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情况下,相对应的,银行也会邀请赵归璞加入其董事会,形成一个互相牵连、无法割舍的稳固关系。
这通电话赵归璞打的有些久。
吴且却没吹着多少风。
等男人挂了电话他甚至都没怎么反应过来,被旁边的视线盯着看了一会儿,才注意到打电话的声音已经停止,耳边是呼呼的海风呼啸。
两人安静的对视了片刻,在凉风透过衣服吹透人之前,是赵归璞打破了沉默:“好好的吃着饭,跑出来做什么?”
开口便是理所当然的长辈式责问。
这人的老头架子真是摆起来没完,吴且心想。
……
换一个人或许他翻个白眼转身就走了。
然而眼前的人是赵归璞,不知道为何,大概是拔老虎须虽然没那么好玩,但总让人有点跃跃欲试。
海风在耳边一刻不停的吹,吴且站在角落阴影中,迎着男人的目光,说:“我出来的时候,这里已经站着人了。”
赵归璞笑了。
大概是瞬间意识到自己的语气管太宽,又激起面前后生仔的反骨精神,男人拿走了质问的气氛,换上了轻松一些的语气:“还在生气?”
这问的太过直接。
他怎么知道他在生气?
算了。
反正他总是什么都知道。
不重要。
“……我都不知道在梅山市还有开那家私房菜馆的分店。”
吴且还是决定按照时间顺序开始,先说出最开始让他在意的事——
当然不是最在意的,但是既然赵归璞问了,就没什么好客气的。
反观赵归璞本人,没想到还能有人这样阴阳怪气的同他讲话,迟疑了数秒,大概在想这件事该怎么说才显得比较委婉……
然后发现,在对方直愣愣盯着的目光下,他委婉不起来。
“哎。”男人声音沉缓,“昨晚给你发照片的时候已经打包好在路上了……临时申请航线飞过来还加了钱的。”
您确实可以不来。
“之前就说了,没打算做的事不要随便提问。”
“问的时候的确没怎么过脑子,但问都问了……”赵归璞被黑发年轻人颇为认真教育的语气逗笑了,“不还是有好好负责了么?”
在吴且被他那句“没怎么过脑子”弄得脸色更僵硬之前,他又“哈哈”笑了声打圆场:“怎么还记仇?我也遭到阿且的报复了啊。”
“谁报复你了?”
“怎么说服那条脱了我钩的龙趸咬你钩的?”
“……”
男人确实站在这了。
哪怕吃个饭的时间还要打工作电话——
但他确确实实出现了。
眼下语气还有息事宁人、主动求饶的意味,虽然虚伪、浮夸得浮于表面,但吴且没理由咬着不放……
说到钓鱼这个事,他抬了抬下巴,十分坦然:“我想钓,总能钓到。”
说这话的时候,黑发Beta双眼明亮,海风潮湿,海波波光粼粼给它镀了层光,那双黑眸越发炯炯有神。
赵归璞换了个放松的姿态靠船舷上——摸了摸口袋——发现自己的烟没带出来。
在口袋中,两根手指缓慢的揉搓一番。
手才从口袋里抽出来,自然搭在船舷上,赵归璞问:“这话怎么说?该不会是重新拿起鱼竿的那一会,就是奔着那条龙趸去的吧?”
吴且没否认。
这点赵归璞倒是没想到。
脸上的放松收起来,男人长叹了口气,似乎很有感慨:“这么看来,被狩猎的是鱼还是我赵归璞啊?”
吴且没搭话了。
他实在是搞不懂眼前这个人,把他揽在这说了一些闲话,归根究底好像就在问他是不是还在生气……
微信也没有不理他。
现在到底是谁在阴阳怪气?
“就因为这个事,所以中午的那条鱼你都没吃吗?”
于是吴且问出他最新的困惑,且觉得逻辑顺理成章。
赵归璞“嗯”地发出一声困惑的声音,半晌微微眯起眼,觉得眼前的黑发Beta光明磊落到匪夷所思——
放了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这样直白的暴露注意到他赵归璞中午吃了什么,没吃什么……
这样细致的观察,除了准备下次下毒之外还能有什么别的用途吗?
但吴且当然是不可能下毒的。
除非他接下来回答提问时出了问题,那倒是有些可能。
“今日农历十五,按规矩不食斑鱼。”
赵先生解释,倒是没说,其实他平日也不碰这类鱼。
“厨师在船上许多年,知道我的习惯,干脆就没给我上。”
哦。
这样。
吴且嘟囔了声:“迷信。”
“常在海上的人不迷信很难有坚定的信念安全到家。”赵归璞说着模棱两可的话,“忌口这种事才哪到哪,买来船只离港初次下水的仪式更加繁杂,敬香、供奉、掷筊少一样都不行……我掷筊很厉害,从来都是一发入魂的圣笑(*圣杯,既两个筊杯一正一反,表示神明同意、应允所求)——”
他停顿了下,尾音听好像还蛮自信。
“下次正式开船的,应当是赵氏那么长久以来,第一条正儿八经的新船了吧……若有机会,邀你来看。”
男人嗓音低沉,又轻又缓。
谁都知道,哪怕是赵归璞,也有做梦都在想得到的事物,弄一艘真正属于赵氏环球航运公司的新船,便是其中之一——
届时,新船下水仪式,相比过往大约会异常隆重盛大。
这种像是随口一提的事,又一次被他说得像某种承诺。
吴且换了个站姿。
赵归璞唇角弯了弯:“还有没有别的堆积的问题?”
“……哪有那么多问题——”
“有问题就要解决,不能隔夜。”赵归璞说,“年纪大了,不想猝不及防就被年轻人狩猎。”
……狩猎?
吴且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见状,赵归璞转过头看着他:“感冒了?早上晨露重,穿那么点到甲板吹风感冒是必然的,下次至少记得戴个帽子。”
……早上在甲板上穿人字拖的人教育我?
吴且瞥了他一眼,觉得男人长辈显然没当够。
吴且问:“早上你看到我了?”
赵归璞“嗯”了声,想了想,然后完全没必要地,用平静语气补充了一句:“我上甲板早,还看见赵恕从你船舱出来,一边抱怨一边拍身上的猫毛。”
吴且不确定他突然提这个做什么,但也着实吓了一跳——
虽然是婚约关系还在,但是被赵归璞看到赵恕从他船舱里出来这种事,还是让他觉得尴尬……
“是昨天……”
他张口欲解释分析,话到了嘴边又觉得一解释势必又要说到裴擒,那说都说不清。
更何况赵归璞未必不知道。
“他非要赖着不走,说如果分开两个船舱,他第二天将颜面扫地。”
吴且声音沉闷,简单粗暴概括一切。
“但也就是躺在我旁边睡了一觉……还蛮乖。”
最后三个字和形容他那只不怎么乖的奶牛猫时用的语气毫无区别。
赵归璞“嗯”了声。
也不知道这算在回应哪句。
吴且又打了个喷嚏,也不知道自己解释这个干什么,此时觉得这个话题已经逐渐尴尬到没必要继续,提出想要回船舱休息。
见他脸色确实不太好,这次赵归璞没拦着他,主动让开了一点,腥咸的海风迎面吹来,吴且与他擦肩而过时,听男人淡声缓言。
“我知道,只是睡了一觉。”赵归璞说,“我闻得到。”
忽而一阵狂风肆起,海浪卷起重重拍打船身。
吴且仓惶回头,却见站在船舷边男人神色淡定自若,仿佛那一句僭越,不过是他听力上的错觉。
这一次不敢再冒然上前确认,太阳穴突突的跳动,那沉定的目光引得他一阵心悸。
……
吴且回船舱抓紧时间洗了个热水澡,然后出来泡板蓝根喝。
滚烫的甜药水还烫嘴,他无聊的又拿起手机,发现赵归璞在他走后没多久,又给他发了信息,很突兀的管他要早上那条钓上来的巨型龙趸照片。
说是突兀因为两人的对话还停留在中在游艇那会,吴且问他是看人还是钓鱼。
赵归璞也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