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君啊,你是不是从不照镜子啊,你看看你这张美人脸,怎么就一点美人做派、美人包袱都没有呢。
而且没有这些的同时你爱民却不亲民,总是好像跟所有人都隔着一层一般,到底要怎样的人才能走进你的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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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驶出城门口,追随的人群也逐渐散去。
古代的道路称不上多么好走,这一点在之前两年巡视春耕的时候陆离就已经体会到了。
这次前往洛阳跟随陆离的除了石锤还有一队护卫,这世道可不太平,路上保不准会遇到什么呢。
不过他们倒是不会跟陆离留在洛阳,护送完之后就会回去,背井离乡这种事情没必要非搭上别人一起。
事实上如果可以的话,陆离最想要留下的是石锤。
毕竟那可是洛阳,陆离即将担任的是天子近臣。
石锤之前是做什么的,石锤最崇敬的人是做什么的,陆离一个都不曾忘。
带着一个黄巾贼头目身边的亲卫去洛阳,陆离都觉得这很荒谬。
他真的毫不怀疑,如果让石锤得到机会,对方分分钟给刘宏来个匹夫之怒,流血五步、然后天下缟素。
但是石锤对他保证了,石锤用张角对他保证了。
哪怕他用自己、用自己的祖宗后嗣来保证,陆离都不一定会相信。
但是他用张角保证了,陆离真的很难不相信。
这个世界上如果连石锤对张角的在意都无法信任,那陆离想不到还有什么是可以被相信的。
身边的隐患消除,路上的隐患却没有。
从乐安郡到洛阳,陆路与水路都可以走,陆离选择的是陆路。
毕竟他带的这一群人都是典型的北方人,水性都不咋地,一旦遇到水匪真的基本就是一个任人宰割的状态。
而且水上的不确定因素太多了,还是老老实实脚踏实地比较实在。
因为陆氏在洛阳有宅子,再加上陆离本人上任后为官清廉,这次前往洛阳所带的东西并不多,完全称得上是轻装简行。
东西不多,守卫的肉眼可见都是练家子。
路途中虽然也有波折,但体来说倒还算得上是平顺。
陆离没有去拜访途径之地的官员以拓展人脉,路过之地的豪强听闻陆离的“杀名”也鲜少前来。
离开自己辛苦治的乐安郡,路过其他地方时,陆离始终都是沉默的。
他沉默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这些与他曾经跟在张角身边见过的似乎没有区别,甚至更甚以往。
那场轰轰烈烈的黄巾起义像是一场梦,梦醒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只有更加苦难的百姓。
有的时候陆离觉得如今的君臣挺擅长吊人的。
如果他们是彻彻底底的昏君佞臣也就算了,可偏偏他们又不完全是。
这就好像祸害你一会儿之后,还会出力气帮助你一下。打你一棒子之后,还要给你点甜头。
并且别管皇帝多么荒唐,帝国的军事实力依旧是强大的,他并没有荒唐到军队上去。
那感觉就像看着别人在摇摇晃晃的走钢丝,钢丝细的似乎分分钟就会断裂,而上面的人摇晃幅度大到让人觉得他马上就要掉下来。
哪怕对方不会自己掉下来,但或许只需要我们吹口气,甚至是推一把,他绝对就要掉下来了。
可结果纤细的钢丝牢固且锋利,摇摇欲坠的人始终不曾坠下。
陆离坐在马车中闭上眼睛,他不再去看那些场景,也努力让自己忘掉刚刚所看到的一切。
很快他将到达洛阳,很快他将面见天子,很快他会在除休沐日外的几乎每一日都跟在天子的身边。
他不能带着这些去面见天子,他不能用这样的心态去当侍中。
在怜悯别人之前,他首先要确保自己活下去。
他在中平元年的末尾从山上下来成为了乐安郡守,又在中平三年的末尾收到皇帝征辟担任侍中。
中平四年二月,陆离来到了洛阳。
第36章 君子如玉
来到洛阳的第一步不是要去面见天子,而是安置好后去办东汉版本的入职手续并且领印绶。
在这个过程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要确认你的身份。
毕竟这可是侍中之位,经常跟在天子身边的。
这要是一个没查清楚放一个刺客过去,那画面太美,让人的九族户口本不敢想。
很多人在这个过程中还免不了要进行一下“拜山头”活动,贿赂宦官的不要太多。
而有的人不主动去贿赂,还会有人专门来暗示,不用怀疑,这里面甚至可能包括天子派来的人。
陆离倒是没有遇到这种情况,就他的调查结果来看,当初那个郡守之位他爹似乎有暗中花钱,但是对方的钱不可能一直有效到如今的侍中之位。
可陆离就是没有遇到类似的情况。
处好这些必要的流程,陆离要做的也不是主动去拜见天子,而是递上消息之后等待天子的宣召。
毕竟他们两个之间的主导者是谁,这应该一点都不难猜。
从不存在你去见天子的说法,有的只是天子要见你,所以宣你过去。
好歹是对方前后征辟了两次才征来的人,陆离没等多久就收到了汉帝的宣召。
陆离了官服,跟随前来宣召的小黄门一起上车。
马车停在一处后不能继续前进,接下来的路就要步行前往了。
陆离的体力还是很不错的,一路跟在对方身后不曾有过气喘。
不过面见陛下的过程也真可谓是一波三折,在见到陛下之前,陆离先见到了十常侍之一——张让。
旁边的小黄门帮忙介绍,语气中似乎带着几分与对方的亲近甚至是讨好。
好吧,看来这位是对方的自己人。
张让对着陆离看起来倒是态度不错,而陆离也没有打笑脸人的意思。
跟那些谄媚讨好的人比起来,陆离的态度显然称不上好。
但跟那些横眉冷对的人相比,陆离的态度又称不上是坏。
搭配上他这份长相,倒是莫名让人觉得,有着这样一张脸的人平日里待人接物应该就是这么一个态度吧。
张让的突然出现倒是让陆离略有紧张的心情缓和了不少,至于为什么会紧张,前面走了那么多流程,即将见到一言就能决定你生死的人,对方还不是特别讲的人,任谁都很难完全不紧张吧。
皇帝只需要见到自己想要见到的人,但被对方见到的陆离需要考虑的东西就多了。
在见到陆离之前,刘宏已经从很多人口中听到过陆离了,对方的上表也看了不少。
很多见过陆离的人对他的描述总少不了关于外貌的,而这种情况往往会出现在人长的特别好看或者人长的特别难看的情况下。
从他人的口中,陆离显然是特别好看的那一挂,好看到都会被特别拿到皇帝面前来说上一嘴。
美人总是惹人遐想的,倒不一定是有什么暧昧心思,而是人人都夸对方好看,就让人不免想象一下这得是多么好看的人啊,才能被这么众口一致的夸赞。
众所周知,人的想像是没有边界的,人的审美是各不相同的,但人的长相却是出生后就已经差不多定下了的。
所以这种想像在前,面见在后的情况,就很容易衍生出闻名不如见面,见面不如闻名的结果。
这就好比现代一些中的美人影视化后被很多观众不买账,就是因为演员本身的长相没有满足他们对美人的想像与期待。
可陆离显然不是这样的,他的样貌让刘宏只觉见面更甚闻名。
陆离也不是第一个当侍中的,同样穿着侍中的官服,但对方就是好看的格外出彩。
就不看别的才能,光这张脸就该是天子近臣。
放在身边既赏心悦目,又特别长脸。
别人当官帮自己办事却从来还要跟人家收钱刘宏,对美人难得大方了一把。
他示意陆离免礼,然后吩咐了身边的内侍一句。
陆离在一旁坐下,与刘宏开始君臣闲聊。
真要论说话好听,哪怕陆离书读的比那些宦官不知道多到哪里去,但是在这方面还真比不过人家。毕竟人家可是靠这个吃饭的,揣摩君心揣摩了十几年,哪里是陆离能够轻易比得上的。
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要靠奉承与拍马来博取好感,陆离很清楚,自己根本就不是走这条赛道的料。
他为自己的选定的路线,是真诚,有选择的真诚,也可以说看起来真诚。
所以当对方问起自己一路而来的见闻,陆离那是半点隐瞒意思都不存在的。
“臣自乐安郡而来,沿途所见不乏流贼乱匪,民之疾苦甚矣,近洛阳虽有改变,乱苦皆不曾绝……望陛下知之。”
这话一出来,随侍左右的不少宦官都开始流汗了。
咱就是说,这种话是可以对着陛下直接说的吗,就算是那些以耿直出名的谏臣,也很少有如此直白的。
而刘宏闻言也是一愣,似是不曾想到对方直接就对着自己说出这番话。
但转念一想,毕竟是能上表说人力有数,给了外面的女人就满足不了自己妻子的存在,能说出这样的话似乎也不足为奇。
而且从《陈情表》开始,陆离在他这里就已经隐约留下了一个真诚在前面飞,圆滑在后面追的形象,现在这样倒也完全不崩人设。
他笑道:“看来朕这次选的侍中倒是适合。”
至于陆离说的话,他是不以为意的,类似的情况他难道会完全不知道吗?
底下虽然不乏歌功颂德,但也少不了针砭时弊的,这就是如今的朝廷,佞臣贼子有,忠臣良将同样不少。
况且就算没人告诉他,黄巾之乱也足够告诉他了,刘宏或许荒唐,但他不是傻子。
对于这样的情况,他也有大赦天下啊,他也给受灾地区派去赈济,出现疫情他也派去医者了,他这个皇帝做的难道还不够好吗?
至于依旧有疾苦,这种事情哪里是能绝对避免的呢,反正也影响不了什么,那声势浩大的黄巾难道成了什么事情吗。
天命在我,何须多虑。
刘宏的反应并不出人意料,陆离也从未想过自己一句话能够改变什么。
在两人谈话间,之前被派出去的内侍已然手捧托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