当然有想过啊……”
瑶持心闻言发愁地托起腮,“可是怎么开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