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应听了他的话点头:“你说得对,物归原主。”
黑崽还在他们脚边摇着尾巴。
沈应把捡起来的锄头放去草棚,摸了下黑崽的头,誇了句,“不错,是條好狗。”
陆芦也跟着誇道:“我们黑崽真厉害。”
说完,捉起黑崽,把它放进了狗窝里。
厉害的狗狗要自己睡觉。
两人回到屋内,沈应关上门,插好门闩道:“等明日我便去找趟木匠,早些把院子的木门装上。”
等过几日他又要上山去,到时候家里只有陆芦一个人,他有些不太放心。
陆芦点头嗯了声。
沈家。
因着白日发生了争吵,冯香莲没让沈文禄晚上进主屋睡,而是把他撵去了东边的厢房。
正是夜深人静,沈豐估摸屋里的人都睡着了,悄悄推开房门溜进了主屋。
上回冯香莲只给了他七百文,他卖了几只鸡才勉强凑足了银钱,却只够买新出的图册,还没来得及请人去酒楼喝酒。
这趟回来听说沈应趁机要走了八两银子,又捉走了家里四只鸡,他爹又正在气头上,肯定不会再拿钱给他。
思来想去,他于是想起了他阿娘压在箱底的嫁妆。
沈豐摸索着走到床边的木箱前,床上好像没有人,他没注意,只輕手輕脚打开木箱,从里面翻出一个木匣子。
木匣子上了锁,沈丰又在箱底翻了翻,找出一把钥匙,轻轻拧开,匣子里果然放着好几张银票,除此外,还有几支簪子、几两碎银和一把长命锁。
他就知道,他阿娘嘴上说什么手头紧没钱,其实都把银钱藏在了箱底的木匣子里。
沈丰抽了两张银票卷在袖子里,想了会儿,又拿走了剩下的几两碎银。
就算被发现银票丢了,她阿娘也只会觉得是沈穗偷的,并不会因此怀疑到他的头上。
这么想着,沈丰悄悄将木匣子放回原位,正准备出去,院子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开门声,紧接着,一道一瘸一拐的身影朝主屋走了过来。
看那身影正是他的阿娘。
他阿娘什么时候出去的?
这么晚出去做什么?
沈丰愣了一下,没时间多想,也顾不上冯香莲发生了什么,扭头看了眼另一边的窗户,赶在冯香莲进屋之前从窗口翻了出去。
次日,没等沈应去赵家村找木匠,木匠便把定做的木门亲自送上了门。
院墙砌好,木门也装好了,前些日子沈应和陆芦说好,等砌好了墙,便去山上挖些野花种在院子里。
于是趁着这日得空,两人背着背簍一起上了山,为了让黑崽熟悉一下山里的环境,他们順道把它也一块儿带出了门。
转眼便是立夏,气温回升,天气逐渐炎热起来。
出门前,陆芦用四时草泡了茶水装在竹筒里,又将装着茶水的竹筒系在腰上。
那日和江槐摘槐花时,他在槐樹旁发现了一叢萱草花,上了山后,两人便直奔崖壁下的槐树而去。
萱草花与黄花菜长得极为相似,颜色比黄花菜略深一些,形状宛如张开的喇叭,嫩绿的茎叶托着顶端的花蕊,橘黄色的花瓣往外微微翻卷。
沈应拿着锄头挖了两株,回头递给陆芦,陆芦接到手上,将裹着泥土的根须小心翼翼放进背簍里。
挖好萱草花,他们接着去找别的野花,却不想,转头便不见了黑崽的身影。
陆芦顿时神色一慌:“黑崽不见了。”
他左右张望了一眼,急忙往前面的林子走去,手拢在嘴边,边走边喊:“黑崽,黑崽。”
沈应拨开脚下的野草,指着另一边道:“我去那边找找。”
刚转过身,一只黝黑的毛团便在这时从前边的林子钻了出来,许是在山里跑累了,黑崽正吐着舌头趴在草叢里,听见喊声冲他们摇了摇尾巴。
陆芦这才松了口气,朝它走了过去,刚往前走一步,黑崽却又站了起来,迈着四条小短腿钻进了旁边的草叢里。
两人互看了眼,继续跟着黑崽往前面走,直到走到一片矮坡下。
矮坡下长满了野草,陆芦走近才发现,草丛里竟开着一丛丛淡粉色的小花,花茎纤弱,叶子细长,花瓣在微风中缓慢舒展着。
“是韭蘭。”沈应看了眼黑崽道:“原来黑崽刚才是帮我们找花去了。”
韭蘭之所以会叫这个名字,便是因为它的叶子像极了韭菜,土里的球根却又长得像蒜头,因为总在风雨之后开花,又叫做风雨蘭。
黑崽趴在他们脚边吐着舌头,陆芦看它似有些口渴,倒了些竹筒里的水捧在手心给它喝。
看着它喝完,陆芦順道摸了摸黑崽的头,夸了句,“黑崽真聪明。”
像是听懂了他的话般,黑崽不停摇着尾巴,向他讨着奖励。
陆芦又摸了下它的头道:“等会儿就去捞小鱼给你吃。”
黑崽尚且不足两月,暂时还啃不了骨头,只能做些鱼羹喂给它。
他们挖了几丛韭兰,准备带回去种在院墙上,走过一片灌木丛,又顺手折了几枝正开着白花黄蕊的金樱子。
和萱草韭兰不一样,金樱子只需将花枝扦插在泥土里便可存活,结出来的果子还能用来泡酒。
下山前,他们又去了趟捡石头的小河沟,在水里捞了些小鱼小虾。
回到院子,两人放下背篓,沈应去屋后砍竹子,陆芦去挖种花的泥土。
沈应砍的是又粗又壮的老竹,劈开可以用来种花,他先把砍回来的竹子分成一截截竹筒,有的直接劈成两半,有的只去掉一半的竹节。
沈应刚把种花的竹筒劈好,陆芦正巧挖完泥土回来。
两人一起将泥土填进劈开的竹筒里,接着把韭兰种在里面,浇水放在院墙上,还有的竹筒则用草绳捆绑起来,种上花垂挂在门边。
至于萱草花和金樱子,萱草花的茎叶纤长易折,不适合种在竹筒里,沈应于是在院门右边垒了一个小小的花坛。
而金樱子是蔓生植物,喜欢攀援生长,沈应便把它扦插在了靠近灶屋的地里,等长出枝条以后,任由它攀爬到草屋上。
种完花后,小小的院子顿时焕然一新。
陆芦把最后一株韭兰放到院墙上,回头看着沈应问道:“好看吗?”
微风恰在此时轻拂而过,韭兰的花瓣与枝叶随风摇曳,仿佛连风中也漂浮着淡淡的花香。
沈应点点头:“好看。”
他这么说着,目光却是落在陆芦身上,眉眼微弯,眸中满是温柔。
第37章
转眼又到了进山的日子。
再过几个月便是夏收, 田里的稻子就快成熟了,沈应想着赶在收稻子前,再进一趟山猎点野物拿到城里去賣。
而在进山之前, 他要先去买些米面。
家里的米面还是上回办喜宴买的, 加上前些日子请客吃饭,米缸里已经所剩无几,而且这次他还要帶些到山上去。
陳里正家的旱地在村子里最多, 每年春冬种的小麦也多, 是以每回帶上山的面粉沈应都是去陳家买的。
今日去的时候, 陳家一大家子人都在,陳里正和两个儿子正架着木梯在树上摘青梅。
陈家院子里种着几棵青梅树,正是初夏,树上结滿了青绿色的果子。
到了陈家门口,大门朝两边敞开着,沈应仍是屈着手指叩了下门。
“是大应啊,还有蘆哥儿。”周氏弯腰捡着青梅,看到门口的二人, 招呼道:“快,都快进来。”
陈里正则是掃了一眼沈应手里的布袋子,问道:“又要进山打猎了?”
沈应嗯了声:“对, 順道来买点面粉。”
陈里正的大儿子陈大田摘着青梅, 接过话道:“沈应兄弟来得正巧,家里昨个儿才磨了面粉。”
他说着下了木梯,“你跟我来。”
沈应拿着布袋子跟着陈大田去买面粉, 去之前回头看了眼同他一起来的陸蘆, 让他先在院子里等着。
陸蘆于是在前院等他, 周氏摘了一筐青梅走过来, “来的早不如来的巧,正好树上的青梅熟了,这筐青梅你待会儿和大应一起拿回去。”
陸蘆看着装滿青梅的背筐道:“这么多,大娘您留些自己吃吧。”
周氏道:“没事,反正都是树上摘的,也不花钱,你别嫌棄才是。”
陸芦道:“怎么会嫌棄,那我拿回去做脆青梅。”
“你倒是个懂吃的,我也最好这口,每年都会醃上几壇。”周氏笑着说道:“对了,等会儿给你们婶娘也帶些去,她那天还问起我,说想拿些回去做梅子酒。”
陆芦点头应了个好。
两人聊完,那边沈应也买好了面粉,扛着装着面粉的布袋子从屋里出来。
陈里正道:“要不我让二田用板车给你推回去。”
沈应道:“没事,用不着麻烦二田哥,就这么一袋,我扛得动。”
他扛着布袋走到陆芦跟前,看到满筐的青梅,也说了句,“怎么摘了这么多。”
“不多,树上还多着呢,你们拿回去醃着慢慢吃。”周氏说完,又看了眼陆芦,接着对沈应道:“你尽管进山去打猎,放心吧,有我和你大伯在,没人再敢轻易欺负芦哥儿。”
沈应道:“那就麻烦大娘大伯多多照应了。”
周氏说着不麻烦,将他们送到门口。
两人买好面粉从陈家离开,走的时候,周氏将另一筐送给江家的青梅也叫他们一道带上。
陈家和江家之间隔着一口水塘和几块水田,去江家的路上,他们经过梁家的院子。
门口的芭蕉树下,几个婦人夫郎正打着袼褙在聊天,梁家大房的媳婦朱氏也在。
其中一个婶子远远瞧见走在田埂上的沈应,好奇地问了句,“这几日怎么又没见着冯香莲?”
“你不知道?”朱氏接过话道:“听说她前些日子不知怎么摔了一跤,这几日在家养着呢。”
“难怪没见着她。”那婶子恍然道:“真是人在做天在看,夜路走多了必撞鬼,要不说人要多做好事呢,自从分了家,冯香莲这几个月就没一件順心的,倒是那沈应反而过得越来越好,这不,都砌上院墙了。”
“我昨日从山脚路过,还瞧见他们院里种了许多花,院子打理得那叫一个齐整。”另一个中年夫郎酸溜溜说了一句,看着那婶子道:“说到好事,听人说,婶子那嫁到清河村的哥儿前日夜里生了?”
那婶子闻言笑了笑:“生了,他家里有公夫郎照顾,用不着我,我前个儿去看了趟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