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们在卖帕子,陆苇撇了下嘴,掀着眼皮,有些不屑地扫了一眼。
还以为是来買布的,原来是来卖帕子。
他就知道,陆芦怎么可能買得起,像这种城里的布莊,说不准陆芦还是头一次来。
陆芦的確是头一次来,之前的衣裳都是沈應買布给他做的,他压根没有机会来布莊,这次来也是想买些棉花和布料回去给沈應做冬衣。
有客人来結账,掌柜先放下了手里的帕子,看他们挑了那匹靛蓝的布料,向何小滿確认道:“那匹水红的真不要了?这样的好料子,我们铺子可就只剩下这几匹了。”
何小滿勉强开口:“不要了,我们买这匹就够了。”
他说完,拿出荷包付了买布的钱。
江槐睨了眼旁边的二人,看向掌柜,故意问道:“什么水红的,掌柜大叔可否给我看看?”
掌柜不知道他们认识,拿出方才那匹水红的布料道:“就是这匹,三百文的,这可是用细棉做的好布。”
江槐拿着布匹看了看,说道:“还是这种浅的好看,那种深的太老气了,嫂夫郎你觉得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状似无意地瞥了眼还在一旁的陆苇。
陆芦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應和道:“嗯,确实是浅的好看。”
江槐看完,又放了回去,“不过,这颜色太过鮮亮,显得有些俗气,还是刚才那匹水绿的和嫂夫郎更配。”
放下之后,江槐接着又道:“沈應哥不是把钱袋子都给你了吗,让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嫂夫郎正好多挑几匹。”
听着他们的对话,陆苇不禁咬了咬牙,攥着帕子的手紧了几分。
竟敢说他挑的颜色俗气。
刚想开口,就在这时,那边的林春兰又将他们叫了过去。
“芦哥儿,你快来看看。”林春兰冲陆芦招手道:“这匹玄青的给大应做衣裳怎么样?”
闻言,陆芦和江槐走过去。
陆芦用手摸了下料子,“挺好的,只是我头一次做衣裳,不知道做的怎么样,怕糟蹋了这么好的料子。”
林春兰道:“放心吧,有你嫂子幫忙看着,差不了。”
江槐也道:“对啊,只要是嫂夫郎你做的,沈应哥肯定喜欢。”
看他们一副说说笑笑的样子,陆苇的眼睛似被刺到,牙槽咬得更紧了。
何小满抱着布匹,轻轻拉了下他:“苇儿,咱们走。”
陆苇紧皱着眉,收回眼来,一脸不悦地走出布庄。
刚迈出门槛,陆芦和江家人的说笑声又从里头飄了出来。
何小满回头看了眼,轻哼道:“让他们得意,看他们还能高兴多久。”
他知道江家的人不好惹,所以刚才在里面没有说话,若是换在平日,定要把陆芦好好教训一番。
好歹他是陆家夫郎,陆芦怎么也该叫他一声爹,如今见了面,竟連声招呼都不打。
陆苇也跟着哼了一声,手轻抚着挺起来的肚子。
过不了多久,宋生就会考上秀才,他就是秀才夫郎,看那时陆芦还怎么得意。
而且,他现在还有了娃娃。
瞧陆芦那样,估计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动静,沈应对他好又怎样,等他生不出来,迟早会嫌弃他。
待那二人走后,陆芦又挑了几匹布料,最后定了那匹玄青的,另外又买了些棉花,还幫着榆哥儿也扯了一块棉布。
结完账,他们先把买来的布料和棉花暂放在布庄,跟掌柜说好了,等出城的时候再来取走。
刚走出布庄,沈应和江松便卖完野物回来了。
猜到他们来了这里买布,两个汉子径直朝布庄走来。
见两人都空着手,林春兰道:“这么快都卖完了?”
江松道:“今儿运气好,刚去便碰上那管事出门,说要去买羊肉,这不巧了吗,正好野鸡野兔也一并卖了。”
林春兰道:“那可真是好运气,刚巧我们也买好了,走,一起去逛逛,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想买的。”
沈应则是直接走到陆芦跟前,把刚赚来的银钱拿给他。
陆芦道:“不用给我,你拿着就是。”
沈应道:“东西都买好了?”
陆芦嗯了声:“买好了,都放在布庄里,婶娘说走的时候再来拿。”
沈应这才收回钱袋道:“那就先放我这儿,等会儿一起去下馆子。”
说着,他往陆苇二人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又道:“对了,刚刚没发生什么事吧?”
听他冷不丁这么问,陆芦猜他是看见陆苇了,摇了下头道:“没事。”
沈应怕陆芦不想让自己担心,因此瞒着自己,又问了一遍:“真的没事?”
陆芦看着他的眼睛道:“真的,有婶娘和槐哥儿在,他们一句话都没跟我说。”
听他这么说,沈应这才放下心来。
想来也是,有林春兰和江槐在,定然不会叫陆芦吃亏。
前面的街头,一个小贩扛着插满糖葫芦的草把子,正一边走一边大声吆喝着。
“卖糖葫芦咯——又酸又甜的糖葫芦——”
江槐听见吆喝声,眼睛随即看过去,先一步走在了前头,杜青荷也抱着江秋跟在后面。
走了几步,回头看他们都跟上了,只有陆芦和沈应还在原地。
江槐隔着人群,挥手喊道:“嫂夫郎,沈应哥,快来呀!”
在后头腻歪的两人这才跟了上去。
江槐叫住卖糖葫芦的小贩,问了下價,给每个人都买了一串,沈应和江松两个汉子没要。
他把插在最上面那几串糖葫芦摘下来,先给了江秋,又给了陆芦,自己也拿了一串,张嘴便咬上一口。
糖葫芦是用山里红做的,颜色和名字一样,红彤彤的,果皮裹着一层薄薄的糖浆,果肉微酸,和糖浆一起吃又酸又甜。
江槐一口气吃了两个,见陆芦拿着还没动,催促道:“嫂夫郎,你快嘗嘗。”
陆芦嗯了声,咬了最顶上的那个,牙齿先碰到香甜清脆的糖壳,咔嚓一声,接着才是清爽微酸的果肉。
看他鼓着腮帮子,沈应弯唇问道:“好吃吗?”
陆芦点了下头,含糊不清地说了句好吃,把串着糖葫芦的竹签递到他面前,“你也嘗尝。”
沈应没接,而是看着他沾在嘴边的糖渣,说道:“先别动。”
陆芦不知发生了什么,闻言,听他的话果然一动不动。
下一瞬,却见沈应伸过手来,用指腹在他唇边轻抹了一下。
见他突然做出这般亲昵的举动,陆芦不由微微红了下脸。
趁着他脸红,沈应俯下身来,就着他的手咬了一个。
买完糖葫芦,几人又去别处逛了逛。
江槐拉着陆芦去了前面的香粉摊子,挤在几个哥儿旁,挑着口脂和眉黛。
林春兰和杜青荷在一个摆摊的阿婆前停下来,给江秋买了双棉布做的小鞋子。
江松去了酒铺打酒。
沈应走进街边的书铺,买了些笔墨纸砚,上回在山里他答应了陆芦,要教他写字。
不一会儿,大家的手里便拿的满满当当,谁都没空着,连江秋也拿着一个竹风车。
转眼已是正午。
买好东西,沈应带着他们去了一家离得不远的酒樓,门口写着酒字的帘旌随风飄扬着。
正是晌午时候,一樓坐满了食客,说话声和碗盘的碰撞声充斥在耳边,十分热闹。
刚走进去,肩上搭着布巾子的店小二便上前招呼,看他们人多,带他们去了二樓一张靠窗的桌子。
陆芦第一次来城里的酒楼,不免有些新奇,左右张望了眼,紧跟着沈应上了楼。
到了二楼,店小二擦了下桌面,拿起桌上的茶壶,给他们一人倒了杯茶水,说道:“几位吃点什么?”
沈应不是头一次来这家酒楼,从前和吴三一起来喝过几次酒,但想到陆芦是头次来,他仍是问道:“都有些什么?”
店小二麻利地报着一溜儿菜名:“有酱肘子,卤水鵝,炙羊肉,荤豆腐,还有狮子头和桂花糯米藕,这两道是最近上的新菜。”
陆芦知道狮子老虎,都是山里的猛兽,可这狮子头做的菜,却是头一回听说。
他不禁有些好奇,下意识问道:“狮子头是什么?”
像是猜到他在想什么,店小二笑着说道:“雖然叫狮子头,却不是狮子做的,而是取猪肉肥瘦各半,剁成肉糜,加入香覃荸荠做的肉丸,吃起来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听店小二说完,桌前的几人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沈应道:“那就一道狮子头,一道酱肘子,一道卤水鹅,再来一道桂花糯米藕。”
好不容易来一次,自然都要吃荤菜,至于桂花糯米藕,他也是头次听说,正好叫大家尝个鮮。
沈应说着,又问他们:“你们还有什么想吃的?”
江槐不算头一回来,上回来还是在几年前,那时候还没有江秋,他也是跟着沈应和江松一道来的。
江槐扭头问店小二:“有糖醋魚吗?”
店小二点头:“有的。”
沈应听了,说道:“那就再添一道糖醋魚。”
店小二应下:“好嘞,几位请稍等。”
知道陆芦第一次来酒楼,等小二下了楼,江槐对他道:“嫂夫郎头一次来,一定要尝尝这里的糖醋鱼,可好吃了。”
陆芦点点头。
糖醋鱼听着像是用糖和醋做的鱼,虽然他没吃过,但江槐说了好吃,味道定然不差。
林春兰却是拆穿道:“我看是你自个儿馋了吧。”
又一次被自己阿娘道破,江槐脸上依然带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