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义眼滚动,年轻的Alpha重重翻了个白眼。
「上次可不是我把他吓跑的,比及塔。」
莱茵嘟囔着,将有些汗湿的额发捋至脑后……手垂落,盯了盯自己的掌心,他突然又问:「我是不是该洗个澡?」
比及塔道:「飞机快下降了。」
莱茵像是眼瞎耳聋,已经站了起来,自顾自的脱掉了全身的衣服。
完美覆盖在骨骼对应位置的肌肉每一寸都练的恰到好处,长腿踩在地毯上微陷,阳光照射下,美好的胴体让人感觉不到冒犯……
反而联想到的,是伊甸园苹果树下,那位所有人类诞生前便存在的圣洁净体造物。
莱茵迈开长腿,毫无心里负担的赤身走向不远处的浴室——
他这样的举动,倒是让从刚才开始一直安静的乘务组活动了起来。
浴袍、拖鞋、洗漱用品被第一时间捧来,低着头盯着自己脚下的献祭者是一名黑色头发、绿色眼睛的年轻男性Beta。
这是迪安第二次跟航出行,当从薇妮安手中接过了托盘,捧着东西来到浴室前,他心跳如雷。
迪安:「先、先生……」
在他的目光视线范围内,只能看到莱茵·维赛斜靠在浴室门边。
Alpha懒洋洋地应了声,问:「新来的?」
迪安点点头,涨红了脸,声音却变得坚定了些:「是的,先生!」
他听见头顶的人轻笑了声,下一秒,一只苍劲有力的大手猛地伸出扣住他举着托盘的手腕,Beta因此吓了一跳,猛地一缩后抬起头,猝不及防的跌入一双异色瞳孔中。
心脏几乎因此跳停。
「比及塔。」莱茵却是对身后的哥哥说,「我刚才梦见他,是又梦到了那天。」
身后机舱内,被叫到名字的年轻男人慢吞吞将手中文件翻至最后一页,他头也不抬,嗓音戏谑:「哪个部分?你像一头死猪一样被塞进直升机送往私人医院那部分吗?」
莱茵不是没听出比及塔话语中的揶揄。
但他完全不生气。
握紧了手中Beta的手腕,直到对方发出痛呼与求饶,然后在众目睽睽下,迪安被不容反抗的拖进了浴室。
……
浴室中水流哗哗声不能盖过飞机下降的气流音。
比及塔·维赛盯着放在面前的文件夹,却发现自己的注意力其实也完全没有办法集中——
事实上,因为即将达到某个目的地的强烈兴奋感,不仅仅是影响到了莱茵。
浅浅掀开身上的棉麻衬衫,他可以清楚的看见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成片冒起……
就像是黑夜间蛰伏许久的食肉狩猎者,在天亮之前,终于等到了属于它们的羊群。
——他们要找的人的气息很近了。
近到马上他们就要抵达他的逃匿之地,与他呼吸同一种空气,头顶同一片天空。
他们将无情的结束他长达两年的自由放养,他们将牢牢抱起他,将他从舒适圈掠夺,关回早就为他建造好的羊圈。
「……」
比及塔摘下了眼镜,放到一旁,两根手指轻轻捏了捏眉心。
无法抑制的也因为莱茵的话,回到了那堪称极其混乱的那一天。
直升机螺旋桨的嗡鸣,医护人员急切的呼喊,对讲机的电波噪音,充数在空气中的血液,那把插进莱茵眼窝中,因为插得太深很快就造成他大失血状态的银插……
没人敢轻举妄动。
莱茵不得不保持着眼睛上插着那把甜品叉的蠢造型,被扔上担架。
全程比及塔跟在身边,不知道是真正的病理性共感还是心理原因,他的左眼也跟着突突跳动,眼压过高,伴随着视线的模糊……
混乱之中直升机的门被关上,从医护人员的表情来看莱茵的伤势恐怕不是“眼睛保不保得住”那么简单,所有人都神色凝重。
然而在片刻获得安宁后,比及塔沾满弟弟鲜血的手,被另一只被血污染得粘稠滑腻的手握住。
「他呢?」
在医护人员崩溃的呼声中,担架上的人扯开了自己的氧气面罩。
就像是料到会有这一幕发生,比及塔没有像是烂俗电视剧一样大呼小叫地让弟弟把氧气面罩戴好,他扯了扯唇角,弯下腰,凑近那张与他长相如出一辙的脸。
「跑掉了。」
莱茵“噢”了声,此时,所有的监护仪器都在发出各式各样惊天动地的尖叫,这种离谱的吵闹几乎要把医护人员们的惊呼盖过。
莱茵眼皮子抖动,他没有放开比及塔的手——
自小如一人长大,兄弟二人从来心意相通,他们之间曾经从来不存在任何“请求”的语气……
曾经。
「比及塔,别杀他。」
这是莱茵陷入昏迷前,与哥哥说的最后一句话。
氧气面罩被强行重新戴上,周围的混乱有增无减,担架上因为失血过多昏迷的Alpha与蹲在他身边的双生子兄弟反而成为了唯一的静。
比及塔将弟弟被血黏腻凝固成团的额发捋至额后。
「我知道,莱茵。」
比及塔·维赛的嗓音如此温和。
「不要忘记了,我也很爱他。」
……
三十分钟后,当飞机开始真正下降,浴室门被拉开。
率先跌跌撞撞出来的是名叫安迪的Beta,他双眼发红,像是哭过,唇角有明显因为过度张开而撕裂的血痕。
他身上那身昂贵的西服还完好无损地穿在身上,就连皮带都一丝不苟的维持着上飞机前整待状态……
但这身衣服也是被糟蹋透了。
他每走一步,从皮鞋缝隙里都能够挤出水来,大概是被淋浴从头浇灌而下的原因,此时他就像是一只从水中捞出来的落汤鸡。
而机舱内所有人——包括空乘组在内都面不改色,似乎习以为常。
人们甚至在看到裹着一身苦涩酸果信息素味走出、正失魂落魄的安迪腰带完美系好、后颈平整全无咬痕,还为他感到遗憾:又是一个可怜的临时替代品。
安迪消失在乘务组休息舱五分钟后,莱茵·维赛才披着浴袍出现。
Alpha神清气爽,一扫刚睡醒时懵懵懂懂的兴奋,头发还在滴着水,从哥哥腿上抽过了还剩最后一页文件要看的文件夹。
迅速浏览完毕,他“啪”地扣上了文件夹。
「还有多久到?」
「如果不是你非要进浴室胡闹,这会儿已经到了。」
比及塔嗓音四平八稳,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我不是很能想象如果赵先生身边跟着的真的是我们要找的人,现在他在机场等我们,我该如何跟他解释需要稍等片刻,因为莱茵还在跟与他有大概不到10%相似的人关在浴室里,试图平息自己那自控力不如街边野狗的欲望。」
「……」
「风评被害别拖我下水,亲爱的弟弟。」比及塔·维赛友爱地说,「我可以陪你去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包括下地狱。但唯独追妻火葬场不行。」
……
山中总也不知风雨欲来。
吴且过了两天相安无事的好日子。
换房间的风波好像只是一个大家都想得过于复杂的插曲,就这样伴随着水管工的工作效率立刻平息。
吴且只是稍微有点注意到赵恕和裴顷宇的气氛奇怪……
比如赵恕防裴顷宇,如同防贼。
无论是赛后听训或者是餐厅偶遇,裴顷宇几乎没有能凑上来和吴且单独说话哪怕一句,因为总有赵恕从中作梗。
——并不知道自己眼瞎认错人的乌龙已经被当事人悉知,所以小吴老师压根没把这件事往自己身上引,他只觉得赵恕在日常抽风发癫。
这天晚上,结束一天的训练工作,天空又淅淅沥沥的飘起了雨。
小吴老师回到房间关上门,从那种全天被人二十四小时盯防的压抑气氛中走出,也是松了一口气。
空气温度骤降,庭院中天然温泉在雨中因为冷热交替蒸腾起更浓郁的白色水雾。
冬雨中,躲在延伸出来的屋檐下,舒舒服服的泡在淋不着雨的那一半温泉里,吴且心情还可以,于是拿起手机,想要问问赵恕这两天是不是又有什么新的折磨人思路——
结果刚进入微信,就收到前男友来信。
兰因最近和现任感情稳定,打得火热,整日不是游轮海钓就是海岛度假,乐不思蜀,已经很久没有来跟吴且闲聊抱怨他的白痴Alpha现男友。
而今日,兰因看上去很有聊天的欲望,数条未读接连发来,吴且点开看了眼,发现他最开始发来的是几张照片。
【小呀么小兰因:「图片」「图片」「图片」】
然后是惊恐的表情包。
【小呀么小兰因:猫猫炸毛惊恐.JPG】
然后是文字尖叫。
【小呀么小兰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草这是怎么回事你还有个双胞胎哥哥或者是你并没有到深山老林关起来打篮球而是整容微调了出现在这里?】
后面还有数条字数不等的【啊啊啊啊】疯狂刷屏。
吴且挑了挑眉,点开了让兰因崩溃的照片。
那大概是一个商务宴会场合,场地是吴且熟悉的赵归璞手中那家豪华顶奢酒店次顶层,水晶灯下明亮如白昼,身着礼服的人们筹光交错,于照片的正中间,是同样西装革履的赵先生。
照片中的赵先生正侧头与一名贵妇打扮的中年女性交谈,脸上的应酬式淡笑依旧无懈可击,不同的是,出席大多数场合都不带伴的赵先生,今夜怀中揽着一个人。
黑色头发,身着年轻一些的西装,后颈脖光洁平坦,是个Beta。
吴且看到的第一瞬间也愣了下,这个Beta的侧脸微仰,鼻尖挺翘,若不是肤色有一些区别,是他都觉得看到了自己的程度。
【吴且:?】
【小呀么小兰因:……………………像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