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掐,但被掐也不躲开,只是眨巴着眼睛看向哥哥,小眉头疑惑又可怜地拧着,似乎在问:我说话又不好了吗?
余醉立刻拿一大把红包塞他怀里:“没不好,听你说话很幸福。”
这句不是安慰。
听他说话确实是一种享受。
他腔调软软的,吐字慢吞吞,因为每说一个长句都要费好大一番力气,所以成功说出来后会非常骄傲,尾音都不自觉地上翘,让听的人也跟着心情变好。
余醉床头上放着一台老式收音机,还是他和弟弟住在小木屋里时花大价钱淘来的。
因为是他们家第一个高级电器,所以兄弟俩都很珍惜。
收音机里没有别的频道,只有“陈乐酩故事集”,里面收录了他磕磕绊绊讲出来的每一条故事。
余醉还为这些故事开过party。
Party没有很多人,就当年一起跑船的兄弟,靳寒、汪阳……还有他们各自带的家属。
大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起看向收音机。
陈乐酩不太好意思,脸蛋红红地缩在哥哥怀里:“还是不要放了吧,只是说了个故事而已。”
余醉不理他,直接点播放。
小孩子咿咿呀呀的童音响起来——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个老人,老人捡到一条小鱼,小鱼又捡到一只小猪,就这样,老人、小鱼和小猪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大家热烈鼓掌,陈乐酩臊得倒在哥哥腿上。
靳寒带来的弟弟和陈乐酩同岁,挨着他坐得端正,两只小手拍得啪啪响。
陈乐酩感觉到善意,凑过去和人家交朋友。
“你好呀,我叫乐乐,你叫什么啊?”
小男孩儿翘着一撮头发:“我叫崽崽。”
旁边靳寒笑了一声,大手掐住他的后颈揉一揉:“说大名。”
“哦,大名叫裴溪洄。”
裴溪洄是个闹哄小孩儿,讲话经常脑子跟不上嘴,发现陈乐酩有些“不一样”后就学着他慢慢讲,很是照顾他的情绪。
陈乐酩感动地贴贴他,但并不需要特殊照顾,还主动袒露伤口:“我讲话有些慢是不是?是因为我以前做过手术哦。”
“很危险的手术吗?”
“对呀,要把脑袋打开呢。”
“天呐!”裴溪洄嘴巴都张得圆圆的,伸出小手指指他的头,“但你现在脑袋还是关着的,就是已经好了是不是?”
“对啊,只是舌头还有点不好,但我在努力练习。”
裴溪洄心疼地抱抱他:“没有不好,你很勇敢也很坚强,你很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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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约定,能够自主读完一本故事书才可以解锁终极大奖。
但陈乐酩今晚表现很棒,余醉觉得可以提前一点。
他把早就准备好的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把新弹弓。
陈乐酩不挑礼物,只要是哥哥给的都喜欢,特宝贝地捧在怀里。
余醉却告诉他:“终极大奖不是这个。”
“嗯?那是什么?”
余醉带他去找了一个人。
曾经指着他的鼻子骂他“瘸狗”的男孩儿。
那男孩儿和他同岁,但体型比他大两号,三层下巴坠在脸上,壮得跟铁塔一样。
铁塔一看到陈乐酩就学瘸子走路,嘴里阿巴阿巴地叫,转身朝他撅起屁股用手拍着说来啊来啊。
余醉把弹弓给弟弟,就说了俩字:“打他。”
陈乐酩不敢:“我打不过他……”
“没让你打过。”余醉野蛮教学,“打得过最好,打不过就跑,这站着能打过的呢。”
陈乐酩还是犹豫:“那打坏了怎么办?”
“打坏算我的,赢了算你的。”
“……好!”
只见他大吼一声给自己鼓劲,随后就跟只小牛犊子似的冲了上去。
他的弹弓是哥哥一手教的,准头很不错。但只打过老鼠,瞄人还是第一次。
三颗圆溜溜的鹅卵石,一颗打手,一颗打腿,一颗打脚,全部命中!
趁对方疼得弯腰的时候,他冲上去照着那大肥屁股就是一脚!
铁塔趴到地上发出杀猪般的尖叫,陈乐酩握着小拳头斗志昂扬。
余醉在后面提醒他:“说台词。”
“什么台词?”
“就是放句狠话。”
陈乐酩不会放狠话,他连脏话都不会说,绞尽脑汁想半天想起在邻居家看的电视,于是一拳砸在树上凶狠道:“闭嘴你个贱人!”
余醉:“……”也行吧。
铁塔被这句狠话吓得连滚带爬地跑走了,陈乐酩一雪前耻士气大涨。
余醉伸手想和弟弟击掌,却见他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小胸脯一鼓一鼓地呼哧呼哧喘,没喘两下就忒喽忒喽哭起来。
余醉吓一跳,问他怎么了。
他举起砸树的那只手,嘴巴哆嗦着哭出俩小括号:“哥哥……你没告诉我放狠话这么疼啊……”
刚砸上去时他就疼蒙了,但当时在装逼不能哭,硬是忍到铁塔跑了才敢哭。
余醉哭笑不得,把他抱起来往空中一抛又稳稳接住。
“关键你也不怎么狠啊。”
陈乐酩闻言小括号哭成中括号。
作者有话说
终极大奖是野蛮的勇气。
第15章 你回来啦!
因为哥哥那句话,陈乐酩一连几天都很开心,做梦都笑醒好几回。
醒了就算时差看哥哥那边是白天还是晚上,如果是白天就给哥哥说小话。
也没什么正经话能说,大多是东扯西扯。
问问天气,问问工作,问问哥哥什么时候回家。
不管说什么,只要能和哥哥聊天就开心。
有一次他半夜惊醒,迷迷糊糊地给他哥发了条语音过去,第二天起来一听,说的是:“哥哥我想吃烤红薯,要像板栗口感的那种。”
陈乐酩人都傻了。
为什么大半夜的要吃烤红薯?还要像板栗的?就这么馋吗???
关键他哥还回复他了:哪来的猪?
陈乐酩当场昏迷。
就这样屈辱但满足地度过一周,枫岛又迎来二次降温。
学校里的枫林大道早已从热烈的金黄、橙红,变成一棵棵光秃的躯干,连凋零的叶片都看不到,只剩几块刻着枫叶图案的地砖。
陈乐酩觉得好看,特意拍下来想发给哥哥,就感觉蹲下来时有人摸他的脑袋。
“同学,我叫李明亮,能加个微信吗?”
一双椰子灰球鞋走到他面前,网状鞋面上透出几团汗渍,散发着发酵真菌的气味。
陈乐酩站起来,和面前站着的高个子男生对视一眼,说不能,转头去找室友。
季小年和徐家旺看到他挺不高兴地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个男的,问他怎么了。
陈乐酩还没说话,李明亮快走几步跟过来,强行贴住他的肩膀,脑袋几乎凑到他耳边笑得特别自信:“是手机没电了吗?没事,你报个号码我直接搜——”
“能离我远点吗?”
陈乐酩打断他,冷脸退后一大步:“你身上好臭。”
李明亮的五官登时扭曲成一团。
“哈……哈?”他极其不屑地连“哈”了好几声,嘴歪得能灌进二两风:“你是大一的吧,哪个院的啊这么狂?”
“少打听你爹。”
陈乐酩扔下这句话扭头就走,季小年和徐家旺连忙跟上,身后传来踹翻垃圾桶的声音。
小年吓得一缩脖子:“乐乐,你说话也太直了,那人是高年级学长,不好得罪的。”
陈乐酩直说了:“我恶心他。”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陈乐酩以前见过李明亮和人打球,有女孩子去给他送饮料。
他当着面人模狗样地道谢,等女孩子走后却大力摇晃那瓶饮料,把瓶子夹在双褪之间拧开,饮料一边往外喷他一边顶胯。
陈乐酩恶心得想吐,追上女孩儿和对方描述李明亮的动作,女孩儿也恶心得够呛。
这就是男生之间所谓无伤大雅的玩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