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那洛思思的坟是不是你挖开的?人怎的不见了?你把洛思思带哪儿去了?”
洛颜道:“不是,我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那当年洛河水患总是你干的吧?你可知那次水患死了多少人?你就为了救那一家三口,害死了多少无辜的人?”
洛颜深吸一口气:“我没有错,一家三口也该活命。”
但质疑她的人更多了,她越反驳,下面的人越觉得她是在狡辩,在撒谎。
他们说着难听的话,一句句像是一滩烂泥砸在人脸上。
有离得近的弟子甚至抽出佩剑冲了过来,洛颜无意和他们打,于是左右躲闪,他们看了出来,于是更加肆无忌惮。
虞栗楠想替洛颜说几句话,却察觉不远处有一道目光朝自己看过来。迎着目光看去,正是夏小余。
夏小余冲他摇头,示意他不要插手。
以往他说什么,没有人会不顺从,但此时此刻,虞栗楠头一次萌生出一个念头,他不想听王兄的,他就想把洛颜带回去,好好照顾她,让她别再风餐露宿,别再流血受伤。
大不了就让人骂吧,自己别去听,找个清静又漂亮的地方住下来,白天种花晚上赏月。他有能力把洛洛藏起来,让谁都找不到,他也有能力养活洛洛。
什么实现愿望,什么大道飞升,太痛苦了,都不要了行不行?就当一只幸福快乐、自由自在的小鸟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当翱翔的鹰?
飞得比别人高,就会飞得比别人累,这么简单的道理不懂吗?
他头一次想要反驳王兄,或许是因为此时的王兄变回了少年的模样,看上去不再那般盛气凌人。也或许是王兄他自己快要坚持不下去了,他的手不住地颤抖。
当然也或许是因为虞栗楠自己在发抖,所以看错了。
却在这时,不远处的河面上忽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哭声。原本平静的河水忽然翻腾起来,一艘三四层楼高的船从河面上驶过,船上扒着窗户往外看。
他们全都被水泡得发白浮肿,手脚末端已经腐烂,头上挂满水草,眼睛向外突出,嘴巴里含满了泥沙。
他们全部盯着岸上这些人。
陈持盈声音发颤:“洛河夜哭!你们触发了洛河夜哭的秘境!”
--------------------
副本很短,明天一发完,之后就进入老祖飞升前和颜颜相杀(没有)相爱的故事。
第37章
洛河夜哭是四大秘境之一,当年天裂时,洛河发生水患,死了无数人。这些人的怨气散不出去,积压在这里,时间一久,这里就成了一处凶地。
按照尧山那位道友的理论,这里的怨灵结成了一种“场”,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秘境”。在特定情况下,秘境会被触发。
虽说都是秘境,但洛河夜哭和喜宴丧镜还是有区别的。想要离开喜宴丧镜的秘境,可以打破拉自己进入秘境那东西,或者让秘境的主人放自己离开,再不济还可以直接打破秘境,就像洛颜之前带柳子峤等人出秘境那般。
但洛河夜哭是没有主人的,或者说它的主人是所有在水患中惨死的人。这些人已经变成怨灵,绝不会轻易放生人离开。
打破拉自己入秘境那东西也不行,因为进入洛河夜哭秘境的条件有二:一是人群聚集,二是兵戎相见。
也好理解,怨灵死后有怨气,想要往生却不能,于是就要找替死鬼。能替自己死的必定是还活着的人。怨灵抓人靠察觉人的阳气,一两个人不好察觉出来,但一群人就好察觉了。
至于兵戎相见,这是因为兵器往往意味着杀戮与死亡。这些怨灵本就含怨而死,再这么一刺激,不发狂了才怪。
陈持盈喝道:“快结阵!药宗弟子快跑!”
身穿紫袍的郡女观弟子立刻拉起阵法,萧山派和嵩山派也是剑修门派,纷纷上前帮忙。
药宗弟子却反应慢半拍,许多人只是听说过洛河夜哭,却从未亲眼见过,此时都愣着不走,想看个究竟。
看着看着忽觉哪里不对劲,低头一看,河水冲上来,漫过大腿了。
赶紧拔腿逃跑,却发现腿已经拔不起来了。河水中间有个大漩涡,这些人就打着旋地被卷了过去。
柳子峤大叫着“景师兄”“崔师弟”的名字,就往前冲。洛颜单手将他拦住:“别过去,我去。”
她速度快,几个起落就抓住了景南星和崔子峻的衣领,正要跃回岸上,忽然在空中撞上了一物。好在她反应快,一个后空翻落,堪堪落在河面礁石上,好险没掉进河里。
虞栗楠问道:“怎么回事?”
夏小余趁乱往虞栗楠身边走:“秘境又封闭了。”
虞栗楠转头问他:“为什么?”
夏小余给他指了指陈持盈和一众郡女观弟子。
这秘境本来是开启了,陈持盈想封住秘境,便带着弟子结了阵法。不料还是有人被卷入了秘境。好在陈持盈一通操作之下,秘境开始有封闭的趋势,但那些人已经进入秘境,此时将秘境封闭,相当于将那些人也封了进去。
夏小余声音平静:“你去告诉她,立刻封闭秘境,不能因小失大。”
“王兄!”虞栗楠眼眶发红:“你真不管她死活了!”
夏小余的声音听不出一点感情:“死不了,那些卷进去的人都是最合适的。”
虞栗楠想扇他。
却不用他们动手,这秘境像是长了脑子,做事进退有度。知道自己抓到了替死鬼,不求多但求稳,自己把自己给封上了。
虞栗楠看着河面发怔。夏小余的声音再次传来:“没事,秘境没全开启,只打开了一部分,打破秘境出来即可。”
虞栗楠暗骂:说得轻巧,打破要是那么容易,你手抖什么?有病就治。
“有功夫骂我,不如赶紧炼药,一会儿还能派上用场。对了,我之前跟你说的,让你帮我联系重楼门,安排好了吗?”
虞栗楠瞪大眼睛:“都这会儿了,你还管其他?”
陈尧垂下眼眸,静了会儿说道:“我没有别的办法......也没有时间了。”
洛颜拉着景、崔二人的衣领,安慰道:“洛河夜哭秘境没有完全打开,你们跟着我,我会尽力救你们不死。你们站在这里别乱动。”
她转身去河里捞其他被卷入的人。高若怀拉着她的袖子从水里冒出个头,抹了把脸:“我们和洛河神女到底是什么样的缘分。”
洛颜低头一看,被秘境卷进来的好几个都是长卿门弟子,也有三四个重楼门,会水的拉着不会水的,一个个扒着礁石浮上来。
景南星环顾四周:“若想出去,恐怕要靠咱们几个打破这秘境了。”
崔子峻道:“洛河夜哭可是四大秘境之一,要打破谈何容易?”
却有一重楼门弟子道:“也不是不行。我们门主提出过一个说法,她说可以把秘境当作一个阵法,阵法都是有阵眼的,阵眼维持阵法运转。秘境也应有一‘阵眼’,只要打破这个‘阵眼’,咱们就能出去了。”
崔子峻:“那秘境的‘阵眼’怎么找呢?”
重楼门弟子:“这就要看秘境形成的原因——”
“快别看了!”和他站在同一块礁石上的弟子打断他:“这礁石在下沉,不对,是河水在上涨!”
众人立刻观察自己脚下,只见每个人踩的礁石都往下沉了不少。由于众人站在河面上,没什么参照物,不知是礁石在下沉还是水面在上涨。但知道无论是哪种情况都十分不妙。
崔子峻拎着被水打湿的裤子:“不是,等会儿,这水真能淹死人?这是秘境啊!秘境!”他对秘境的认识还停留在喜宴丧镜,进去的人处于独立的空间,不会被那个空间发生的事影响。”
洛颜却摇头,声音有点虚弱:“不是,秘境没有全部打开,有点介于秘境和幻境之间。也不是所有秘境都无法触及周围,喜宴丧镜特殊,因为镜花水月,里面的一切都是虚的,所以摸不到。”
崔子峻讪讪道:“对不住,我脑子有点进水,那现下怎么办?能不能回到岸上?”
若是能回到岸上,自然得解。
众人极目眺望,还能瞧见岸上的人群。伊阙郡主急得不行,跟白梅圣手商量怎么才能救人,却不知生出什么分歧,郡主和圣手吵了起来。
“我游过去试试。”洛颜速度快,一个纵身就跳到河里。
还没游开,后面就传来一阵叫声,好几个长卿门弟子叫她名字。
她回头一看,刚才她站过的那块礁石,此时迅速下沉,比其他几块都沉得更快些。
她看着礁石发愣,身体泡在冰冷的河水里,直到旁边有人来拉她才回过神来。景南星焦急地朝她喊道:“洛神女快回礁石上来,人一少石头就往下沉。”
虽不知这是什么道理,但景南星站的那块已经沉没到水面下,河水漫过两人小腿。洛颜立即往回游,却在爬上礁石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下,险些又跌落回河里。多亏景南星和崔子峻伸手拉了她一把。
景南星见她面色惨白,便问:“你怎么了?”
洛颜从礁石上移开目光,摇头。
现在不是分神的时候。礁石还在不断下沉,不能一直站在这里。岸边也游不过去,眼下还能落脚的只有先前那艘载满了水鬼的船。
崔子峻咽了咽口水:“这船会不会就是洛河夜哭的‘阵眼’?”
景南星喷他:“你敢上去?”
崔子峻吸气挺胸:“有、有何不敢?”他扯下腰间药葫芦,催动着里面的法术,却还没等他的葫芦有反应,他站的礁石也猛地沉了一大截。
景南星喝道:“赶紧停下!哎,我们刚才也试过,但一用法术,就沉得厉害。”
崔子峻道:“咱们几个都是五行属水,重楼门几位如何?”
重楼门几人诧异:“我们也是。”
岸边,虞栗楠朝着夏小余的背影瞪了一眼。
却在这时,洛颜在在礁石上一点,凌空跃到了船尾。不知为何,那些水鬼都集中在船头,船尾只有一两只。
那礁石果然又飞速往下沉,洛颜迅速抽出红绫在船上一抽,一瞬间,水花裹着木屑溅起,后半截船身裂开。几只水鬼朝她扑过来,被她用红绫抽进河里。
于是这小半截船身便空空荡荡地漂在了水上,长卿门几人拉着重楼门弟子一起游了过来。
洛颜自己却不上船,她转身朝着前半截船游去。她刚一靠近,船上水鬼就朝她扑来。她见一个抽一个,不一会儿就把周围一众水鬼都抽到了河里。
崔子峻和景南星小声道:“我怎么感觉洛河神女心情不好?”
崔子峻觉得她现在的状态就像是很想抽人,但又没办法抽人,所以抽几个水鬼发泄一下。
可景南星却不回答他,他朝景南星脸上一看,只见景南星双眼盯着河面。他也望河面上看去,这一眼直接惊得他跳起来,他们这半截船身下有一个硕大的黑影游了过去。
这黑影像条大鱼,也像个人。
这一跳,直接惊动了那黑影。船底立刻溅起水花,尚未看清那影子是个什么东西,就觉浑身一震,那影子直接把他们的船板撞散了。
洛颜抽那水鬼的时候,倒也没忘了身后小船上这些药宗弟子。此时收回红绫,缠在他们腰上,一个个拉上了大船。
众人狼狈地爬上船,朝洛颜道谢。
乍一闻见这么多生人的气息,水鬼更加疯狂。洛颜右手不收回红绫,左手化掌为刃,割破右臂,鲜血涌出。她在伤口上抓了一把,将血丝化作锋利的细线,朝着水鬼袭去。
岸上众人一直看着这一幕,有人好奇道:“洛河神女还会救人吗?”
他们隔得远,声音传到一半就融化在河水里,除非耳力极佳的人能听到只言片语,比如高若怀。
高若怀现在很想站起来喷那说话的人。
看到他们就仿佛看见过去的自己。
为什么人总是固执己见的?为什么人总是愿意相信自己相信的,而不是自己亲眼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