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之后,重新拿出手机,撑着2%的电量用了大概四五分钟才潦草看完他的长篇大论。
赵恕的演讲稿以【“你们这些中学生把戏”别带上我,我还烦你们老年人式冷漠我说话了吗】作为铿锵有力的结尾。
小吴老师深刻地感受到,自从“赵恕”这个人在红铁中学的存在感从“那个赵恕”变得具象化,他的教学生涯正无可挽救地一步步地走向艰难。
……………………可能人生也是。
……
慢吞吞收拾完教具,吴且走出D班教室的时候,一点也不意外某位Alpha已经黑着脸堵在门口。
因为其分化等级过高,存在感强烈,压迫感极强,此时此刻D班的同学无论是Alpha甚至是Beta,都被完美的堵在了班级里,走不出教室门。
Omega纷纷拿出了抑制贴。
Beta往教室后排缩。
同学们向小吴老师投来求救的目光。
小吴老师不得不抱紧了怀中刚刚卷起的图纸,走到赵恕跟前,压低了声音跟他说,别在这堵着。
走廊上再次回到了上课前的那一幕,黑发Beta出了教室往前走,少年Alpha冷着脸跟在他身后。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再伸手扒拉黑发Beta,只是让自己所投下的阴影很有存在感的笼罩着他。
赵恕发现自己很满意吴且走在自己阴影下的姿态。
这让他突然没那么着急,能做到不动手动脚,全程只是微微低头,跟走在前面的人说话。
“看见我的信息没?”
“很难没看见。”
“那你为什么不回?”
吴且走到楼梯转角处,无论是来往的人群还是看热闹的目光都骤然锐减,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他相当怀念以前当透明人的时候。
脚下迈开的步伐停下来,黑发年轻人转身对身后紧紧跟随的人道:“不回是因为我不想回。就像你想拉黑我也可以一言不合拉黑我。”
冷眼看身后的人匆忙刹车、差点儿撞自己身上的脚步,吴且停顿了下,补充:“拉黑很多天。”
可以。
很棒。
现在罪名又多了一条。
刚站稳的赵恕露出茫然的神情:“那次是我——”
“总能随心所欲的人不只是你,赵恕。”
吴且深呼吸一口气,那双总是温吞又温和的眼中难得浮现出一丝烦躁。
“虽然具体原因未知,但我确定我家没有濒临破产,不需要把我卖给你家,才能避免全家住到桥洞下面去。”
“……”
“幼儿园的毕业照我是唯一一个坐在老师的腿上的学生;小学的时候毕业照我就坐在中间,因为我是班长,也因为同学都很喜欢我;中学的时候老师觉得我是班上最出色的学生,毕业照时我就站在校长身后;就读的高中奖杯陈列室里有我和我篮球队的队友的合照,虽然已近注定是Beta无法加入更好的大学继续打NCAA,因为是队长,我坐在教练的身边,其他人只能在我身后,站着。”
“……”
“我上一次走在走廊上被人故意撞到,可以追溯到大学四年级,对方是一位想要我联系方式的Omega。”
“……”
“我今天没把林祖文从三楼扔下去,只是因为我在试图成为一名称职的人民教师——而不是因为我和你有婚约关系,我在为你忍气吞声。”
“……”
“你和林祖文的事无论如何不该牵扯到我,他为什么带那个颈环来学校,总不能真的因为它够贵够好看……你决定和他掰了也无所谓,但是屁股得擦干净。”
吴且的语气很认真,认真到让赵恕牙痒。
“至少不可以臭到我。”
“听懂了吗?”
赵恕哑口无言。
半晌。
才干巴巴的挤出一句话。
“你讲话怎么那么难听?”
“……已经努力不要更难听了。”
“那你的努力挺成功的。”
吴且深深叹了口气,不知道以上自己的发言能不能够使得面前的Alpha醒醒,别再试图跟自己讨债。
“马上就要为你破功了。”
他扔下这句话,转头钻进了教研组办公楼,透过大落地窗的倒影,满意地发现这一次,那个烦人的Alpha崽子终于没有跟上来。
……
上课铃再次响起,赵恕已经不记得F班这一节是什么课了,可能是体育课,也可能不是。
他理所当然的选择了消失在课堂上,爬上了学校的天台。
转弯的拐角处散落着几枚烟蒂,赵恕关上门时,四名二年级的Alpha像是豺狗一样不耐烦的冒出来,然后与赵恕四目相对。
空气有一瞬间的悬停。
当赵恕无声地皱起眉,四条豺狗瞬间变成了土狼。
在认清楚面前站着的不速之客是谁后,几人立刻夹起了蠢蠢欲动的尾巴,淅淅沥沥地喊着“恕哥”,然后麻利的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天台终于只剩下赵恕。
他得到了想要的清净。
趴在栏杆边,赵氏小公子盯着远处的浮云发呆了十来分钟,试图理清思绪……
然后在他因为混乱思绪从楼顶一跃而下之前,他选择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非特殊情况,他绝对不会主动拨通的号码。
手机响了几声,被人为挂断。
赵恕面无表情地拨打下一个。
不厌其烦的重复“拨号——被挂——拨号——再被挂”这一流程大约十次左右,这一次,通话终于被那边接起来。
“现在好像是上课时间。”
手机里响起来的男声低沉缓慢,或许是因为正在或者刚刚结束不久的吸烟行为,声音里带着些微沙哑。
握着手机的指尖压了压手机坚硬的边缘,无论是如何朝夕相处,赵恕永远吃不消亲兄弟刻在骨子里的高高在上。
那种拒人于千里的冷漠并非装腔作调。
人人都怕赵归璞是有原因的。
舔了舔下唇,做了一会儿的心理建树,少年心中的天平在“怨念”与“认怂”之间逐渐倾向了前者——
他是赵归璞唯一的亲弟弟。
哪怕赵先生骨子里流的是冰山雪,也不会因为他的一两句质问就动手杀了他。
想明白这一点后,赵恕听见自己的声音怨气冲天响起。
“哥,你昨天为什么要给林祖文一个防咬颈环?”
手机那边安静了几秒,片刻之后又响起清脆的“啪”的微响,是打火机的声音。
“什么?”
唇边咬着新点燃的烟草,赵归璞嗓音模糊不清,尾音慵懒拖长。
完全漫不经心。
“我问你为什么要送林祖文那个珠宝的防咬颈环?你怎么想的?送这种东西?就不能送他个等身金象?或者一艘游艇?一架飞机?反正随便什么不能带来学校的东西——”
“赵恕。”
男人的声音依旧四平八稳,全名叫弟弟的名字。
“再把喊当做沟通的唯一方式我就挂了。吵得我头疼。”
“你头疼,我就不头疼?!你知道为了个破颈环我现在被搞得多难做吗——我问你为什么送林祖文一个颈环?!!”
“……”
“啊?!你说话啊!??”
良久,手机里响起男人平静的反问,“什么颈环?”
“……”
“嗯?”
“什么叫‘什么颈环‘?”
“你先天塌了似的冲我喊的,你问我?”
“不问你问谁?!你老年痴呆了吗!昨天你送给林祖文的成年礼物是什么自己不记得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下。
“送的是颈环?”
赵恕难以置信的看了看手机屏幕,就像能够透过屏幕看清楚对面讲电话的人的脸,确认他是不是认真的。
赵恕惊呆了。
“??????你送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
“这种事我为什么需要亲自知道,问你四叔……他买的是一个防咬颈环么?思想变精致了,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在男人语气轻松的调侃中,赵恕面无表情的将手机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
至此。
那只价值十三块五毛钱的猫猫头水性笔有了一万五千块的陪葬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