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陆离是细细叮嘱,那羊秘就是热泪盈眶了,天杀的吕布,这次的军粮他们羊氏出了两千斛,粮仓都要搬空了。
虽然你活着回来也不一定会还,但你要是死了,这政治投资不更是尽数打了水漂。
几千斛粮食换回一具尸体,这买卖的亏本程度简直到了一种会贻笑后世的地步。
以前听说对方那神乎其神的武力值,羊秘还都不屑一顾,这里面有不相信也有对吕布本人人品情况的鄙夷。
但现在,他只希望那些传闻都是真的,最好还是谦虚的说法才好,这沉没成本实在是让人肉疼。
跟着陆离一起送走了薅羊毛的煞星,一回头还要对上美丽但实实在在幕后操纵了一切的狐狸精。
有那么一瞬间,羊秘脑海中都忍不住冒出了大逆不道、数典忘祖的想法,自家这个姓实在是有点背啊,干嘛要姓羊呢,姓虎、姓狼不好吗。
并不愚蠢并且十分美丽的府君向他发来了共同巡视春耕的邀请,羊秘能怎样呢,他当然是笑着点头了。
毕竟都走到这一步了,贼车也上了,该得罪的也得罪了,还能离咋滴。
然后点头的羊秘就被陆离优先拉着巡视了一下他们羊氏所在的地界,羊秘的脸色在陆离的注视下真的是越来越僵硬,那笑容挂不住一点点。
他看到的很简单,无非就是手下的人有些嚣张跋扈而已,但一没有杀人放火,二没有耽误春耕,这种打几鞭子、踹几脚、骂几句的事情固然不太好看,可若是连这种小事都要计较,不免求全责备了些。
羊秘:“底下的人不懂事,叫府君见笑了。”
陆离一边挥手示意自己身边的人去阻止,一边看向羊秘:“只是见笑而已吗?”
羊秘实在是为陆离的态度感到头大:“向来尊卑有别,尊不就卑,府君以为然否?”
陆离点头:“然也。”
“只是伯固当真如此以为吗?”
羊秘点头:“自是如此。”
陆离:“既然如此,你与他执鞭之人谁为尊,谁为卑,你我之间谁为上,谁为下?”
羊秘沉默不语。
陆离也不在意对方的沉默,继续道:“想来伯固心中有数,既然如此,为何不迁就我的道,反要与我为难?”
羊秘难以忍受道:“非我有意为难,只是府君所要求之事,实在是令人为难。”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下面的人哪里能够各个严束己身。”
说着,他不由刺了陆离一句:“正所谓其身正,不令则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府君这般要求于我羊氏,却不知府君出身之所在,乐安陆氏可曾做到?”
陆离很是诚恳:“曾经没有做到,所以现在乐安陆氏死的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羊秘成功被这话给噎住了。
陆离诚实的让他都有点害怕,他甚至都分不清对方这是单纯的在实话实说,还是在借此警告自己:你要是不按照我说的办,下一个死全家的就是你。
左思右想,他从嘴里挤出来的话却是:“为何偏偏是我羊氏?”
陆离觉得对方这个问题问得好啊,为什么呢,或许是因为恰逢其会、机缘巧合?
可陆离说的是:“因为我想要相信羊兴祖出身的家族、相信他的儿子,不会是孬种。”
“我欲以羊氏为始,推行下去,伯固也说了,其身正,不令则从,其身不正,虽令不行,望能助我一臂之力。”
眼看着陆离对自己拱手一拜,羊秘停顿了一下,几乎立刻还礼,拜的远比对方更低。
不管这里面到底有几分真心,几分不得已,羊秘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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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吕布在的时候,那是三天两头都要去青州那边晃悠晃悠的,那架势让青州黄巾一时之间都分不清大家到底谁才是黄巾。
现在吕布跟着曹操去打袁术了,这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虽有泰山相隔,但既然挡不住吕布过去,自然也挡不住黄巾过来。
陆离算了算从豪强手中得到的土地数量,正好现在吕布不在,这批黄巾就用来屯田好了。
至于会不会失败,陆离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做这个准备,但现实情况确实是胜利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黄巾的水平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真有本事,也不至于这么多年纠缠下来就打下了一个不争气的青州。
甚至哪怕是这个不争气的青州,里面到底有多少是纯粹凭借黄巾打下来的,又有多少是地方势力勾结下的成功,这事真的很难讲。
就拿济南国来说,当年因为曹操禁淫祀断了他们财路,联合起来将他给挤兑走的不少当地豪强,此刻很多依旧还在作威作福着呢。
吕布留下的人说是听命于陆离,但这个听命的人里面也是有先后之分的,按照吕布的意思,留下的几个人是以魏续为主的,可以说是相当符合对方任人唯亲的特点了。
所以这次面对黄巾的侵扰,陆离的安排是高顺负责出击应对,而魏续则是留守在自己身边“以策万全”。
高顺对于自己得到的重托很是惊讶,魏续也对自己得到的重托很是惊讶。
前者在吕布那里,常年就是一个“知忠不用”状态,现在突然把应对的事情交给他,这委实是很难不惊讶。
而后者嘛,还记得他们的将军吕布从业多年干的最多的事情是什么吗,是的没错——近卫。
在魏续看来,能够将自家将军哄得妥妥帖帖的陆离本身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在知道他们家将军前科的情况下,还愿意任命自己在身边保护他,这妥妥的是信任啊。
这年头你派人出去打仗未必信任到足够托付生死的地步,但你愿意让一个人担任床头捉刀之人,这绝对是足够信任的。
高顺觉得自己受到了重用,魏续也觉得自己备受信任,总结为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成功端了一波水的陆离,尽力将这些军事行动对春耕的影响压到最低,也对高顺此次的抵抗与反击给出了一定范围内的要求。
最想的状态,自然是能够快速结束战斗,胜利并且带回一堆俘虏,然后安排安排就能给屯田增加劳动力了。
至于更加想的状态,陆离看着自己手里这封来自乐安郡的信件,要不是条件不允许,他倒是真的挺想给曹操一个惊喜的。
第99章 时机成熟?
时隔半年再次见到吕布,对方虽然有所变化,可曹操倒也不至于认不出来,但他必须得说对方这个变化真的是肉眼可见。
上次见到时,对方因为几番颠沛流离,加上对于未来的不确定,心高气傲的同时却也遮掩不住躁动不安,不说像是受伤或者濒死的猛兽,也像是饥一顿、饱一顿的,个情绪都是非常不稳定的。
现在半年过去了,再看看对方如今的模样,明显有被好好饲养,毛发也再次油亮了,体格也明显健壮了,爪牙也更加锋利了,个人虽然有些骄傲,但情绪确实是稳定下来了。
总结为对我方威胁性直线下降。
曹操对于这个结果毫不意外,但凡陆离想要哄人,至少目前为止他还没有见过对方失败的情况。
只是绝大多数情况下对方对于很多人都处于一个不仅不想要哄你,你哄我我都要将你给拱出去的状态。
曹操对待吕布是足够亲和的,亲和却也不失锋利,而见到说要帮着自己报仇的曹操,吕布的态度也相当亲切。
换做以前,可能高低得要拜个义父的,但是在经历过前两次的失败之后,吕布已经长教训了,拜义父这种事情真的是靠谱不了一点点。
他拜义父只是想要借着这种方式表忠心、拉关系,结果他们是真的将他当便宜儿子啊——使唤、利用却又不愿意给足够的待遇。
再者说他吕布现在也是名扬天下、为国除贼的温侯了,那些过去的黑历史就岁月史书掉吧,反正他是不准备再提了,更别说再次上演。
两方汇合后迅速进行了军事方面的交接,接着曹操看向吕布关切道:“半载未见,奉先在泰山郡一切可好?”
曹操问的是他是否安好,吕布回答的却是:“布与伯安在泰山郡一切皆好,劳烦曹公挂念了。”
曹操:……
不是吧,你这是几个意思,挖墙脚直接挖到我面前来,这么嚣张的吗?
曹操不确定,曹操再看看,然后他就发现对方就是很单纯的自然而然的认为自己跟陆离是一伙的,然后下意识的孤立了他。
好消息,原定的安抚计划取得了巨大成功,坏消息,后续隔断计划遇到了重大阻碍。
他这次会叫上吕布,一方面是因为对方上一次展现出来的本事实在让人难以忘怀,一方面也想着对方跟袁术有前怨在能够激励一波并且刷一波好感,还有一方面就是看看能不能让手下其他谋士去接替如今陆离的“安抚师”一职。
想要做到这一点,吕布的认可是必不可少的。
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做,不是曹操出尔反尔、朝令夕改,而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快。
——长安那边出现问题了。
虽然在共同占据了长安之后,李傕郭汜之间的关系就不复过往了,但近期的不对付格外浓郁一些,曹操敏锐感觉到了这里面存在人为的挑拨离间。
不论成或败,迎奉天子的机会都在若隐若现。
几乎所有势力都或多或少的往长安派过人,或是单纯的问好、联络关系,或是表忠心、求名分……
而各方势力派去的人也各有不同,有的派去的是自己麾下的心腹,也有的派去的就是单纯的信使。
可不论是谁,都不会比陆离更加特殊了。
特殊到什么程度呢,他当初可是跟当今陛下一起守过岁的,你们有吗?
如果自己这边没有陆离也就罢了,可明明就有,要是不能在这个时候拿出来,这感觉简直就像是明明发达了,还只能穿着破旧棉袄回老家,一点衣锦还乡的感觉都没有不说,还莫名有种白白辛苦了一场的怅然若失。
先前吕布还没有过来的时候,曹操就这个问题跟陆离谈过的。
当时陆离听到这个话题是有点意料之中的,挟天子以令诸侯嘛,谁没听说过啊。
但这种话显然不适合对热血未凉的曹孟德说,他只问:“迎奉天子为何?”
曹操:“奉天子以讨不臣。”
迎着陆离探究的眼神,曹操的话说的掷地有声,他那时是真心的,此刻真心也不曾改变。
当时的陆离哪怕知道人是会变的,也不由为此刻的真实所动容,他很少会相信有什么可以长久,所以反而更容易被短暂的瞬间所打动。
曹操倒是不知道当时陆离对于自己会改变的笃定,他只记得对方当时是点头了的。
陆离:“若是时机成熟,愿为孟德兄往长安一去。”
现在时机突然就有点成熟了,人却被自己给送到吕布那里去了,曹操都忍不住怀疑自己这到底是个什么运气。
不是不能派别人去,但别人去不是那个味啊。
况且要让陛下选择的话,他估计也是更想要见到陆离的吧。
此刻的曹操还不知道自己很多设想中存在的竞争对手,比如说袁绍,实际上压根就没有跟他竞争的想法,自顾自的想尽办法给自己增加着胜利的可能性。
而这其中最具有决定性优势的,舍陆离其谁。
这边在给吕布寻找下一位安抚员,那边也一封信将长安变动的相关消息告知了陆离。
事实上陆离知道这事知道的可比曹操早多了,他在长安有人。
陆离没有去过长安,他记忆中的陛下多数是与洛阳挂钩的。
距离刘宏去世已经过去了四年,陆离现在回忆起来,都觉得那好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看着曹操送来的信,再看看乐安郡那边传来的信,后者在前者来之前就已经被陆离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