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白天还是一副需要人劝和的冷漠样子,晚上无人时却拥抱在一起。
方红雨说:“俞北亭,我们要不要试试双修呀?”
俞北亭身为长辈,在这段关系里是有些拘谨的,但是方红雨主动提出双修,他……他无法开口拒绝。
却没想到,第一次双修就出了大事,两人竟然双双走火入魔,互换了身体!
俞北亭看着眼前的他自己,一个高大汉子,红着眼睛哭哭啼啼地问“怎么办”……要疯。
“先不要让人知道,我们想想办法。”
办法还没想出来,第二天,虞万枝提出要带章隐墨和方红雨下山清理狰群。
俞北亭顶着一张方红雨的脸,想找个借口不去,又怕被察觉不对,只好痛苦地点点头。
就这样随着虞万枝下了山。
此时的俞北亭还不知前方等待他的会是什么,他满脑子都是尽量装得像方红雨一些,于是学着方红雨平时的方式说话行事,换来章隐墨一句露骨点评:
“师妹,今日怎么这样矫揉造作。”
俞北亭只好放弃。
随后便是除掉狰群、遭遇袭击、困入镜中,被江病鹤虐杀。
俞北亭被虐杀的时候是愤怒的,不止为他,也为方红雨。如果没有他们双修搞出来的失误,现在在这里被虐待的就是方红雨了。
他不敢想她会有多痛苦。
也是这个时候俞北亭才发现,玉河摇天镜是困不住灵魂的。
人死后,魂魄离体便成了“死魂”,绝大多数死魂会不由自主地向着鬼井的方向飘荡,只除了极少数执念深到一定程度的死魂。
这类魂魄能产生一种对抗鬼井的排斥力,可以长时间留在某处不去鬼井。
方红雨的身体生机断灭之后,俞北亭从她的身上坐起来,他看到姬云澈和章隐墨的死魂已经飘向天空,越来越远。
后来他看到谈静姝、小师弟、虞万枝也先后死去,死魂离体,同样是飘向天空。
但小师弟是特别的,身体承载了那朵莲花之后,小小一只死魂又从天空飞快地掉回来,化为生魂回到婴儿体内。
俞北亭心想,想必天空便是这玉河摇天镜的出口。
他现在的情况极为特殊。身体不是自己的,因此身体虽死,他却不算个死魂,依旧是生魂。这一朵生魂行动自由,不受鬼井的限制。
俞北亭的生魂看到江病鹤已经近于疯癫,竟对着一个孩子一刀又一刀的乱捅,他觉得愤怒和不齿,除此之外又什么都做不了。
不仅如此,他还要尽早逃离玉河摇天镜,江病鹤这是杀红眼了没空念阴阳咒,但凡他念一句咒,开了阴阳眼观察一下周围,立刻露馅。
于是俞北亭当机立断也起身飘向天空,荡悠悠也不知飘了多久,忽然看到一层透明的东西,像是倒悬的水面。他钻入这水面,果然离开了玉河摇天镜。
出来之后,俞北亭留在不远不近的一个地方,悄悄观察。
过了不久,江病鹤怀里抱着个浑身是血的婴儿,与秦染情一同从虚空中走出,玉河摇天镜显形,又回到江病鹤手里。
江病鹤伸手一扬,姬云澈、章隐墨、方红雨、谈静姝的尸体便从镜中掉出来,随后,他招来地火,竟将这四具尸体烧得面目全非。
俞北亭悲痛难当,恨不得立刻手刃了这畜生。
然而他现在又能杀得了谁呢,他只不过是一个孤魂野鬼。
后来他飘回了华阳山,找到方红雨,告诉她一切。
高壮的汉子跪坐在地上,捂着脸,泣不成声。
“俞北亭,怎么办啊!”
方红雨曾经问过他许多次“怎么办”,俞北亭总是能给出答案。唯独这一次,他给不了。
七日后,江病鹤带着虞万枝的尸体回到华阳山,谎称是在狰群出没的地方发现的,其他弟子下落不明。
这具尸体很新鲜,像是刚死去不久,无人知道,他之所以新鲜,只是因为玉河摇天镜特殊的规则使然。
而江病鹤之所以选择七天,是因为人在死亡七天后,死魂彻底跨过黄泉界,再无法招回。因此也就断绝了华阳派上下招问虞万枝师徒魂魄的可能性。
也是这一天,方红雨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俞北亭的身体。俞北亭一觉醒来,发觉自己魂魄重新回到身体里。
双修走火入魔的难题真是太好解决了,只要其中一方死亡即可。
她甚至没有好好和他告个别,因为告别于他们来说只会更残忍。
俞北亭回到自己身体后,闭关了半个月。
半个月后,他趁夜找到那四具暴露在荒郊野外的焦尸,好好掩埋了,其中方红雨的尸体带回华阳山,埋在一棵红松树下。
那里,曾是他们幽会的地方。
不久之后,寒鹭子怀疑颓山子死因,向江病鹤发难,华阳派陷入内斗。
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寒鹭子最器重的弟子俞北亭,竟公然背叛师父,站到了掌门江病鹤的一边。
俞北亭在背叛当日,把与方红雨有关的大部分记忆、玉河摇天镜中发生的一切,以及他本人对江病鹤所有不好的记忆,都封存在一幅画中。
在剥离这些记忆之前,他不停地在自己脑子里重复一句话:要取得江病鹤的器重。
一连三天,他脑子里只有这一句话,以至于它像一种本能一样刻在他的脑海里。
谁说只有一心道才能修改识海?
再之后,记忆剥离,存入画中。
反叛者俞北亭跪在掌门江病鹤面前,接受真言咒的盘问。
江病鹤只问了一个问题:“你为何要投奔于我?”
俞北亭飞快答道:“我想得到掌门的器重。”
江病鹤满意地笑了。
……
俞北亭的住处多了一幅古怪的线条画。
这些线条有粗有细,有浓有淡,有弯有直,毫无规律可言,人站在画前盯得久了,就会莫名地感到悲伤。
俞北亭关于这幅画的记忆是空白的,他也不知,自己是何时收藏了这样一幅画。
而且,他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收藏那么多画,明明他对书画谈不上多喜欢,鉴赏能力也一般。
总感觉,心里像是漏了一块重要的东西。
三年之后,俞北亭下山办事,在街上无意间听到儿童唱玉人歌。
才听了两句,他便心脏一阵抽痛,莫名地竟泪流满面。
为什么?为什么!
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过,可他为什么一无所知?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华阳山,鬼使神差地,又站在那幅画前。
然后学着山下的儿童,唱起了玉人歌。
一曲唱毕,画上诡异的线条,忽然扭曲着动起来!
随后,所有的线条从画中离开,竟然奔向他!
俞北亭大惊失色,想躲却躲不开,那些线条好似长了眼睛一般,飞快全部钻进他的脑子。
脑子里突然出现许多画面,像是要把他的头脑挤炸一般。俞北亭呆愣愣地消化着这些画面。
全想起来了。
他爱的女子,那个爱撒娇,爱画画,爱唱玉人歌,爱吃糯米的可爱女子。
原来他当初正是把玉人歌用作这幅记忆之画的开启法诀。
俞北亭呆坐在椅子上,泪流满面。
——
俞北亭坐在方红雨的坟前,一口一口,将那坛里的冷酒,全喝光了。
雪已经停了,天边隐隐有了些光亮。
他摘下灯笼,一手扛着三炁剑,一手提着灯笼,踏着林间松软的雪层,大步离去。白雪与黑林中,一粒昏黄灯光摇摇晃晃,寂冷的天地间响起歌声:
北风紧,
雪舞尽梨花,
琉璃香澈。
神女白头,
红尘归无迹。
百年辛苦愁前年,
功名作等闲。
笑人生,
浊酒一杯,大梦一场。
第77章 天地皆樊笼 “原来仙人的世界远没有人……
当云轻站在雪地里, 面对无头焦尸说出那句话时,程岁晏好奇问道:“云轻,你是说, 绑架你师父的不是华阳子?”
“嗯,我想, 江病鹤应当是中了禁言咒。”
寒鹭子和江白榆也点头,都赞同她的看法。
禁言咒是一个笼统的说法, 其中咒语不一而足。
有的禁言咒使人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效果类似于之前华阳派弟子摆出的禁言阵,有的禁言咒则只是控制人不能说出某些具体的人和物。江病鹤中的应该是这一种。
而且他所中咒语极为厉害, 不仅能禁言, 还会使尝试说话的人受到强烈反噬。
他不能提起这个人,包含此人的名字、道号、各种称谓等等。只要指向此人的话语,都在禁言范围内,一旦起心动念,就会遭遇地火反噬。
云轻给程岁晏和浮雪简单解释了一下禁言咒, 最后说道:“江病鹤身为华阳派掌门, 他提及华阳子的次数不会少, 所以, 禁言之人不会是华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