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发还要再开口，却被掌厨打断了，“万掌柜说得是，咱们就当寻常来吃顿饭，待会儿要是吃得不满意，再走也不迟，秉阁您觉得如何？”
　　国字脸有些烦躁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后悔，早知道是这个状况，他今天绝对不会过来的。
　　红制服青年斜了掌厨一眼，鄙夷中带着丝瞭然，这货为了把人塞进名单肯定收了人家不少好处。
　　唯有祁欢松了口气，还得是万叔，应付起这些人来游刃有余，只要他们肯动筷子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进入大厅，看到店中间那张用两张桌子拼起来的大桌和周围寒酸的摆设，紫发青年表情愈发不屑。
　　国字脸的面色更沉了两分，掌厨见他不悦，心下也暗自打鼓，店里的气氛瞬间冰冷僵滞到了极点。
　　祁欢给几人端来茶壶，上了零食小碟，跟万叔碰了个眼色，把招待的事情交给他，便去后厨忙和了。
　　“后厨的菜是掐着时间准备的，还差道工序，诸位先尝尝这些茶点。”万叔殷勤地给四人倒茶，掌厨闻着后厨飘出的兽肉香气，心下才略微定了定。
　　紫发青年切了声，冷眼打量桌上的几个碟子，随手从面前的碟子里拿了片猪肉铺，甫一入口，心下就有些惊讶，外脆内韧，嚼劲十足，咸甜交缠间掺着兽肉的油脂香，相得益彰，他还从没吃过味道如此丰腴的肉干。
　　万叔笑眯眯地问，“味道还行吧？”
　　“凑合。”紫发青年扬起下巴，兀自嘴硬。
　　红制服青年选了块黄油曲奇，松脆的质地触齿及碎，浓郁的黄油味道瞬间包裹住唇齿，香得让人无法拒绝。怎么回事？手上的东西味道比之天风阁那位二刀星厨做的甜品也不遑多让，居然出自烂鸡蛋六蛋的店？他强忍住心底的震惊，努力做出平静的模样。
　　国字脸尝的是咸蛋黄鸡翅，外层咸香沙糯，内里嫩滑多汁，蛋黄特有的香气渗入鸡肉，意外的鲜美，让他阴沉的眉心总算松了些。
　　掌厨觑着他的模样暗自放下心来，餐前小点看来秉阁挺满意，小厨师进晚宴的事情还是有机会的。
　　新月虾仁，金砖白玉，辣子鸡丁，东坡肉，菜色陆续上桌，开始紫发青年和红制服等人还矜持地端着架子，吃到东坡肉的时候已经忍不住频频点头。
　　等到祁欢端出第五道菜，众人都有些发愣。
　　大托盘上放着五个长碟，每个碟子上都摆着个天青色的圆肚小盅，配着个同色的小茶壶和一把汤勺。
　　吃到半途怎么又喝起茶来了？
　　祁欢把长碟一一摆放到众人面前，然后揭开万叔那个盅的盖子，众人只见盅内立着个荷花花苞样的东西，色如脂玉，光洁莹润，边缘微微透光。
　　祁欢拿起小茶壶对准花苞顶轻轻一浇，澄澈清亮的水柱自壶嘴倾注而下，玲珑剔透的花瓣在水幕中缓缓张开，层层绽放，露出鹅黄色的花蕊，宛若四时之神操纵万物应息而动，刹那芳华，流香泄露，美得无法言喻。
　　众人瞠目结舌。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这道清水芙蓉请诸位品鉴。”祁欢灿然一笑，示意掌厨等人可以自己动手试试。
　　红制服青年最先回过神来，揭开自己面前的圆盅，拎着茶壶小心翼翼地浇下去，其余几人也先后拿起茶壶，眨眼之间，一朵朵莲花盛放于盈盈清波之上，水光潋滟，清丽如画。
　　“哇~”紫发青年盯着眼前雕琢精细的莲花，终于忍不住赞叹出声。
　　浇注之间，众人也闻到股淡淡的香气，掌厨心思一动，拿起汤勺舀了口盅内澄澈见底的‘清水’，入口只觉清鲜淡雅，汤味浓厚却分外爽口，肉香盈舌没有丝毫油腻之气。
　　那壶内的清水居然是汤！而且明显是久炖出的浓汤！
　　再尝那朵莲花，鲜嫩清甜间糅合了兽肉、鸡肉、虾肉等诸多食材的鲜美之味，丰富的味道彷佛花瓣，层层铺展而来，令人叹为观止。
　　“绝了。”掌厨轻拍桌案，满意之情溢于言表，他敢拍胸口保证，单是这一道菜，便足以让祁欢进入天风阁的名单。
　　秉阁的眼底露出笑意，附和似地点了点头。
　　万叔也是第一次吃这道菜，震惊之间不禁下意识地看向祁欢，祁欢得意地朝他眨了下眼睛，这道菜就是大名鼎鼎常常登上国宴的川菜──开水白菜，他根据现在能找到的食材略微做了改动，雕刻花苞选用了芙蓉菘，至于那开水般的清汤，则是他足足慢炖八个小时又用肉糜扫了四遍费尽功夫才做出来的。
　　最后两道菜是松鼠黑鱼和一品海鲜饭，吃到最后，紫发青年已经赞不绝口，完全看不出先前那副挑剔得不肯入座的模样，掌厨更是笑得眼角堆起了细纹，彷佛已经预见到星主和客人们吃到菜后丰富的赏赐。
　　这顿试吃宴最后以宾朋尽兴圆满收场。
　　隔壁今天算是乔迁之喜，祁欢提前都准备了双份食材，等这边结束，便招呼沈也和司寒他们回来吃饭。
　　“这就是你熬了一天的那锅汤？”沈也和司寒也被清水芙蓉沁人心脾的鲜甜震撼到了，只有星期八不管不顾的继续埋头狂喝。
　　“这不是为了宰大户么。”祁欢便把今天准备试吃宴打算去星主晚宴做菜的事情说了一遍。
　　沈也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吐槽，“明珠暗投，这么好吃的东西，给那些家夥吃真是浪费了。”
　　“看在钱的份上，可以忍。”祁欢同仇敌忾地握了握拳头，作出忍辱负重的模样。
　　司寒抬眸，“你很缺钱？”
　　“算是吧。”那可太缺了，祁欢点头，人家都在争取财富自由，他这边还悲催的在人身自由线底下挣扎呢。
　　“需要多少？”
　　眼见着司寒下一秒就准备掏钱的架势，祁欢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会处理的。”
　　就在这时，祁欢的个人终端轻轻一震，跳出条好友申请，自从那天接了店主推荐的几个朋友的好友申请，为了避免错过客人，他就把消息设置改成了提醒模式。对方的名字很奇特，是一串乱码样的数字，N3568K221T5916。
　　【听说你们家的饭菜很好吃，还可以点外卖？】
　　【对，这是外卖菜单。】祁欢顺手转发了一份昨天发出去的菜单。
　　【做一份需要多久？】
　　【其它基地可以送么？】
　　【我这边的地址是99号基地2号别墅】
　　祁欢菜单才发过去，对方就噼里啪啦地接连发过来三条消息。
　　99号基地？祁欢看着那个地址愣住了，求助地看向沈也和司寒，“七号废星还有99号基地吗？”
　　“有啊，”沈也咔嚓嚓地咬着炸得酥脆的鸡肉块，见祁欢满脸迷茫，便又追加了句解释，“也难怪你不知道，那里其实是监狱。”
　　祁欢：？？？？？
　　什么玩意！监狱！？


第42章 消消毒
　　沈也胳膊撑住桌面，半个身子探过去，用恐怖片旁白似的气音故意吓他，“那里关的都是哨兵，穷凶极恶，特别嗜血特别危险的那种。”
　　“注意点，别把口水喷到菜里。”祁欢嫌弃地把沈也往回推了推。他本来确实有些惊讶，但当初陪着张弛阅片无数，早就对这种气音免疫了，听到之后反而被拽回了神。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沈也揶揄的表情僵在脸上。
　　隔岸观火的司寒眼底露出浅淡的笑意，宛若清溪里的游鱼，一闪而逝。
　　“他是不是在骗我？”祁欢转过头向司寒求证。
　　“哎哎哎，我人还在这儿呢！”沈也捂住胸口，一副信任崩塌伤心欲碎的模样，“天地良心，我可没说半句假话。”
　　“没说假话，但都是半句半句的真话。”司寒毫不留情地拆穿。
　　也就是说半句留半句刻意误导人，祁欢迅速明白了司寒话里的意思。
　　“老大，你太不厚道了，怎么能拆我的台剥夺我的乐趣呢？”沈也‘怒目’。
　　“你的意思是，拿我取乐？”祁欢抱起双臂，抬高下巴，用漂亮的下目线扫过去，“明天的土豆炖鸡，后天的虾仁酿鸡翅，大后天的照烧鸡腿，通通取消。”
　　“主厨大人，我错了！”被拿捏住命门的沈也迅速‘滑跪’，三指竖直戟状朝天，“我交代，全都交代，99号基地其实是哨兵疗养院，里面住的都是精神图景出了问题的哨兵。”
　　“在废星疗养？” 难怪住的是别墅，祁欢终于明白了那行地址的含义。但疗养院不都应该建在山清水秀鸟语花香风景宜人那种充满森林芬多精容易让人放松的地方吗，放在废星吹沙子算哪门子的疗养啊？
　　“把他们安置在废星，一来这里原本就是宝石矿基地，虽然表面容易开采的那些已经挖走了，但地底依旧留存着大量矿体，环境的天然能量值比较高，对哨兵来说非常舒服，二来方便他们手痒的时候去打打石兽发泄精力，三来这里远离人烟，可以尽最大可能避免哨兵图景崩溃的时候暴走伤人。”
　　祁欢：……
　　也就是对他们来说，废星还真是容易放松的地方。
　　“那你刚才为什么要说那里是监狱？”
　　“因为住进去的人，通常就都出不去了。”沈也脸上闪过丝黯然，飞快地看了司寒一眼，“所以我们哨兵内部都戏称这种废星疗养院为‘监狱’。”
　　半天没得到回应，对面又追了条消息过来，【人呢，能不能接啊？】
　　【不好意思，我这边的外卖配送用的是无人货运机器人，出了基地没办法保证安全性和定位准确性，所以范围仅限于3号基地内部，外面实在是送不过去。】
　　那边安静了片刻，【你能送到基地门口吗？】
　　【门口倒是可以，我这边离基地西门很近。】
　　【那这样，我先点几个菜，明天中午十一点你送到西门外，我安排人去取，可以吗？】
　　【最好十点半能到】祁欢盘算了下早市打烊后的时间，建议对方提前点。虽然不明白他安排的人既然能到西门，为什么不直接来店里拿，但最终还是没去追问这个问题。
　　【好，十点半。】
　　那人迅速选了五道菜，其中四道都是维诺的店主喜欢吃的，谁介绍来的，不言而喻。
　　有两道大菜比较耗时间，祁欢特意早起了会儿，洗漱时，突然看到自己长了缕白头发，他吓了一跳，再仔细看，才发现好像是灯光的缘故。
　　上午十点二十五分，祁欢坐着沈也的飞艇来到基地西门。他原本想自己过来的，但沈也不肯，坚持要陪他。
　　出了基地大门，热浪扑面而来，温度一下子拔高了二三十度，祁欢只觉得周身的水分彷佛瞬间被抽空，裸露在外的皮肤骤然紧了一层。沈也见他不舒服，连忙把窗户关了起来。
　　几秒之后，一股狂风夹着沙土劈头盖脸地砸过来，抽得窗户啪啪作响。
　　祁欢这才知道基地那层保护罩还是有很多作用的，最起码温度和风都比外面温柔多了。
　　距离基地大门大约一百来米的地方静静停着架全护罩式的银色飞艇，造型就像颗子弹，前尖后平，前舱位置有两条飘带似的交叉状纹路，细看的话其实是两行字，内容分别为【第一星域7号废星99号基地】、【切利第一精神图景疗愈中心】。
　　祁欢比对了下早上客人发过来的图片，确定是对方派过来接餐的人，示意沈也停过去。
　　飞艇一侧的窗户降了下来，坐在驾驶位的是个亚麻色头发的女人，她戴着宽大的墨镜遮住了半张脸，身上那套淡绿色的大褂跟祁欢在基地医疗区见过的医生穿得很像。
　　“这边。”女人朝祁欢勾了勾手指，指尖明艳的红色指甲油在阳光下闪着飞扬跋扈的光芒。
　　见对方是个B级向导，出于哨兵不得随意侵犯向导个人领域的礼貌，沈也便没有下飞艇，只是戒备地注意着四周。祁欢下了飞艇，快步拎着外卖盒走过去，礼貌而谨慎地开口，“麻烦您报一下外卖的下单地址。”
　　女人红唇微弯，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了祁欢两眼，“99号基地2号别墅。”
　　“这里是单子里的五道菜加两份米饭两套餐具……”祁欢说到半途，又一阵乱风刮过，粗暴扬了他半身沙土。
　　“呸呸~”祁欢连忙偏头，狼狈吐掉灌进嘴里的几粒沙子，又揉了揉被抽疼的脸颊，努力整理好仪表。
　　“不好意思。”他歉意地朝女人笑了笑，客客气气地把外卖盒递到她手上，“麻烦您了。”
　　女人接过餐盒，又伸出白皙的手指指了指祁欢的脸颊。
　　祁欢以为她在提醒自己沙子没拍干净，顺着她指的位置胡乱拍了两下。
　　女人莞尔一笑，摇摇头，又朝祁欢勾勾手指，示意他靠近些。
　　我脸上还有别的东西？祁欢下意识地跟随她的动作往艇窗的位置又走了半步。
　　女人用食指指尖轻轻抬住他的下颌，“亲爱的，你和我梦里一样可爱。”
　　一条指头粗的红蛇闪电般地从女人的袖口窜了出来，尾巴勾住祁欢的脖子，对着他的右脸热情似火地舔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