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多亏了他们是汉子,要是姑娘或哥儿,还不知道被欺负成什么样,没准儿连房子都被占去了。
陈里正看着她道:“可有过契?”
朱氏顿了下,摇了下头。
“既然没有过契,那这地便还是二房的,算起来每年还要给租子。”陈里正道:“我刚看了田契上写的,一共三亩良田,每亩三石,你们少说也种了十几年,自个儿算算吧。”
朱氏听他算着,脸色白了一下,忙道:“什么租子,我不知道,陈大伯,你可不能偏心,叫我们挪了地,还要我们给租子。”
梁大柱一听还要给租子,也说道:“那块地本就是二婶二叔给我们种的,真要给租子,那这地儿我们就不挪了。”
朱氏跟着嚷道:“对,那我们就不挪了。”
梁平和梁安互看了眼,早便猜到他们会耍赖,不约而同迈开脚,挽起袖子,“你们不挪,那就我们来挪。”
眼看他们说着便要去挪干柴,朱氏和梁大柱连忙上前阻拦,朱氏挡在干柴前护着,梁大柱在后头掰着梁平梁安的肩膀。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榆哥儿见状,也跟着上前,不想刚迈出去,眼前蓦地一黑,身子摇摇晃晃往前栽了下去。
正在争执的几人登时住了手。
“嫂夫郎。”
“榆哥儿。”
“怎么突然晕倒了。”
“快,快去找郎中。”
第51章
幸好有江槐和陆蘆扶着, 榆哥儿才没有栽在地上。
见榆哥儿晕倒,梁平推开梁大柱,赶忙将人搂进怀里, 滿脸紧張地喊着:“榆哥儿?”
陈里正道:“外面日头大, 先抱他进屋吧。”
梁平点了下头,随即抱起榆哥儿迈进院子,跨过门槛时, 朝朱氏冷冷扫了一眼。
朱氏被他那眼神看得心头一颤, 忙道:“不关我的事, 我刚刚可没推他,是他自个儿晕倒的。”
梁安也看了眼,没空搭理她,只对陈里正道:“我这就去青湾村找郎中,麻煩大伯稍等一下。”
“还是我去吧。”沈應站出来,看着梁安道:“你留在这儿。”
眼下梁家的事还没处理完,大房的人还在,梁平又抱着榆哥儿进了屋, 梁安一走,这里便没有二房的人了。
沈應说着,又转头看向江鬆:“大鬆, 我去牵下二倔。”
江松点头:“我跟你一起去。”
院子里, 梁平把榆哥儿抱进里屋,将他平躺在床上,握着他的手又着急喊了一声, 榆哥儿仍是没有反應。
江槐和陆蘆跟着进去, 帮忙在灶屋燒了热水。
梁平拿了条幹净的巾帕, 在兑过的热水里拧了一下, 慢慢擦着榆哥儿额头上的薄汗,神色间滿是担忧。
榆哥儿雙眼紧闭,过了好一会儿,眼皮才微微动了一下,随后轻眨了下睫毛。
江槐见了,顿时眼睛一亮,眸底掠过一丝欣喜:“梁嫂夫郎醒了。”
榆哥儿的眼睛半睁着,只眯开了一条細缝,呆呆看着站在床边的梁平动了动唇。
梁安瞬间会意:“想喝水?”
他说完,连忙去倒了碗水,一只手端着水碗,另一只手扶着榆哥儿的头,喂他慢慢喝着。
榆哥儿喝了水,稍微精神了些,眯着的眼睛缓缓睁开,眼神仍然有些涣散。
梁安在外头和大房的人算着田地租子,约摸过了一炷香,沈應和江松才帶着老郎中从青湾村赶回来。
听说有人晕倒,老郎中提着药箱便坐上了骡子车,一路颠着,连走路都喘着气。
梁平撩起门帘,侧身让他进屋:“劳煩您跑一趟,人正在里屋躺着。”
老郎中说了句没事,见躺在床上的榆哥儿睁着眼睛,说道:“已经醒了?”
“刚醒一会儿。”梁平道:“您快给他看看吧。”
榆哥儿正要坐起来,老郎中忙朝他摆了下手:“不用起,躺着就是。”
见老郎中要给榆哥儿把脈,陆蘆和江槐便先出去了,里屋只留下了梁平一人。
梁安送走了陈里正,从门外走进院子,江松先回了地里幹活,院子里还剩下沈应和杜青荷等着。
看热闹的人有的忙着先去送饭了,有的索性坐在了芭蕉树下乘凉,一边聊着刚才的事,一边盯着梁家的动静。
里屋内,老郎中在床边坐下,让榆哥儿伸出手腕,仔細给他把着脈,花白的眉毛微微一皱。
梁平看他皱眉,连忙紧張地问道:“怎么了?榆哥儿没事吧?”
老郎中松开榆哥儿的左手,又把了一下他右手的脉象,顿了下道:“有事,但是好事。”
梁平听了,一头雾水追问:“什么好事?”
“脉象圆滑,如珠走盘,这是喜脉。”老郎中放回榆哥儿的手腕,抬眼看向他,捋着胡须不急不缓道:“你家夫郎这是有喜了,而且已经约摸有三四月了。”
听到有喜二字,梁平紧皱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床上的榆哥儿也被这话砸懵,神色帶着几分恍惚,嘴角却是不自觉微微上扬。
老郎中接着说道:“他这几日太过劳累,今日又在日头下站得久了,一时情绪激动,才会忽然晕厥过去。”
听他这么说,梁平刚放下的心立时又提了起来:“那榆哥儿的身体现在怎么样?”
“身子虽弱了些,倒也无碍,只需好好静养就行。”老郎中从药箱里拿出纸笔道:“我给你写个安胎静心的方子,你一会儿随我回去抓药。”
说着,又顿了下道:“不过,其中几味药材只有城里的药铺才有,你到时可能还得进城一趟。”
梁平立马道:“我等会儿就去。”
老郎中微笑着捋了下胡须:“也不用那么急。”
见老郎中笑他,梁平挠了下头,也跟着不好意思笑了下。
老郎中在一旁写着药方,榆哥儿躺在床上,轻抚了下瞧着依然十分平坦的肚子,仍有些不真实感。
成亲这么多年,他和梁平一直盼着能有个娃娃,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
知道他为此感到忧虑,梁平怕他多想,也从未在他面前提过,却不想,今日忽然得知有了身孕。
有老郎中在,两人收着情绪,没有表现得太过激动,梁平转身给老郎中沏了壶茶水,又喂榆哥儿喝了点水。
一张口,梁平的声音仍是难掩兴奋,笑着看着榆哥儿道:“我们有小娃娃了。”
榆哥儿轻轻嗯了声,弯着眼睛,眉眼也漾起一抹浅笑。
待老郎中出去后,院子里的几人很快也听说了这个好消息,纷纷祝贺梁平和榆哥儿。
“真好。”杜青荷笑着道:“以后小秋就有伴儿了,你们院里也更热闹了。”
江槐也笑着道:“那我也要当小嬷了。”
说完,扭头见梁安看着自己,又有些害羞地紅了下脸。
而隔壁大房的院子里,梁大柱和朱氏正忙着挪幹柴。
陈里正不仅让他们归还了二房的田地,还叫他们给二房五年的租子,看在早些年大房给过几口饭吃,梁安因此没有全给他们算上。
但光是五年的租子,算起来便已经有十几石粮食了。
朱氏对此仍是忿忿不平。
她正搬着墙角的幹柴,梁栓子这时从外头玩耍回来,缠着她要糖吃。
朱氏心中正觉不快,被他缠得愈加烦躁,不耐地冲他吼道:“吃什么吃,成日只知道吃!”
梁栓子跺着脚道:“我就要吃!”
朱氏听了这话,顿时火气上涌,拎起手里的干柴便往他身上招呼,梁栓子挨了打,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屁股坐在地上,雙腿乱蹬。
看他哭了起来,朱氏打得更重了:“我让你吃!打你个嘴馋的!”
梁大柱扛完干柴出来,看到朱氏在打儿子,连忙出手阻拦:“他不就是想吃块糖,你打他干什么?”
“还不都是你。”朱氏看着梁大柱便来气:“二房喊你挪干柴你就挪,二房说要给租子你就给,你干脆把家里的东西都搬给二房得了!”
公爹和婆母还在的时候,日子过得还算滋润,顿顿都有肉吃,自从公爹和婆母前些年走了,便一日过得不如一日,如今每隔几日才能吃上一顿肉。
而反观隔壁二房,这几年瞧着却是越来越好,前脚梁安刚和江家的槐哥儿定了亲,后脚便准备盖新房。
朱氏光是瞧着就眼紅,凭什么好事都叫二房碰上?
梁大柱心里也不畅快,听朱氏说完,跟着拔高声量:“我给的?这房契分明是你催我拿的,你要是没去闹,能有现在这事儿?”
听他们吵起来,梁栓子哭声更大了。
这边梁家大房又哭又吵,那边,二房的院子却是安静了下来。
待老郎中出诊完,梁平叫榆哥儿在家歇着,借了江家的骡车去送老郎中,并顺道给榆哥儿抓药。
梁安接着去田里干活,江槐和杜青荷则回了江家,陆蘆在去看过榆哥儿后,也背上背筐跟着沈应一起回去。
才出门半日,刚推开院门,黑崽便摇着尾巴来到陆芦脚边,蹭着他的裤脚。
沈应拿出竹筛子,曬着捡来的稻穗,陆芦把舂好的米拿进灶屋倒入米缸。
正午太阳大,雞鸭全都躲在了树荫下,耷拉着翅膀,一副蔫蔫的样子。
前几个月去城里买的小鸭子长出了正羽,和另外两只母鸭凫在小水塘里,时不时偏着脖子啄着羽毛。
因着天热,小水塘的水被太阳曬干了半截,有些铺在水里的鹅卵石也露了出来。
沈应把一些沾了泥土的稻谷和瘪粒倒进木槽喂给雞鸭,看小水塘的水少了大半,拿着之前用过的竹管去屋后的山上引水。
灶屋里,陆芦淘洗了新米,熬煮在陶鍋里,打算熬一鍋濃濃的白粥。
乡下人家收了谷粒,舂成米后都会熬一锅米粥,无需放任何食材,就这么熬成白粥便很好吃。
趁着熬米粥这会儿,陆芦去地里掐了把南瓜尖。
南瓜尖便是南瓜藤的嫩芽,他掐的是最嫩的,不用去掉老梗,只需撕去带着绒毛的外皮,用干辣椒和蒜瓣清炒,味道就很不错。
陆芦掐完南瓜尖,又摘了两个刚结的嫩茄,以及半篮红透的辣椒,辣椒翻晒在竹筛子里,等晒干后便成了干辣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