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本应该比谁都急于离开这个副本。
　　但在他们第一次抵达宅子二楼时，温时淳注意到何一对副本态度的细微转变。
　　对方的行为举止开始与他自身展示出来想尽快结束副本的表象矛盾。
　　之后种种迹象也在不断印证这人身上的矛盾。
　　直到刚才，何一特意挑起话题，转移其他队友对副本的注意力。
　　温时淳拿起之前放下的银质刀叉。
　　这个何一有问题。
　　对方实际上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急迫想要通关。
　　为什么？
　　他想做什么？
　　最开始在宅子大门前的何一，无论是对副本的抱怨，还是想要通关的情绪都是真实的。
　　不是作伪。
　　并且思想和行为一致。
　　还第一个进入了宅子——
　　玩家需要通关副本才能存活。
　　温时淳想不明白何一为什么会做出与玩家通关任务不符的行为。
　　之前只是对副本任务漫不经心，但现在，对方试图干扰其他玩家的目的十分明显。
　　……
　　第一个进入宅子……
　　与玩家的最终目的不再一致。
　　……
　　温时淳的目光顿了顿，手上的动作也静止了。
　　……
　　除非——对方不是玩家了。
　　……
　　如果不是。
　　现在坐在这里和他们一起吃饭的人又是谁。
　　这人的性格前后并没有变化。
　　除了矛盾，他看上去还是一开始同他们一起进副本的那个人。
　　……
　　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
　　温时淳再次抬起头时，坐在他斜对面的何一正扭过头对着他笑。
　　“哥哥——”
　　温时淳的对面，越诚忽然开口，他看了眼温时淳餐盘中未动的三明治，将温时淳拉回神，“你怎么不吃？”
　　“哥哥不喜欢我做的东西吗？”
　　越诚的声音丧丧。
　　温时淳的视线转向他对面的男生。
　　对方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委屈。
　　放在桌上的右手手指蜷了蜷。
　　温时淳看了眼餐桌尽头很久没再说话的荀已。
　　荀已对面的沈静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也垂下了头，竖长黑发遮住了她的侧脸，看不出表情。
　　温时淳收回视线。
　　对面的越诚眼珠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
　　还在等待他的回答。
　　他不知道其他玩家注意到没有。
　　还是只有他自己。
　　每一次出现怪事时，越诚的存在感就会变得极低。好几次都是这样，好像忽然间没有这个人了。
　　连他都是在越诚每每献殷勤时才再次注意到这个玩家。
　　他在二楼走廊说到床底时。
　　三楼熄灯时。
　　大厅窗户打开时。
　　这个人就好像不存在了一样。
　　又好像的确在场。
　　记忆里和越诚有关的画面变得模糊。
　　温时淳将手收回桌下。
　　有什么东西正在影响他的感知。
　　原本在和何一说话的常兆在这时忽然转过了头，看着越诚非常不爽道：“刚刚小E遇到危险时怎么不见你？现在知道献殷勤，一有事就不见人影。”
　　常兆说完时，餐厅尽头的沈静和荀已同时有了细微动作。


第9章 看不见的爱人（9）
　　常兆坐在温时淳的左手边。
　　在他开口怼越诚时，餐桌最里面的那个位置传来了动静。
　　常兆看向声音传出的方向，博雅一个人坐在尽头，她对面的位置空置着，此刻，原本低着头安静用餐的她目光呆滞地看着那个空位。
　　常兆只看了一眼就匆匆收回了目光，之后他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不再同他对面的何一聊天，也不再管越诚说什么了。他看着自己眼前尚未开动的食物，心底侥幸自己还没来得及吃它。
　　常兆的右手拿起了餐盘边的纯银餐刀，尽量使自己看上去和平常一样。
　　温时淳察觉到身旁人的异样，他看向动静响起的方向。
　　这一眼刚好与那抬起了头，扭向他们这边的博雅打了个照面。
　　然后他的呼吸静止了一瞬。
　　温时淳与博雅对视。
　　短暂的僵持中。
　　餐桌下的左手衣袖被轻轻拉动了一下，温时淳的余光瞥见常兆的左手正在桌下悄悄拉他。
　　于是他收回视线。
　　但他能感受到博雅依旧在看着他。
　　她的视线一动也不动。
　　尽管她的那张脸已经塌陷了一半。
　　眼球已经不知道掉哪里去了。
　　黑洞洞的。
　　还在注视着他。
　　餐厅里一时间安静到了极点。
　　温时淳相信餐桌边的高阶玩家们都已经注意到了博雅。
　　但是他们所有人都不动声色。
　　像是达成了某种共识。
　　也不与尽头的‘队友’有任何交流。
　　独自坐在尽头的博雅似乎有一丝疑惑。
　　只好盯着最后那个与她有视线接触的人。
　　温时淳被她盯得有些头皮发麻。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的一个队友忽然变成了怪物。
　　脸上突然出现了重伤。
　　她看上去不可能还活着。
　　虽然她还在动。
　　而他的其他队友们都对此视而不见。
　　不。
　　他们其实都看见了。
　　常兆甚至在桌下悄悄地提示了他。
　　但大家都在假装没有发现。
　　餐厅安静的温时淳快要听到自己的心跳了。
　　接着是椅子被拉开时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刺耳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