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看到了他们,他们也看到了陆离。
事实上他们看到陆离可比陆离看到他们要早一些,三人哪怕前有温酒斩华雄,后有三英战吕布,可实际上在“不思进取”的联军中待遇并没有发生什么大的变化。
毕竟他们就是斗了两次将展示了武力,真正带兵取得一定成绩的是先锋军孙坚。
而孙坚都没怎么被提高待遇,更不用说他们了。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不如意倒也可以被解。
不管是自身才华的不被重视,还是杀贼扶汉的愿望被绊在这里,他们都有由不如意。
可陆离,他们本应该不解被所有人所瞩目的陆侍中到底有什么可不如意的,可又觉得对方的不如意实在是有道。
毕竟真说起来,对方看起来可比他们更急着想要杀贼扶汉。
对方借着先帝给出了大义名分,却换来了这样一个结果,会不如意岂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曹操带着几分愤怒出来没走多远,看到四个人在这里相对而叹,脚步不自觉的就走了过去,emo大队再添一员。
他们emo的地方距离宴饮之处虽不算特别远,却也已经有一段距离了,可耳边却还是能隐隐听见推杯换盏的欢乐之声。
好嘛,欢乐都是你们的,就我们几个在这里悲伤是吗?
三英战吕布的戏份虽然看到了,但是真正的破关之人是孙坚。
这位被称作江东猛虎的将领,当真有一双如虎一般的眼睛,陆离远远一见都觉得相当摄人。
这一点是符合正史的,同样符合正史的是后面袁术的拖后腿。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此次联军管粮草的袁术故意克扣,还指望人能打胜仗,胜不了一点点的。
袁术个人如同奸细,袁绍也不逞多让。
死了全家悲痛哭泣的人是他,如今天天在这里搞宴会,甚至暗中争权夺利的同样是他。
陆离知道这场战斗联军必然失败,就好像六国联合伐秦,不管最开始如何势如破竹,最后总会分崩离析一般。
但是他没想到会以这样一个荒唐的情况展现那种失败的未来,最大的敌人往往以自己人的形式出现,此言诚不欺我。
在联军这边各种秀操作的时候,洛阳那边也没有闲着,董卓开口便是迁都,就如同之前的废立一般——反对无效。
哪怕联军再是荒唐,可到底此刻双方离得越来越近了,董卓有些慌神了。
而此刻他通过废立以及一系列杀戮建立起来的威信,也随着战争上的失利与他本人的不讲究出现了下滑。
这个时候可以做的选择有很多,董卓选择了最简单粗暴的一种——杀人!
而被他选择的杀戮对象也不是别人,正是弘农王与何太后。
这绝对是妥妥的昏招,但董卓此刻也确确实实有些昏头了。
不过便是昏招,此刻他也是施展不成功了,就在他想要杀人时,刘辩与何太后不见了。
虽然他没有派重兵看押,却也是时刻盯着的,再者说,一位出身屠户的太后、一位自幼长于道人史子眇家与宫廷的皇子,谁能想到这俩人还能跑了呢。
这事本已经很令人生气了,更令人生气的是他都没有真的杀人,外面却已经传开了他将皇子辩与何太后给杀害了。
这要是将真相说出来,说我虽然想要杀,但是那俩人已经跑了,我根本没杀了。
得了,本来只是不好的暴虐无道名声还要再添上蠢笨无能。
董卓咬着牙认下了这个罪名,还不能再去搜寻,毕竟那俩人都被你给杀了,你这是要搜找什么啊。
再说了,特意搜出来再杀一遍,不仅不能威慑谁,还平白多了一分滑稽。
可不搜寻那两个人,不代表不调查这件事情的始末,好好的两个人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这又不是在玩大变活人。
到底是谁在这里面出手了,还做的如此神不知鬼不觉?
一个名字不期然的出现在董卓的大脑中——陆离。
这位陆侍中前前后后可是给了他不少的惊喜,虽然联军现在颇为不争气,但自己这边要迁都好像也没有争气到哪里去。
而不论是对方离开洛阳前说的那些话,还是他对先帝子嗣的重视,对方都是有动机做这些事情的。
至于做成这件事情的能力。
谁都不会忘记他曾经在这座都城中如何风光无限,受到先帝那般信重的陆侍中,先帝临终前可是将刻着虎符的玉佩都送给他了,洛阳在某种程度上而言对他与透明又有何异。
一想到这一点,董卓迁都的心思越发坚定了。
而他所想的其实半分错处都没有,洛阳对陆离而言虽称不上透明,但是过了虎牢关,他确实知晓如何更快一步、更加隐蔽的到达洛阳。
陆离并没有对袁绍隐瞒这一点,他希望这能够激起对方奋进的心思,可袁绍对陆离的话却是信又不信。
他信陆离真的知道,他不信的是:“此路我当年亦有耳闻,所知之人又怎会只有伯安一人。”
“那董卓在洛阳日久,又何如会不知晓,如何会不加防备。”
说白了,他不认为这是什么独家消息,他还认为真的信了陆离这个办法无异于自投罗网。
“本初兄所知之处与我所言之处,恐非一处。”
“离所言之处,纵然不能保证只有我一人知晓,但我可以保证那些知晓的人绝对不可能有人会去告知董卓。”陆离气道,“便是依我所言当真是自投罗网,本初便要安坐于此置身事外吗?”
“本初兄可还记得当日之言?”
袁绍以为对方要拿他当初发的誓言说事,可陆离说的却是:“本初说此行是为了匡正汉室,陛下安好,黎庶才能安心。”
“可如今,陛下受制于贼子,黎庶难得安心,本初当真便可在此安然度日吗?!”
袁绍有些诧异的看向陆离,这话似乎陛下在前,黎庶在后,可他总觉得对方最想令其安然的对象反而是后者。
他总是会在所有人觉得有所预料的时候,做出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说出些跟所有人都格格不入的话。
不出陆离意外的,两人没有谈妥。
不仅是没有谈妥,陆离甚至直接跟袁绍闹了个不欢而散。
孙坚带着一肚子火气刚刚赶走了董卓派来说要结亲的使者。
就见传讯兵入内道:“帐外有人自称是陆伯安,特意前来求见将军。”
陆伯安是谁?
孙坚正要说“不见”,突然想起什么,立刻拍了拍脑袋,这陆伯安不就是陆侍中吗。
因为陆侍中这个印象太深刻,不少人都只记得陆侍中,突然说起陆伯安来,不免反应不过来。
将陆伯安跟陆侍中画上等号后,孙坚起身就朝着账外走去,不远处在外等候的那人,衣着无艳色,腰间佩玉,长得特别好看,不是陆侍中是谁。
“不知陆侍中来,有失远迎。”说着,孙坚拱手似要赔礼。
别管孙坚真心假意,陆离如何会让对方行这个礼,他急忙扶住对方的手:“离今日不过山野草民,无职于朝廷,无功于天下,何能当将军一礼。”
“今日冒昧前来,实为有事相求,不知可否入内详谈。”
孙坚反手握住了对方的手:“是在下糊涂了,君请。”
说着,便与陆离相携走入账内。
陆离对于喜欢手拉手的古人已经有些习惯了,这属于表达亲近的方式,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后面遗传着遗传着,就在男性同性之间遗传丢了。
走入营帐,最先映入眼帘的被掀翻后还没来得及扶起来的桌案。
陆离没有视若不见,他面带关切的问道:“将军这是?”
“方才董卓贼子竟遣人来欲与我结亲,我断然拒绝,后来思来想去只觉得对方如今依旧这般作威作福,皆是我等无力之故,气急之下发泄一二,叫侍中见笑了。”
说着,孙坚也不叫人,松开牵着陆离的手自己低身将桌案放回原地。
摆好后一回头,看着陆离伸手似要帮忙,却不知道该如何插手,不免一笑:“侍中且坐。”
陆离虽然眉间带着愁绪,却也努力回之一笑:“离如今早已不是侍中,将军称呼我为伯安便是。”
孙坚也不推辞:“那我便厚颜了,伯安也无需称将军,自以公台称呼便是。”
陆离面带踌躇,似有难言之隐。
孙坚也不是没有见过这种情况,无非就是等着自己主动开口询问,对方再顺势表达而已。
虽然算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套路了,可发生在陆离身上,却让孙坚心中徒然生出几分失望。
然而还没等他配合对方的套路进行表演,就听到陆离说:“离收到消息,洛阳弘农王及王太后遭遇贼子毒手……”
陆离在孙坚这里不曾流泪,只是说这话时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不自觉便流露出浓浓的悲戚,让闻者不免心中一酸。
这事自洛阳那边传来,一直作为先锋军的孙坚部自然是听说了的。
他自然也是跟着叹息:“只恨不能亲手杀贼。”
陆离闻言不免看向孙坚:“将军此言委实耳熟,昔日盟主亦有此言与我,后来却……
将军可当真有杀贼之心吗?”
“实不相瞒,今日离冒昧前来,所求之事正与此事相关。”
谈判中最忌讳的就是将自己的所求暴露给对手,但陆离此刻却表现的好像忘记了这一谈判规则一般。
陆离说:“昔日我离开洛阳前往渤海郡,是信袁氏四世三公,世受皇恩,信袁本初当日面对董卓寸步不让,我以为他有报国之志,不想烈火之后,方见真金。”
“我观各路人马,如今唯有将军奋勇在先,令那董贼闻风丧胆,离以为若真有一人可兵至洛阳,诛贼护驾,以清君侧,舍将军其谁。”
孙坚不免心中一动,不是没有人夸过他,但是这种事情要看效果的话,是要看夸奖人的身份的。
你手下的人夸你,跟你平级的人夸你,与名满天下曾经在你之上的人夸你,这带给人的成就感觉绝对是截然不同的。
他这一路走来,因为出身原因没少受到轻慢,而轻慢他的人里面,绝大多数跟陆离比不了一点点。
而这还没有完,陆离起身走到孙坚案前:“若换做以往,若有心激将,此时我本该说洛阳正有大功以待将军,若有错过,悔之矣。
然此刻实在心中愤恨难当,亦不愿虚言利诱以污英雄。”
“将军,我知一路可直达洛阳,盼将军可听之一二,救救这大汉吧。”
说完,他没有半分迟疑,直接便要拜下。
孙坚被前面对方又是真诚又是捧的一套组合拳险些打蒙,现在见到对方说跪就跪,简直拿出了自己作为先锋冲锋的速度:“伯安如此,岂不是折煞于我。”
然而再快的速度也快不过真心要跪的人,阻拦失败的孙坚干脆同样跪在对方对面。
他现在心里是真的乱啊,不是没被人跪过,但还真的没有被陆离这个地位的人这般推心置腹过。
高帽子已经戴上了,对方还一副看唯一希望的眼神看着他,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