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弟子刚才出言莽撞，请您责罚。”腾出手的祁欢躬身朝破斩施礼。
　　在座各位伸向鱼脍的筷子不禁纷纷顿住，瞪大了眼睛，他们刚才听到了什么？师尊？难道小主播是破斩的徒弟？
　　“说实话而已，有什么可罚的，快去做菜。”破斩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似乎更怕他打扰自己跟夫人品鉴鱼脍。这可是他们特地从五重星域带来的上品黑鱼和兽肉，全程装在最高等的储物袋里，要趁着最新鲜的时候入口才最好吃。
　　祁欢依言退下，破斩跟夫人津津有味的吃起了鱼脍。布繁、林简等人更关心金齑玉脍的真实味道，立刻动了筷子，两位美食品鉴家迟疑过后也跟着动了筷子，其余几位有的惦记着自己刚才听到的那个石破天惊的大新闻，有的怀疑自己听错了，被这个消息弄得措手不及，大多有些食不知味。
　　祁山默默握紧了拳头，别急，还有两张底牌，两手准备，问题不大。
　　等他们这边吃得差不多，祁欢已经端着另外两道菜送了过来，“晴空宴第二道菜，酥黄独，第三道菜，兽舌签，敬请各位品尝。”
　　刚出锅的酥黄独和兽舌签香气四溢，勾得人口舌生津，布繁迫不及待地就动了筷子，酥皮在他齿间撞出碎响，随即化作一声满足的喟叹，还是实物好吃啊！
　　一只小臂长的漂亮白狐忍不住化做实形跳出来，布繁无奈地分了一盘给它，小家夥立刻埋头吃了起来，九条蓬松柔软的大尾巴在身后开心地甩动着。
　　看到‘九尾酥‘本尊那堆毛茸茸的尾巴，祁欢也有些欣喜，好不容易才忍住了上手去摸的冲动。
　　九尾狐不是唯一跳出来的精神体，林简的手边也多了团风滚草样的绿色藤团，正把一块酥黄独抱在中间‘狂啃’。
　　原来林简的精神体跟头发差不多？祁欢瞭然地点了点头，他正要转身回竈台边去准备下道菜，一个媒体记者忍不住开口跟他求证，“刚才听你称呼破斩老爷子为师尊，难道是拜了师？”
　　“对啊，你为什么叫他师尊？”怀铜得了祁山的眼色，也跟着问道。
　　等的就是你们这句话。祁欢请示样的先朝破斩那边看了一眼，见老爷子没反对的意思，才开口回答，“其实也是缘分。我之前无意中点进了师尊的直播间，阴差阳错的跟师尊夫妇结识，投缘之下，师尊教了我许多技巧妙诀，让我茅塞顿开，厨艺也跟着大为长进。”
　　“你既然是老爷子的徒弟，为什么不早说？”杨远立刻追问，“你但凡在直播间打出破斩徒弟的称号，早在一个月前就会火遍星网了吧？”
　　“后来熟悉之后，我才知道师尊的真正身份。”祁欢叹了口气，做出为难的样子，“但我只是个废星不知名的小厨师，甚至连厨级证都还没考到，一来怕公开之后有辱师尊的名声，二来他们两位也是图清净才选用虚拟形象直播，我又怎么能只为自己考虑破坏师尊得之不易的清净生活呢？”
　　也是。两位美食品鉴家点头，破斩夫妇出去环游旅行之后，星网上就几乎没了半点消息，显然是不想被人打扰的。
　　“有次跟朋友们喝酒吃饭，为了隐瞒这件事，我酒意上头，还编了个特别离谱的藉口，说自己是跟着本菜谱学的，当时大家也都喝多了，居然都信了，估计我当时就算编个更荒谬的类似被道天雷劈中突然开窍之类的也会有人深信不疑。”祁欢貌似随意的贡献出自己的笑料。
　　众人哈哈大笑，祁山的脸色却黑了下来。他们手上本来还捏着张人证的录音底牌，准备在合适的时候拿出来作为逼问菜谱的证据，没想到猝不及防地被祁欢三言两语的解释成了酒后醉话，这会儿藉着直播间已经传出去了，他再拿出那段录音，就几乎没什么效果了，只会被人笑话拿着醉话当真。
　　这小子肯定为了独占菜谱故意这么做的，其心可诛！祁山握紧桌下的拳头，怨毒地看向走回竈台的祁欢，垂眸思索片刻，给怀铜和杨远各发了条消息。
　　“晴空宴第四道菜，缠花云梦肉，第五道菜，兽髓笋。”祁欢第三次过来上菜，刚介绍完菜名，放下碟子，怀铜便发难了。
　　“我想来想去还是有点不对劲儿，”怀铜睨着祁欢，又看向另一边坐着的破斩老爷子，“既然你是老爷子的徒弟，一手厨艺都是老爷子教的，那怎么会没人做得出你直播间的那些菜品呢？老爷子的徒弟可不止你一个，入门磨练的时间更是比你长了数十年，按道理来说，他们做这些菜怎么都应该比你更好吧？”
　　“对啊，而且这么多让人惊艳的菜色，为什么之前完全没有人提到过？”杨远也跳出来，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在座的两位美食品鉴家闻言也顿住了伸向缠花云梦肉的筷子，接连点头，其中一个道，“这倒是，我们这些年来也没少参加各种筵席和试菜会，别说吃，甚至连这些菜的名字都没听说过。”
　　“如果有人曾经吃过这样的菜色，就算明面上被要求保密，私底下也肯定要忍不住拿出来炫耀的。”另一位补充道。
　　“前几天我也查阅过很多数据和号称孤本的菜谱名录，都没有查到这些菜的名字。”另一个记者也跟着接话。
　　“那可就奇怪了~”怀铜啧了一声，故意拖长了音调，见话题朝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隐隐露出得意之色。
　　祁欢正要说话，破斩老爷子却先开了口，“汤滚了，先去顾你的菜。”
　　祁欢只得往转身往竈台那边走，老爷子也接着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一点都不奇怪。你们没听过，是因为这些菜以前的确没人做过。”
　　众人：？？？
　　“老爷子，您的意思该不会是说他的厨艺天分很好，学成了那些四刀星厨都做不出的你们破家顶级菜吧？”杨远的语气里带着丝明显的嘲讽。
　　老爷子摇了摇头，“当然不是。”
　　杨远和怀铜双双露出得色，正要开口，老爷子却话锋一转，“他是星厨界旷世难得的奇才。”
　　杨远&怀铜：！！！！！
　　一个记者小心翼翼地看向破斩，“老爷子，您的意思是？”
　　“我教他的只是一些基础的技巧和自己这么多年来的经验心得，他琢磨领悟融会贯通之后突破到了一层更高的境界，然后开发研究出了这些令人惊艳的新菜。”
　　老爷子语速不疾不徐，说出的内容却石破天惊。
　　祁欢也有些惊讶，他原本已经做好了把这些菜色当作拜师礼归功给破家的准备，没想到老爷子半点没有贪名的意思，当众承认这些菜都是他自己开发研究出来的。
　　“您这话该不会是说，”怀铜的面皮抽搐了下，尖锐地道，“他在直播间做的这些菜，连五刀星厨都做不出来吧？”
　　“别人我不知道，”老爷子依旧语速沉稳，不紧不慢，“反正我是做不出来。”
　　破斩话一出口，长桌边一片安静，直播间那头的观众也一片哗然。还未成年，就技压五刀星厨，这简直就是天才吧？
　　老爷子甘愿用自己的声名为后辈铺路，这份苦心，这份气度，不愧是星厨第一世家的掌舵人。
　　监视器后的九方彧轻轻点头，他就说破家家风周正，一个世家当家人爱才的心思，容人的气度，自珍的风骨，才是它能长留不败的真正根基。
　　“这么说来，他就是天才？”一个记者兴奋地道。
　　“我更愿意用奇才来称呼他。”老爷子看着在竈台边忙碌的祁欢，毫不遮掩眼底的欣赏之色，“在你们眼里，他似乎是一夜成名突然间出现的，但你们谁又知道他那手出神入化的刀工是熬了多少个日夜练出来的，切坏过多少次手，你们注意过他手上的茧子有多厚吗？
　　成功研究出一道新菜，远比跟着菜谱学难上十倍百倍。比如他现在熬的这锅汤，这是乾坤万物蛋的内汤，我们只知道现在的味道鲜入骨髓，但五十几种食材是怎么搭配筛选出来的，他之前试做失败过多少次？个中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但也不应该用‘天才’两个字抹去他那么长时间的认真和努力。”
　　众人闻言，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杨远跟怀铜还想再开口，布繁‘啪’地捏碎了手上的茶杯，冷冷看过去，“忍你们很久了，闹够了没？从开席到现在，纠缠不清，到底是来吃宴还是来找茬儿的？不吃就滚！”
　　他将手里的碎片往桌下一甩，“我警告你们，再啰嗦惹事妨碍主厨做菜，耽误了我品宴，一定把你们放进黑钻榜，追杀到天涯海角。”
　　九尾白狐也九尾齐展，眼泛红光，释放出淩厉的杀气。
　　“也算我一个。”林简手边的藤团倏然伸展，带着尖锐硬刺的藤枝在两人脖子边锁定目标似的晃悠着，“再敢出声，就让食人藤吞了你们！”
　　看着藤蔓间露出的森森白牙，意识到这两位绝对不是在开玩笑，杨远和怀铜像两只被捏住脖子的野鸡，脸色憋得通红，却真的不敢张口再说半个字。
　　挑事的人偃旗息鼓，席间顿时清净下来，文思豆腐、蜜酿蝤蛑、万福肉、葫芦鸡，各种菜色一一上桌，众人吃得舒心极了。
　　乾坤万物蛋和蜜酿蝤蛑不在晴空宴本来的食单上，是后来观众在直播间菜品中投票选出的既往最受欢迎菜品的第一和第二名。
　　等到它上桌，大家品尝这道极致的美食时更多了几分用心。
　　山间有数百种的肉兽，海底有上千种生鲜，世间食材，万般天性，各有滋味，这五十余味汇聚一起，丰富而和谐，兼具山风海韵的妙意，那惊鸿一瞥般的美妙滋味，多年过后依旧让人魂牵梦萦。
　　只有祁山一个人吃得食不知味，兀自捏紧了拳头，憋屈，太憋屈了，一定要想办法让这些人好看。


第84章 我数到三
　　最后上桌的是点心──饕餮酥。
　　雪白的瓷盘上蹲着只尺寸精巧的黑色神兽，轮廓圆润饱满，弧线流畅，层层黑色酥皮犹如蓬松滑顺的被毛，根根分明，舒展灵动。
　　明明只有两寸来长，细节却处理得极为精致。毛茸茸的小脸上，额顶和颊侧都描绘着漂亮繁复的金色神纹，金色的眸子璀璨夺目，鼻子微皱，兽牙将露微露，彷佛一言不合就准备张开嘴巴吞天灭地，八分霸气两分奶气，凶猛未满，凶萌有余。
　　小家夥头顶的弯角和足下蹄爪黄灿灿的，澄澈剔透，背部正中还有对金色纹路和嫩黄色花瓣组成的翅膀，神气斐然，活灵活现。
　　整个点心精美绝伦，巧夺天工，一时间甚至分不清这到底是摆件还是美食。
　　众人对着盘子上的萌物左看右看，三百六十度地打量着这块漂亮的点心，一时都不舍得下口。
　　“神乎其技。”姜槐看着面前镂月裁云的饕餮酥，忍不住赞叹出声。
　　那个粉丝近千万的美食评鉴家看向祁欢，半带着恳求的询问，“我能端着它去直播间镜头前留个影么？”直播间的镜头是固定对着流理台左侧那片位置的，并不朝向这边。
　　祁欢：？？？
　　“我也想去，这么好看的点心，总得让我们留个纪念吧？”另一个美食评鉴家也跟着开口，不让他们自己拍，回头从直播间素材里面截总应该允许吧。
　　“那就破个例。”祁欢抵抗不住两人热切的目光，点了点头，他们禁止使用摄录器材本来也不是为了 防这个。
　　两人兴奋地端着盘子跑了过去。
　　众人啧啧称奇之际，只有九尾白狐眯着眼眸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盘子里那个黑团子，不爽地甩着尾巴，哪里好看？黑不溜秋的，还光秃秃的只有一个尾巴！
　　大家正犹豫着要不要动口的时候，席间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循声望去，就见林简已经张口咬掉了半块饕餮的身子。
　　“外皮香酥可口，内馅儿还带着花果香，酸酸甜甜的，非常好吃。”见大家都看着自己，林简举着手上剩下的半块饕餮酥，给出评价。
　　众人：……
　　“喜欢吃就好。”祁欢笑了笑。
　　饕餮酥的眼睛和蹄爪都是他用糖浆专门做的，味道也特意调制成酸甜口感，既能完美呈现出坚硬而晶莹剔透的质感，又能提气解腻。
　　旁边的藤团倏然伸出条藤蔓，抢走了林简手上剩下的半块点心，咔嚓咔嚓地嚼了起来。两个美食评鉴家端着盘子回来，闻着香气，听着旁边传来的酥皮碎裂的清脆声响，终于受不住诱惑下口。
　　其余众人也忍不住，纷纷跟着吃了起来，祁欢走过去给直播间的观众上最后一道菜，顺便告别下播。
　　只有布繁皱眉看着盘子里的点心叹气，九尾狐四条尾巴都警告性的压在他的手腕上，不许他碰那块点心。
　　“要不我就尝一口？”布繁跟自家精神体试图打个商量。
　　白狐斜睨了他一眼，慢慢抬起尾巴，就在布繁以为它同意了准备伸手的时候，九尾狐正中间那条最漂亮最粗的主尾骤然扬起，狠狠拍向了盘子，那个架势，分明是准备将布繁的手和点心一起拍扁。
　　布繁暗道不好，连忙把手抽了回来，眼看着盘子里的饕餮酥就要被拍得稀碎，一道黑影闪电般地窜了出来，头顶金角直直顶向白狐。
　　白狐疾退几步，才勉强避开了那一击。
　　盘子前则多了个巴掌大的黑团子。
　　小家夥一身光滑黑亮的被毛，背部正中是羽翼样对称的金色花纹，头顶一对流光溢彩黄水晶样的弯角，脚下四个同样剔透的蹄爪，晶莹璀璨，熠熠生辉。
　　席间众人不禁一怔，敢情这个是饕餮酥本尊？太好看了吧！
　　黑团子一双金珀样明亮耀人的眼睛，正怒气冲冲地瞪着白狐，白狐也不甘示弱地呲起了牙齿。
　　下一秒，一黑一白两个精神体就扑到一处，滚做一团旋转扭打起来，一路冲进长桌背后的废墟。
　　“怎么回事？”祁欢看看那个无敌风火轮般在废墟间横冲直撞的黑白团，又看看布繁。
　　“一个看别人模样的点心不顺眼，想毁了，另一个不让动。”布繁摸了摸鼻子，垂下眼皮，难得的有点心虚。
　　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废墟那边的动静吸引的时候，一根藤蔓悄无声息地跨过长桌，等到布繁感觉到异样，那根藤蔓已经张口咬住了他盘子里的饕餮酥，再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翠意，你怎么能这样，快还给人家！”林简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教训自家的精神体。但小家夥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只顾着团成一团抱着抢来的饕餮酥狂啃，黑色的酥皮碎屑从藤蔓间扑簌簌地掉了一桌子。
　　“对不起，要不回头我再跟欢欢单买一块赔给你。”林简歉意地看向布繁。
　　“算了，它喜欢就给它吧，反正亁贞也不让我碰。”布繁无所谓地摆摆手，意外地好说话。
　　“砰！”黑白团子撞碎了根石柱。
　　“轰！”又撞塌了半堵残墙，烟尘四起。
　　拆迁队啊，祁欢无语扶额。
　　“差不多行了吧？”祁欢示意布繁去阻止它们。
　　布繁叹了口气，英俊的脸上满是无奈，“它现在正在气头上，我过去的话恐怕会被它用地火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