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云漾终于完成消毒的流程后,她终于进入了许开的实验室。
一间大房间内,极其空旷,许开就在这里。
“你研究许初的体质,就是打算晋升圣道?”
张云漾点头:“找到自己前进之路,这便是圣道。”
“很好,那今日我便给你一条圣道之路。”
张云漾表情变得极为惊愕。
“你的口气倒是挺大。”
“你是医家,那么医家的基础思想是什么?”许开并不在意对方语气里的一丝嘲弄,而是认真地问道。
“人体是气、形、神的统一体,须当阴阳调和,五行和睦,人体方才可以安稳无疾。所谓医治,其实就是在调和人体的阴阳五行。”
“确实挺像啊。”许开心想,“和西医的理念确实很像。”
在许开前世,很多人都对西医和现代医学有一种误解。
那就是把西医和现代医学混为一谈。
准确地说,西医指的是以古希腊名医、西方医学始祖希波克拉底提出的“四体液说”为基础形成的一种古医学。希波克拉底认为人体的各种疾病就是四种体液的紊乱导致的,想要治病,就需要调和四种体液。也正是基于这种思想,才有了骇人听闻的“放血疗法”。
这种调和紊乱的理念和中医有一些不谋而合之处。
在语言的传播过程中,“西医”才逐渐与“现代医学”画上了等号。
因为当汉语使用者们首次了解到西方的医疗体系时,对方已经进入到现代医学的时代了。在他们看来,西医就是现代医学,于是与那段传统西医的历史接触不深的东方人自然也就将西医与现代医学画上了等号。
“我并不打算完全否定你的想法,但有没有想过,一条全新的医学之路?”
许开满意地看着张云漾的眼神由最开始的惊讶变为了——
看傻子一样的眼神。
嗯?
不对啊?
难道不是震惊地倒吸一口凉气吗?
张云漾同情地摸了摸许开的额头:“你没事吧?”
“我没事!”许开没好气地打开她的手。
这眼神他太熟悉了。
在定州国院,他被看成精神病的那阵子,周围人就是这么看他的。
“好了好了,其他先不管,你先过来看看。”
许开一把将张云漾拉到试验台前。
“这是什么东西?”
张云漾好奇地看着面前的带着底座的一个长筒,长筒下还有两块玻璃重叠在一起。
“条件简陋,只能先弄成这样了。总之,你先往这里看看。”
张云漾将一只眼睛放置在长筒一端。
随即,她惊呼一声:“这是何等文宝,竟能将‘明察秋毫’强化至如此地步!”
“明察秋毫?”许开颇为疑惑。
“就是晋入进士之后获得的能力啊,能够观察到极为微小的事物,而且你这种幅度,还不是一般的文宝能做到的,圣道低品都不一定能够将‘明察秋毫’用到这种地步。”张云漾颇为兴奋,“这就是你要给我的东西?”
“圣道低品?”许开狐疑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在蠕动,这就是先祖大人笔记里留下的记载里的那些东西吗?”
“先祖大人?”
“啊,没事,你忘了吧。”张云漾随口答道,“这东西……”
“是张仲景张圣大人吧。”
张云漾的动作顿住。
“……是陈士及给你说的?”
许开倒是摇了摇头:“并非如此,我猜出来的。”
“那你猜的还真准。”张云漾叹了一口气,“没错,我正是张圣世家之人,先祖,便是张仲景。”
“亚圣世家。”许开点了点头,“你既然是亚圣世家之人,且看来地位也不低,那为什么没有护卫?”
“……以后有机会再说这件事。”张云漾还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所以,你是要把这东西送给我?”
“并非如此。我都说了,我是来指引你圣道之路的。”许开将显微镜拿了起来,“你有没有想过,并非是此物强化了你的‘明察秋毫’,而是任何一人、哪怕是没有文气的普通人,也能看到和你相同的东西?”
“不可能!”张云漾轻笑着摆了摆手,“没有文气,如何‘明察秋毫’?即使此物能放大普通人的眼力,但他们的基础本就不高,自然也强化不到哪里去。”
许开沉默地打了一个响指,那个仆人便从消毒间消毒之后来到了实验室。
“来看看。”
仆人凑到了显微镜前。
“你看到了什么?”
仆人恭敬地回答,答案与张云漾描述的一样。
许开回过头来:“如何?”
“……你是怎么做到的?”
张云漾非常确定许开没有传音,因为她已经回到了帝都,即使先前再怎么不愿,回到了帝都家里还是给她安排了护卫。
护卫境界极高,自然能察觉到许开有没有做什么手脚。
“医家认为人体生病乃是阴阳失衡,五行紊乱,这是一切治疗的基础,那么。如果换一条路重新出发,确立一种新的医治体系,那你的圣道之路,是否可见了?”
“什么基础?”张云漾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她非常清楚,许开这番话几乎等同于是在向整个医家宣战。
“阴阳五行调和可以医治人之病,以往医家的丰功伟绩也确实证明了这条路并非是错误的,但医家也有着它的缺陷,而在这种缺陷之中,便是新的道路。”
他指着显微镜下的载玻片与盖玻片所夹着的样本:“那便是被医家所忽略的生命的最小单位,细胞。”
第139章 青霉素
“细胞?”
张云漾眉头深深地皱起。
“什么是细胞?”
许开问道:“张圣大人是如何称呼这种细小生物的?”
“先祖大人称其为‘微芥’。”
许开一愣:“我记得在徐霞客大贤的笔记中,他将一种极其细小的微粒也称为‘微芥’。”
“我也读过那本笔记,但这与我先祖大人的为其命名有何关系?重名之物多了去了。”
许开摇头:“不行,重名会带来不必要的混乱,我认为应该统一称呼,就将这些小生物成为‘细胞’最好。”
张云漾也并未在这件事情上太纠缠,不过除此之外,她还有一个问题:“你为何称这些小东西为生命?”
“因为它们也是生命的一种。”许开再度凑到显微镜前,观察着那细小的事物,“我能不能看一看张圣大人关于这些东西的笔记?”
张云漾想了一下,认为只是关于细胞的记载的话倒并不重要,于是坦率地拿出来了一本书册,交给了许开。
“嗯……不太一样。根据这些描述的话,张圣大人当年发现并记载的准确地说并非是细胞,而是‘细菌’。不过这样也好。”
许开翻阅着这本笔记,其中还贴心地有着一张插画,如果这张插画是真的的话,那当时的张仲景所发现的应该就是“细菌”了。
但,这本笔记也就仅止于此。
“还有后面吗?”
“什么后面?”张云漾一愣。
许开反而感到奇怪了:“刚刚有个说法说错了,根据张圣大人的笔记的话,他发现的应该是‘细菌’。那么后续关于‘细菌’的研究呢?”
“研究什么?”
“你说什么?”
“为什么要接着研究你说的‘细菌’?”张云漾感到非常疑惑,“人体阴阳五行调和都极其困难,这些小东西还能有什么价值?至少也需要大贤的‘明察秋毫’才能发现的小东西,对人体这种庞然大物怎么有影响?”
许开闻言,沉默地低下了头。
半晌,他才抬起头来:“这是伱的想法,还是张圣大人的想法?”
“你看最后一页。”
许开依言翻到了最后一页。
看到这句话,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颇为遗憾地说道:“错过了啊。”
“错过什么?”
“错过了一个机会。”许开轻轻地合上这本笔记,“错过了一个拯救更多生命的机会。”
听到此话,张云漾目光一寒。
“许关,虽然我们关系不错,但也不意味着你什么话都可以说。你知道《伤寒杂病论》救治了多少人吗?”
“所以我说的是‘更多’。”许开将笔记放在桌上,“对医家来说,只要通过文气,知晓病理,借助口诛笔伐之力,都可以治愈大多数的疾病,但那些没有文气的普通人该如何治病呢?”
“药方。”张云漾平静地说道,“各种病该如何医治,只需对症下药,即可缓解。”
“若为生锈利器所伤,当如何医治?”
张云漾一愣。
“锈器所伤之疾,谓之‘破伤风’,极易致人于死地。据我所知,这是只能通过文气进行医治的疾病。那么对于没有举人医师的地方——就像你我居住过一段时间的象山县,那种地方该如何医治?”
许开平静地发问。
“若是象山县的人中了破伤风,没有举人医师在,他们就活该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