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郁抬眼对上她风雪俱灭的眼神,她自知自己顶撞了母亲,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她刚刚的问题,"我也说不出来喜欢她什么,就是她这个人我会忍不住想要靠近,每一次的靠近都会让我觉得心情愉悦。明明知道她心里曾经有一个那么深爱的人,爱到那种程度,就算现在不爱了,也永远留有痕迹,我还是忍不出喜欢,心里构建的择偶标准明明她一样都不占,但是就忍不住心跳加快。"
听她说完,陆筝莱才缓缓移开那清寂压迫的视线,静静听着冉郁下文。
冉郁捂住心口,发现即使是刚刚被她用那么难听的话伤了心,但在自己母亲面前只是提到她,自己心跳就开始有了反应。
心跳加快,冉郁认真的问,"妈,我想,这是喜欢,对吗?"
不知道是不是可悲,一个快三十岁的人不知道什么是喜欢的感觉,需要求证自己的母亲。
闻言,陆筝莱从文件中移开视线合上钢笔,肯定她,"对,是喜欢。但是她喜欢你吗?"
"我..."冉郁犹豫了,不敢和陆筝莱对视,"我不知道。"
喻昭清根本就不在乎她的感受,甚至亲口说出"我们是什么关系,我需要考虑你",这不就是否定了她们之间的所有。
她以为喻昭清让她住进家里,又一直没有主动提让她搬回去,甚至还让她单独带孩子出去。她心里对她是信任的,她们会慢慢地顺理成章在一起,但现在她不知道了。
喻昭清或许真的只是拿她当床伴而已,没让她走是因为她身上有利用价值,而她其实并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这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一切全凭她自愿,被拒绝了还上赶着,到最后落了一个什么关系都没有的结果。
冉郁底气不足,转念发现一个重点,"妈,你不反对我喜欢这样..的一个人?"
在陆筝莱的标准里,喻昭清只是性别就被卡出去了。
结过婚又有孩子,她根本就排不上号。
陆筝莱唇角勾起不易察觉的弧度,严肃的脸上有几分隐秘的无奈,"为什么会反对,我连你从医院离开去当普普通通的老师都接受了,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从小被当成接班人培养的唯一的女儿,一朝意外,花了二十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冉家大小姐从医院跑路,也不学习接手家里的产业,就一头扎进学校当一个朝九晚五经常被学生家长投诉找麻烦的班主任老师。
陆筝莱想,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难以让人接受了。
听到自己母亲这样说,冉郁只低下头,有难以启齿的羞愧,"对不起妈。"
因为知道陆筝莱不会同意,所以一声不吭直接就去了学校。
现在想来,她一定对她很失望。
第51章 睡了得负责啊 你只是单纯馋人家身子……
"没必要说对不起, 我自己的女儿我自己清楚,你这么做肯定也是被逼到没有办法的选择。"陆筝莱缓缓起身在茶台上倒了一杯茶,不紧不慢的走到冉郁旁边,"你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有能力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 所以我尊重你的决定。"
比起让冉郁像她一样婚姻是一场利益的交换, 她更希望冉郁能和一个知她冷暖的女人在一起,至少不用总是在权衡和算计。
一杯清茶放到了面前,冉郁刚要起身双手接过, 肩膀却被陆筝莱按下去,"冉郁, 刚才的话不过是体面的场面话而已, 你想听我真实的想法吗?"
茶杯被陆筝莱亲手端到冉郁面前, 冉郁惶恐的接下, "嗯,我想听。"
陆筝莱目视着她喝下茶水,一贯漠然理性的眼底流淌着不易察觉的柔情, "在你因为那场意外生死未卜躺在手术室的时候我才发现, 你的人生我没有办法百分百掌控,我把你推到了那个位置,却连基本的安全都没有办法保证。不想要了,我手里握着的东西好像一下子变得很轻, 我只想要我唯一的女儿活着,冉郁, 我想我才是做错了。"
她还没说做错了什么,冉郁却知道。
等陆筝莱说完,她立刻就说, "不是的,我不怪你和爸,我知道我是被寄予希望的,我身上有要承担的责任,所以不得不去为了做一个能为集团里上万员工负责的掌权人而努力完善自己。"
虽然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兜兜转转最终也学无所成。
但冉郁知道有些人的命运是由不得自己选的,她不怪父母,只是承担了快三十年的压力,在面对毁掉梦想,毁掉信仰的时候,一下子就失去了那股力量,她知道自己走不下去,所以选择了另一种人生。
"不,我把你当作自己的附属品,想要把你塑造成我想要的工具。"
直白的,冷血的,陆筝莱不否认自己对冉郁的利用和掌控。
话虽然难听,但现实比话残酷多了,冉郁这二十多年,真的失去了太多。
苦笑一声,冉郁轻声道,"妈,下次不用说的,说出来好伤人啊。"
"所以我认为自己做错了,以前太逼着你了,让你过得不开心。"
"你们给了我衣食无忧的生活,我受到了最好的教育,虽然失去了很多自由的时间,但是要管理那么多业务和交际的人,不牺牲不学习怎么能行?你总是把话说得很难听,实际上爱不是靠嘴说有没有的,而是靠我自己的感受。我在这半年当老师也学到了很多,每一个父母对孩子爱的表达方式不一样。"
私底下请家长吃饭,聊一些她们跟孩子的相处日常。
虽然千篇一律,但是冉郁总能找到某一个自己父母也做过的点,他们有更多的身不由己,但是在那一点点可选择范围内,她是父母的首选。为了让她少走弯路,所以逼着她必须完美。
冉郁不恨父母,但也的确亲近不起来,就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嗯,你不觉得我跟你爸做错了,我也不觉得你的选择是错的。"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人,面对自己女儿说的话,眼底的寒霜不可控的化开,她以为冉郁内心里会恨她。
陆筝莱怔然许久,觉得眼前的冉郁真的变了好多,以前她亲口说过如果有选择她一定不要做她的女儿。
"冉郁,那些责任,那些名誉都不重要了,我会挡在你身前,你只管做你开心的事。等到哪天我掌控不住了,我会给你留后路,现在的集团亦不是你我能控制的,永远会有人奋不顾身投入托举的队伍,冉望也好,冉明志也罢,一直都会有人,它的发展不决定在任何人手中,所以你不来,那去过你的人生就好,不需要有负担。"
陆筝莱的话没有任何算计和虚伪,只有情真意切却不曾挂在嘴上的爱。
算计了大半辈子,很多已经成了习惯权衡利弊,唯独现在的冉郁,陆筝莱不计得与失。
"谢谢妈。"冉郁感觉心口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在外面遇到再多痛苦和难受的事,只要回来找妈妈,不过是三言两语,就缝缝补补好了她破碎的心,让她的委屈有了栖身之地。
"你的支持对我很重要。"冉郁红了眼。
陆筝莱看着,本应该温情感动得应该拥抱而泣的氛围,但陆筝莱只是克制地拍了拍冉郁肩膀,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冷血和漠然已经成了陆筝莱的面具,冉郁也不是个会哭的孩子,母女之间安静许久。
陆筝莱等冉郁调整好情绪,才又开口,"她是不是现在还不知道你的身份?"
又是一语道破冉郁内心的矛盾点。
冉郁想说点什么,但辩解不需要,伪装的假话在陆筝莱面前也没用,她顺从的点头,"是。"
"你当初接近她只是一时兴起而已,你只是图一乐,所以才没有在刚开始就坦白自己的身份。"
"是。"冉郁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下头看自己的衣摆。
"但是你现在真的喜欢上她了,就不敢告诉她了,因为她的感情经历让她在面对下一段感情的时候必然会更小心谨慎,更是容忍不了任何一点不真诚。"
冉郁也十分清楚这一点,"她已经拒绝过我一次了,今天又说我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我很伤心。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明明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卑微,但是我舍不得。"
冉家的人有自己身份赋予的资本骄傲,不管是感情还是事业都不能失了体面。
冉郁就算是再喜欢喻昭清,被拒绝了就不能再上赶着。
陆筝莱哼笑一声,"在我这里你说这话,不怕被教训?"
要是在以前听见冉郁磨磨叽叽矫情的跟她说什么舍不得的话,她必然是免不了一顿训。
训完还要写几千字检讨,反思自己错误的程度。
为了一个女人,太丢冉家的脸了。
"对不起。"
"嗯,错哪儿了?"
冉郁大脑宕机,她在陆筝莱面前认错已经成了本能了。
想了好几秒,硬着头皮说,"不应该说这种话折辱冉家脸面。"
话音刚落,冉郁违背不了内心,"但是我真的舍不得,我都跟她睡了,得负责啊。你教过我的,要对自己做的事负责,承担后果。"
"你只是单纯的还想睡吧?"
"........"
亲妈说话总是能一语道破她内心,说白了还馋人家喻昭清身子。
生理心理都喜欢喻昭清。
冉郁不好意思回答,陆筝莱也没那么大的闲心逗她,直接说,"不要找那么多必须要去做的借口自欺欺人,你要是想跟她发展下去的话就不要太玻璃心,还要保持坦诚。"
说罢,陆筝莱话音一转,"何况你什么时候这么脆弱了?"
从小她就要求冉郁不能碰到点困难就悲悲戚戚,冉郁心理承受能力应该是很强的才对。
现在脆弱得一点难听的话都听不了,陆筝莱很不满意。
冉郁浑身一震,立刻说,"我知道错了,我会尽快告诉她我的身份,也会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不会做出丢冉家脸的事。"
陆筝莱颔首,"嗯。"
"那我不打扰您工作了。"冉郁起身,微微弯腰告别。
在离开办公室的最后一秒,冉郁抓住眼中一闪而过的犹豫,"妈,您注意身体。"
五十多岁的女人还保持着高强度的工作,不敢松懈一点。
或许陆筝莱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眼角的皱纹已经有了时间的痕迹。
声音飘进耳朵里,陆筝莱眼睫一颤,久久没有动作。
走出大楼,冉郁长舒一口气。
果然自己母亲压迫感就是强,她竟然感受到久违的紧张。
无奈自己在母亲面前永远都不由自主紧张,冉郁抬眼看天都快黑了。
下班高峰期,眼前车水马龙,冉郁站在路边一时不知道是该回学校的公寓还是去喻昭清家里。
好像每一个地方都不是她现在想要的。
站了好一会儿,本来心就冷,现在更是从内到外的冷。
想了想,还是去喻昭清家。
伸手拦了辆出租车,一辆机车却在她面前缓缓停下。
冉郁奇怪的看了一眼来者,默默往旁边走了一步准备继续打车。
直到机车上的人打开头盔护目镜,对冉郁说,"冉老师。"
是司繁,这条路是她每天下班回家的必经之路,只是今天碰到冉郁。
见是司繁,冉郁心放松下来,上下打量了一下机车,笑道,"挺酷啊,司警官。"
这个交通工具倒是很符合司繁的气质,高冷又酷的。
仔细看了两眼,冉郁双手抱臂,感叹说,"不愧是喻影后,连这款都能给你搞来。要是让你领导知道了,不得怀疑你受贿把你从头到尾查个遍?"
显然,她知道这辆机车的价值,并惊叹于喻栀韫对司警官的偏爱。
司繁被她打趣得不好意思,转移话题说,"冉老师在这儿是?"
这里离学校完全是相反的方向,今天思桉开家长会,说明冉郁是要上班的啊。
"我刚接受完我妈的耳提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