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绿萼一听郭芙如此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说道:“还是郭姐姐深明事理,本来我们想着就算捉老顽童回去,顶多是让我爹的不满有一个人来承受,若是能补上损失的话,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他们一边说话,小船一边飞速向前行驶,小船一直溯溪而上,有时路过极窄的水路,顶多只余一个船身可通行,每每让人以为前面已经没有路,却能一拨一转再进入更广阔的世界,当真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如此曲折蜿蜒,在过了一道俏立石壁的机关之后,小船终于驶入谷中。
公孙绿萼引着郭芙到了一处石屋之中,说道:“我们绝情谷与世隔绝,从来没有来过外人,招待不周之处,还望郭姐姐见谅。”石屋外面花树繁盛,其中有些小兔子小鹿从中穿梭而过,野趣十足,倒是有些像桃花岛,郭芙自然没有什么不习惯的。郭芙说道:“这里风俗淳朴,犹如一处世外桃源。”
公孙绿萼说道:“姐姐先在这里休息,我先带着老顽童去禀明家父。”郭芙知道他们是要把她留在这儿却要把老顽童押走了,严加看管起来,既然她已经到了这里,便肯定得跟他一起出谷去,所以也不多为难绿萼,就听她的安排,在石室之中等候。
过了好一会儿,公孙绿萼才回来说:“郭姐姐,我已经问过我爹了,他今天晚上还要做很多筹备明日婚礼的事,他邀请你参加明日婚礼,老顽童的事就等婚礼之后再谈。”
老顽童毁了不少好东西,公孙止那个老狐狸自然是想晾一晾她们,所以今天不会见她。郭芙早知道今天这事是解决不完的。
公孙绿萼却十分单纯,觉得自己父亲也不是很忙,却没有来见她,觉得有些抱歉。
郭芙笑着说:“无妨,既然赶上了谷主大婚,怎能不送个祝福再走,绿萼妹妹不要多心,我倒是很愿意在这多停留两天呢。”
公孙绿萼惊喜道:“那就太好了,这里虽然有丫鬟,但是他们从不多言,我平时想找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你若是能在这多住两天,我还多个玩伴。”
郭芙说道:“这里虽然远离尘世的喧嚣,但是毕竟太过荒芜人烟,让我晚上自己睡这个石屋子还有点儿害怕,不如妹妹陪我一起住这怎么样?”
公孙绿萼欣然答应道:“好啊,我陪你,我这就让人再送一套被褥来。”
晚间郭芙又向公孙绿萼打听了新谷主夫人的样貌和行事,已经确信,那就是小龙女无疑。她知道小龙女肯定是嫁不成的,杨过明天也就该到了,与绿萼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直到两人都睡着了。
谷中不食荤腥,所以一切从简,昨日的晚饭就是青菜豆腐,早晨醒来之后,绿萼去摘了两朵大红色的娇艳欲滴的花来,就是早饭了。
这花长得似芙蓉而更香,如山茶而增艳,郭芙学着绿萼的样子,摘下花瓣放入口中咀嚼。公孙绿萼睁大眼睛看着她:“怎么样,味道还好吗?”
郭芙说道:“这花入口甘甜,回味却有些苦涩,但是却让人不忍将之吐出来,所以最终也只能咽入腹中了。”
公孙绿萼笑了,说:”它所结的果子,口味儿才多种多样呢,有的酸有的涩,十个之中有九个是不好吃的,偶尔会有一个才会结出甜甜的果实来。”
虽是情花,却似是在比喻男女之情。相思的情味初时虽甜,到后来又多半是苦涩,十个有九个要自实苦果,郭芙说道:“这花果然如其名,处处透着情之一字的复杂多变。”
公孙绿萼奇道:“姐姐竟认识这情花?”
郭芙说道:“早有耳闻,却未曾见过。”
公孙绿萼说:“听我爹说,这情花在世上并不常见,你一眼就认了出来,我还以为姐姐见过。”
郭芙说道:“这花产自天竺,在中原之地可以算是早就绝迹了,没想到这谷中还有,我偶尔在书中读过有关它的记载罢了,才猜出这花就是大名鼎鼎的情花。”
绿萼说道:“原来如此,不过这谷中倒是处处都是情花,我倒是要提醒姐姐,这情花的茎上面布满小刺,到时别给那刺伤,刺伤之后,就十二个时辰不能动相思之念,否则痛楚难当。”
郭芙没想到她还会好心地提醒自己,真心说道:“多谢妹妹提醒,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去碰这情花刺的。即便是碰了,这世上我也没有可相思之人。所以,这毒性估计发作不得。”
她们正说着,谷中弟子来找公孙绿萼,看看郭芙欲言又止,公孙绿萼奇怪道:“到底怎么了?”
那弟子说道:“昨日抓来的那人跑了,不过谷主说先不去管他,因为谷中又来了几位客人,谷主让你先看着接待,等到他忙完之后再一起会见。”
公孙绿萼也十分意外:“老顽童又跑了?不过这并不关郭姐姐的事,我们两个一直都在一起。”
“怎么谷中最近还有客人来?我在这生活了十几年,倒是一次外人也没有,从来没有如此热闹过。”
郭芙沉吟道:“说不定是昨日跟在我们后面而来,在这里猜也没有用,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不出意料的,来人是金轮法王,马光佐等一行人,他们见到郭芙一起出来,并不意外,因为他们就是有意跟着她身后而来,她若是不在,才应该另到别处去寻找呢。
另外的,竟然还有耶律齐和耶律燕,耶律齐惊喜道:“郭姑娘!没想到有缘在这里相见。”
郭芙寒暄道:“是好巧,耶律公子,耶律姑娘,别来无恙。”
郭芙不动声色的找了一圈:“只有你们进谷中来了,再没有别人了吗?”
金轮法王警惕道:“我们是一起到的,这绝情谷的入口可不好找,你以为还会有谁?莫非你是在问你的外公黄药师吗?真是奇怪,他竟带走了我们营中的一个铁匠,想来是不知道你跑到了这里。”
原来黄药师大战金轮法王,眼看金轮法王就要不敌,冯默风与潇湘子也是势均力敌,但是被冲上来的蒙古士兵围攻就落了下风,黄药师为了救冯默风只好不予金轮法王为难,带着冯默风杀出重围扬长而去。金轮法王才运足轻功奔着绿衣人的方向追来。
郭芙淡淡说道:“没什么。”
耶律齐突然说道:“郭姑姑娘可是在问杨兄弟?”
郭芙忙说道:“你见到杨过了,他和你一起入谷来了吧?”
耶律齐说道:“是啊,我们确实偶遇在一起,也一同进到谷中,不过还没等走到这就没见到他,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无防,他来了就好。”郭芙松了一口气。
公孙绿萼说道:“原来谷中的这些贵客,都是与郭姐姐相识的。”
郭芙与公孙绿萼虽然相识不久,但是对她温柔宽厚的性格十分欣赏,说道:“公孙妹妹,我来给你引荐这位青年才俊。”说着将耶律齐介绍给她。
二人一个貌美端庄,一位少年英雄,被这样郑重的介绍相识,相互对视一眼,都存了十分好感。
郭芙向耶律齐兄妹问道:“对了,你们又怎么会来这儿?”
耶律燕抢着说道:“我大哥是来找他师傅的。”
耶律齐说道:“昨日我们在路上听到几声师傅的呼救之声,所以闻声赶过去,正好遇到法王一行人,就同行入谷中来。”
耶律齐是蒙古宰相耶律楚材的儿子,所以和身为蒙古国师的金轮法王彼此都认识,大家都是蒙古人,自然大方地给他提供方便。
马光佐说道:“昨天只有老顽童一再鬼吼鬼叫,难道他是你师傅?”
郭芙恍然大悟:“是了,原来你是老顽童的弟子。”
耶律齐说:“其实师傅不准我告诉别人,不过既然是姑娘自己猜出来的,我也算没有违背教师的命令。”
潇湘子瓮声瓮气的说道:“既然不让你说出来,被人猜到了竟然还这么开心,真是该打。”
耶律齐面色一红,好在他脸蛋儿黝黑不是很明显。他之前不认识潇湘子,不觉得他这么说话有什么奇怪,只有被戳中心事的尴尬。
但是郭芙金轮法王等人,却听出潇湘子的声音都变了,再去看他的面貌,竟然比以往更要僵硬可怖,让人不忍直视。
金轮法王等人心中暗想:这潇湘子,练的到底是什么邪门功夫?竟练得容貌都能变了模样,真是匪夷所思啊!倒是没人怀疑他换了一个人,因为这潇湘子向来都是一幅僵尸脸孔,没有人愿意多看他的容貌一眼。
郭芙却心思一转,老顽童昨晚就溜走了,这潇湘子又与以往大不相同,就算他现在的脸看了让人会做噩梦,她也盯着他瞧,看看能不能看出什么破绽来。
“潇湘子”接触到她探究的目光,他的脸皮虽然不能动,但是眼睛用力向她眨了几眨,其中所带的狡黠模样,让郭芙十分熟悉,这人不是老顽童,还能是谁!
不一会儿,公孙谷主出来见客,他看起来四十六七岁年纪,虽然气宇轩昂,但是面皮蜡黄,形容枯槁。倒是让人看不出来,是个武功高手。他们谷中的渔网阵,连老顽童那等高手都能轻易捕捉,而且在郭芙和公孙绿萼进来之前,谷中大弟子梁一翁已经展示了非同寻常的武艺,所以,金轮法王几人看不出这谷主的深浅,但是知道他必定是深藏不露,本事不容人小觑,这绝情谷,可不是好相与的地方。
公孙止看这些客人也是如此,金轮法王这几人武功奇高又都身具异相,面貌清奇。公孙止值此大婚之日,心情十分好,他又娶了一个堪称绝色的美女为妻,心想,若是只谷中弟子和下人见证有什么意思?所以又亲自邀请金轮法王一行人参加他的大婚之礼。
金轮法王一行人本来是追在渔网人后面看情况,又同时身具将郭芙带回的任务,看样子郭芙一时半会儿不打算走,他们又没探出这个谷主的深浅,所以自然欣然同意,留下观礼,不敢冒然行事。
这公孙谷主大喜,先令人筹备好饭菜招待众人,饭菜虽然精心烹制,但是又再一次让人认识到,这谷中绝对杜绝任何荤腥和酒水。
公孙止对郭芙说道:“这位姑娘就是郭姑娘了吧,令师周伯通大闹我们谷中,本来想请他回来见上一面,没想到昨晚上又给他逃走了。你说这该如何是好?”
公孙绿萼说道:“爹,郭姐姐绝对没有去偷偷放人出来,我从昨日回来就一直和她在一起。”
公孙止眉毛一横:“这里没你的事,不要插嘴!”
金轮法王等人面面相觑:“怎么老顽童竟然还是她的师傅?”尹克西对中原武林的事倒是知之甚详,小声给他们解惑道:“桃花岛这些年来开始博众家之长,从那出身的人都是身兼各位名师指点,五绝之间向来很有交情,老顽童的武学会传给郭芙也不足为奇。”
别人也还罢了,金轮法王听到郭芙越是身兼数家之长,越觉得饮恨,若这丫头肯让他指点个三年五载,功夫肯定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郭芙对公孙止说道:“本来我入谷中来,就是想陪着老顽童一起,看看他到底给贵谷造成了多大损失,若是他的责任,我们照价赔偿绝对不会抵赖,只是,到了这之后,谷主又不肯马上见面,不过才一晚的时间,现在又说他在那个他挣不破的渔网里,从你们牢不可破的密室之中走脱了,若不是谷主亲口说出来,我还不相信会有这么巧的事。”
公孙止是个聪明人,说道:“郭姑娘这是不相信他自己跑掉了?难道是怀疑我出手暗害不成?”
郭芙淡淡说道:“不敢,贵谷当中的吃食尚且是茹素,我相信公孙谷主是敬畏生命之人,不会轻易拿别人的性命开玩笑。不过这事儿当真蹊跷,我又对这里人生地不熟,还需要借助贵谷的力量,帮我寻到他,这事才能有定论。”
她这话初听,确实是客客气气,可是细品之后,又觉得话中有话郭芙心道:你们把人都给看丢了,还想找我要说法,自然是要让你们赔人。
席中众人看看公孙止,又看看郭芙,都是一副深思神色,马光佐头脑简单一些,不过到是个敢说话的实在人,他说道:“你们真把老顽童看丢了?我亲眼见他被渔网拖了进来,若是能那么容易逃走,怎么能被抓住?非要等被你们严严实实的关起来再逃,莫不是谷主气不过他,被暗害了吧?”
潇湘子说道:“凭他们的本事,若想暗害顶顶有本事的老顽童,恐怕还要差一些,不过现在没有他本人来对质,看你还如何向郭家小丫头告状?”
郭芙看了他一眼,眼带警告神色,让他别玩儿的太兴奋露出马脚。
公孙止剑眉微蹙,头一次见识到谷外人颠倒黑白的本事。
作为谷中大弟子的梁一翁说道:“我们谷主怎会是那样的人?再说他老家大婚将至,杀人见血是大大不吉的,这个老顽童真是他自己跑掉的,我们也不知道他跑哪儿去了,临走时还带了不少我们谷中的宝贝。”
尼摩星说道:“这里穷乡僻壤的,连饭菜都没有半点荤腥,能有什么宝贝!”
耶律齐说道:“还请谷主告知家师的下落。”公孙止听众人矛头都指向他,心道老顽童教出的徒弟,果然都十分难缠。这帮人若是众口一词,让他交出老顽童来,他倒是徒惹出事端来。
公孙止说道:“好吧,老顽童的事就暂且搁下不提。”公孙止不再咄咄逼人,非让郭芙给出一个说法,那她就自然不去问他要人,因为她明知老顽童就在席上,顶着别人的身份与他们坐在一起呢。
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吉时,新娘子身穿霞帔,头上蒙着盖头,被一个老婆子牵出来,送到公孙止手边。眼看公孙止已是眉开眼笑就要与新夫人拜堂,这时,杨过还一点都没有要出现的意思,郭芙心中有些着急了。但是她仍然安慰自己道:不会的,杨过肯定不会错过的,他若是不出现去阻止小龙女和别人成亲,那再见面时岂不是多了一个姑父?想到那个画面,郭芙就觉得不忍直视。
在她胡思乱想中,新人已经一拜了天地,郭芙等啊等,等他们二拜高堂之后,杨过竟然还没有出现,更没有人跳出来阻止。
郭芙终于站起身来,打断了他们最后一步的夫妻交拜,“等等!”
婚礼被人为打断,吹吹打打的揍乐响声也跟着停了,众人都看向郭芙,不知她是何用意。
公孙止面色一冷:“郭姑娘有什么话要说,可以等我与拙荆拜完堂再说。”
郭芙说道:“她还没嫁你为妻呢,现在叫拙荆是不是早了点儿?”
新娘子听到郭芙的声音,不由得全身一震,想去伸手揭盖头,后来又忍住了。
公孙止冷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郭姑娘是来我婚礼上捣乱的?”
金轮法王,耶律齐等人也十分不解的看着郭芙,心想,这丫头要干什么?打断了人家的婚礼,可是又不礼貌又不吉利的。
郭芙知道自己已经开口,那就开弓没有回头箭,帮人只能帮到底了,心中暗道,杨过,你又欠我一次!
郭芙向着新娘子的方向说道:“龙姑娘,杨过也来到了谷中,他现在正遭遇险境,你却和别人卿卿我我,拜堂成亲,你于心何忍?”
小龙女本来听到郭芙的声音,就猜杨过是不是也到此处,但是她心意已决,要嫁给这个公孙谷主,心想就算是杨过亲自来,也不能阻止自己的这个想法,可是现在听到郭芙说杨过竟然遭遇险境,她岂能置之不理?一把掀下盖头,面露紧张神色。
金轮法王一见那盖头下的人竟然真是小龙女,不由得心中计较:一个郭芙已经够难对付,若是再加上杨过和小龙女的双剑合璧,今日他岂不是又要技不如人。
公孙止见到小龙女如此作为,不由一惊,说道:“郭姑娘恐怕是认错人了,我的妻子姓柳,可不是什么龙姑娘。”
郭芙说道:“原来竟是柳姑娘吗,没想到天下间竟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两个人,你到是很像我的一位故人,只可惜杨过那个傻小子找遍了各处,也遍寻不着他的姑姑,现在又……”她故意欲言又止。
新娘子忙问道:“郭姑娘,你说过儿他怎么了?到底遭遇什么险境?”
郭芙道:“既然你不是龙姑娘,那杨过的死活自然跟你无关,和你说也是无用。”
小龙女于是向公孙止解释道:“公孙谷主,我骗了你,我不姓柳,其实我是姓龙的。”
公孙止心中感觉到了危机,他能让眼前这位美人答应嫁给他,可是费了不少心机,眼看就要拜堂成亲,可不能临时出什么波折变故,当下说道:“柳妹,人的姓氏只不过是一个称呼,姓什么无所谓,只要你我二人结为夫妇,你最后都是要跟我改姓公孙的。”
若是之前郭芙没有出现,没有提到杨过,小龙女浑浑噩噩嫁给这公孙谷主也就罢了,可是现在,经郭芙一提醒,又想起杨过的形貌,相思之情便绵绵不觉地涌上心头,明知道他生死未卜之际,怎可再狠心嫁与他人?
小龙女说:“公孙谷主,你让我再想想,我现在心里很乱,我……”
公孙止目光一厉:“柳妹,你已经答应嫁给我,现在万事齐备,你还有什么好想的?难道你要悔婚不成?”
老顽童装成的潇湘子这时说道:“人家姑娘嫁人是一生的大事,当然要想清楚,你这样咄咄逼人就太难看了吧,老不羞!”
金轮法王等人都觉得理是这个理,只不过他们进谷中来又不是来生事的,都皱着眉头想,潇湘子说得有些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