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的追求者其实挺多。她不仅是尧山老祖的白月光,也是修真界的白月光。
但洛河神女呢?
夏小余勉强算一个,除他之外还有别人吗?
没了。
这样一比,白月光又把洛河神女比下去了。平心而论,两个人放在一起,他们也会选白月光啊。这事不能怪老祖,也不能怪白月光的追求者至今还在疯狂地问白月光到底在哪里。
洛颜道:“我不知道。”
那人自觉失态,整了整衣裳,转头不理。
夏小余看了眼天色:“恢复得差不多了吧?还找不找你们门主?”
长卿门十人自然没把这件正事忘了。修养了一夜,被丧嫁女哭没的灵力恢复了八.九成,此时纷纷起身。
洛颜却只恢复了不到一半,但她不愿给别人拖后腿,也跟着一同起身。
她失血严重,脸色被日光映照得几近透明,像是水晶一样易碎。夏小余走到她身边,轻声道:“没事吧?”
洛颜摇头:“我早休息好了,别,不用扶着我。”
夏小余却趁两人挨得近,压低声音,低头在她耳边道:“记得在郡女观我们约定了三件事吗?”
洛颜一怔,不知他为何提起这个,但点点头。
“这次我们再约定一件事。”
洛颜问:“什么?”
夏小余道:“那十个人,虽然我很讨厌他们,因为他们对你不好。但等会儿无论遇到什么危险,在确保你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尽量让他们都活下来。”
洛颜点头:“我肯定会的。”
夏小余嘴上没说话,却在心里叹口气。
一行人便离开茅草屋,他们没走多久,那几个戏人就回到了茅草屋。两拨人走的不是同一条路,便错过了。那女弟子望着破破烂烂的屋子叹息。
洛颜他们继续北上,往长卿门的方向走。
走了一阵,有弟子察觉不对:“咱们走到长卿门也没有用啊,长卿门不是早就封了吗?”
另一弟子附和:“对啊!当时门派被屠,门主悲痛自责之下就把门派封锁了。想让门派成为一个装满回忆和伤痛的故地。但满一年后,门主来故地祭扫,却发现门打不开了。”
这也是当时一件稀罕事,相当于主人一年没回家,回家时发现自家门锁生锈,钥匙开不了门了。
门内不知如何,门外却是一片黑气缭绕。当时尧山派了弟子来看过,说此地枉死者过多,怨气深重,恐怕已化为鬼怪,若是放出去恐怕要作乱。这时候门派内布下的阵法很可能就发挥了作用,将怨气困住,免得他们为祸世间,也算是修仙弟子对世人最后一点怜悯。
“打不开还是好事,万一打开了怎么办?”
夏小余的笑声从众人身后传来:“既然带了柳子峤过来,肯定是能将门打开的,既然能打开门,就能控制门里那些东西。你们当柳子峤这次惹上的是什么简单的角色,操心自己吧。”
众人虽不知道那黑雾里的人是谁,却一个个都警惕起来。
如此走了两日,到了第三天,终于来到长卿门门派所在。
已经是暮春,门边两株白梅树却开得茂盛。一阵风吹来,梅花如雪,纷纷落下。
原本紧闭的大门此时敞开了一道缝隙。众弟子想起夏小余的话,谁都不敢轻易上前。在门口踌躇了一阵,还是洛颜越过众人,走过去将门推开。
在门被推开的同时,一张夹在门缝里的纸掉落下来,洛颜从地上捡起。
长卿门的弟子全都围过去看,一开始还是小心翼翼,后来就在十人手里传了起来。
是一张白纸,上面一个字都没有,干干净净。
“这是什么意思?这么白,看上去像是新放的。”
夏小余:“上面是法术。”
拿着纸的弟子才想起来,有时候仙门中人传信,为了不泄露信件里的秘密,会用法术将字迹隐藏。用哪种法术能再让文字出现,只有传信双方的人知道。
“但用的是什么法术咱们不知道啊。”
夏小余“啧”了一声:“长卿门的法术,信送到你们眼前了,不就是为了让你们看的吗?”
一行弟子恍然,按照这个思路,应当是他们十人都会的法术。便由那正好拿着信的人操作。
这弟子拨开药葫芦的盖子,将里面的药粉洒在白纸上,不多时,纸上便出现了两行字。
“救我,下面是署名——洛思思。洛思思!”
洛颜立刻把信抢了过来,连带夏小余都冲进人群中,抓住这封信。
第22章
洛颜反复看了几遍,心脏怦怦狂跳:“笔迹新的,是洛思思的。”
众人并不了解洛思思,但这张纸上的字迹大家都非常眼熟,很多人从小就临摹学习——这是尧山老祖的字。
像,但少了几分老祖行云流水的洒脱,更多的是担心写不好而用力过猛,显得束手束脚。
长卿门弟子回过神来后,意识到一件事:“洛思思还活着?”
“我就说嘛,以尧山老祖的本事,怎么会让自己心爱之人被人轻易杀死,肯定早就保护起来了。”
夏小余的脸上难得出现了凝固的神情,他看向洛颜。
洛颜手指越攥越紧,快要把信纸揉碎了,整个人脸色愈发惨白,嘴里不停重复着:“她还活着……”
这副样子全被长卿门弟子看在眼里,心想,神女表面不说,心里肯定恨着白月光。毕竟她混到今天这个地步,一半是尧山老祖所赐,另一半就是白月光。她肯定见不得白月光好,巴不得白月光死了。
说不定白月光根本就是她弄死的,现在发现人没死,开始慌了,害怕自己做的事被发现。
先前被她救时产生的一点好感,现在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有人开始嘲讽:“哎呦,好叫神女失望了。”
所有人都在笑话她,只有夏小余轻轻捏了下她的肩膀。洛颜回头看他,他从洛颜手里把信纸抽出:“这是求救信,又在长卿门,说明什么?”
“思思来过这附近,她出事了,她让我们救她!”
夏小余笑着问:“她怎么知道你们会来?”
有人回过神来,也是,长卿门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这里寂静得像是世外桃源。可现在,短短几日内,又是柳门主又是洛思思,一个个约好了一样往长卿门跑,本身就不正常。
暗恋洛思思那弟子却急得不行:“但她求救了,就说明她现在很危险!”
他看向半敞开的门口,想往里冲,可那一阵阵吹过来的阴风,卷着地上的白纸钱又让人不敢往里走。
纸钱是来祭祀时撒在门口的,现在门敞开了,都被风吹进了门里。纸钱下压着一张张泛黄的白纸血书,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涸,写成的字却更加异常清晰起来:
——洛河神女还我门派!
——洛河神女杀我师弟,祈祷她被千刀万剐,死后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洛河神女是畜生投胎,毫无人性!
纸张下面还有几个纸扎的人像,女子的模样,穿着白衣裳系着红腰带,和洛颜的打扮一样,有的脸被划花了,有的五官歪斜,还有的缺胳膊少腿,各种对神女“美好的祝愿”写在纸人身上。
这些纸片和纸人,长卿门十个弟子都见过,每次来祭扫还会有新的送来。
当年那场喜宴请了许多宾客,变故是在宾客大多散去之后发生的。虽说大多散去,也有些宾客路途遥远,想要留在长卿门过夜,没成想竟然一起断送了性命。
这些宾客的门派哪里肯依?可长卿门当时已经不能更惨,他们便把气撒在那个传闻中的凶手,洛河神女身上。
找到了神女就亲手为自己同门报仇,找不到神女就天天给神女送去最恶毒的诅咒。他们也进不去长卿门,便将这些堆在门外。或许是这次长卿门被打开了,这些东西全被挪进了门里。
夏小余捏得手指骨节作响。
洛颜却渐渐平静下来,她看了一会儿,觉得这种事也算见怪不怪了,于是迈进门槛,弯下腰,把这些纸人和纸片拾起来。
她甚至很有耐心地把这些纸人纸片按大小顺序摞在一起,放到门边,找了块石头压住,省得被风吹得到处飞。如此就顺手就清理出来一条道路,供人往里走。
门里便是长卿门门派所在,比起尧山派那种世外仙山的,长卿门更像一个富贵闲散人家的院落。白墙灰瓦,几点枯枝探出墙来。
一进门是庙观,里面供奉着白梅圣手,但庙观荒废已久,连带香炉里的烟灰都泛着冰冷的气息。庙观后便是一排排屋舍,靠前的是门主居所,靠后的是弟子房。分布散落,两三间连成一排,每排之间隔着很大一片空地,空地上应是种满了各种草药。空地中间种着杨树和柳树。
如果是在阳光晴好的春日,弟子们应该聚在一起,辨别草药的种类,讨论修行的瓶颈和外出的趣事,树叶被风吹落,笑语飘出墙外。
但现在只余一片死寂,空地上是一处处坟茔,里面埋的都是长卿门弟子,密密麻麻连成一片,像是另一种整整齐齐的集会,只是没有人再能发出声音了。
长卿门弟子都红了双眼,有人已经泪水模糊。脚下一个踉跄,踩到一个尖锐物,险些绊倒。
是一块镜子碎片,坟茔上还有许多镜子碎片,阳光一照,波光粼粼。
一人捡起:“这是哪里来的?当时没有吧?”
站在他对面的人道:“后面有字!”
那人赶紧翻过来,发现背后刻着一个字:洛。
其他人也翻过镜片,发现后面也都刻着字,分别是“小”“神”“女”“镜”“心”“河”“子”。
“小心洛河神女镜子?这是柳师兄的字!”
众人全都看向洛颜。
洛颜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危险了,她翻弄自己手里的镜片,敲了敲镜子边缘。众人一直小心翼翼地盯着她的手,怕她有动作。
看着看着,一人叫道:“这镜片连着的木框刻着葡萄纹,和喜宴丧镜好像。尧山老祖出过一本志怪图鉴,我看过好几遍。”
洛颜看见自己手里的镜片也是如此,上面刻了核桃纹。核桃寓意“合桃”,是代表爱情的果实。喜宴丧镜原本也是婚嫁喜物,再适合不过。
“这是喜宴丧镜?”另一人吓得扔了手里镜片。
“不不,只是像而已。但做成这样,肯定是要告诉我们什么事。”
洛颜点头,镜子已经碎了,通常不会再连着镜框。除非这是弄碎镜子的人有意提示某种信息。
小心、神女、喜宴丧镜……在说自己?她一抬头,看见长卿门弟子都围过来。
夏小余数了数碎镜片的数量,心里有了计较,掀起眼皮道:“怎么,不走了?”
“对,不走了!”长卿门弟子掷地有声:“不把这件事情说清楚,洛河神女别想往里再走一步。”
夏小余不屑:“谁愿意往里走?长卿门是什么好地方吗?”
“你倒是滚出去,没得脏了长卿门的土地。”
夏小余却不知那根神经搭错了,硬是跟这十人杠上了:“你叫我滚我便滚么?我倒要往里走。”
洛颜赶紧拉他,此处是人家的伤心地,在这里说长卿门的坏话,叫人怎么受得了。换位思考,如果有人在神女观附近说洛秋螟的坏话,她也会生气。
夏小余却对她摇头:“你心善,明事理。有些人却只会狂吠,不知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