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2章 夜袭洛阳
从傍晚开始，张印的军队便不断派出侦骑侦察洛阳城的防守情况。等到太阳落山，已经摸清了城墙防守。
洛阳外城周长五十二里九十步，比开封城还要大一些，是北宋时的天下第一城。只是唐朝修筑的时候，外城城墙便就低于皇城，再经唐末五代的战乱，大多倾颓。宋朝多次修筑，但从来没有把城墙真正修起来。金军进攻洛阳，外城被更是被破坏严重，大多地方连野兽都不能防御。
由于兵少，孟邦雄舍弃外城不守，全军都驻在皇城里。洛河以南，没有一兵一卒，许多地方成了农田。
皇城周长十八里二百五十八步，对于孟邦雄来说依然太大了。便拆掉了洛河上的桥梁，只余一座天津桥。守城的兵力，主要集中在南面、东面，其余地方防守稀疏。
张印帅帐里，参谋长许长行、掌书记郑田光与张印、张驰、张振一起，研究着洛阳形势。
介绍完了孟邦雄的防守，许长行道：“孟邦雄现在有兵八百余，彻底放弃外城。但是兵力太少，皇城对他们来说还是太大了。依据侦察，孟邦雄的把军队主要布置在天津桥一带，其余方向的兵力很少。由于拆除了洛水桥梁，现在我们最难的是过洛水。天津桥有数百军队，如果强攻，还要费上一番功夫。”
张印道：“所谓出奇制胜。如果我们强攻天津桥，正落入孟邦雄的算计，不是好的进攻方向。”
许长行道：“我命人出去找渡船。有了渡船，可以从其他地方渡河。而后由上东门入洛阳，攻下宣仁门，就进入皇城了。只要进入皇城，孟邦雄就是瓮中之鳖。”
张印点了点头。看着桌上的简易地图，一时间没有说什么。
张驰道：“绕到城东去也有几十里路，并不容易。如果我们直攻天津桥，路途短了很多。”
张振道：“对。洛阳守军已经成惊弓之鸟，不如就硬攻！”
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各有道理，一时定不下来。
过了好一会，张印才断然道：“张驰带你手下部队强攻天津桥！张振率两个营，到城东去，看能不能过河。如果过了河，就去攻宣仁门。兵贵神速，不要等到天明了！张驰，你带领军队，今晚子时出发，丑时进攻天津桥！记住，进攻一定要果断，不能有丝毫的犹疑。如果把孟邦雄逼急了，烧断了天津桥，我们就要多费一番功夫！”
张驰和张振叉手听命。
张印道：“对于孟邦雄来说，洛阳城太大了。不足一千人，无论如何也守不过来。现在要防的，是孟邦雄突然弃城逃走，到时追他不易。张振，命你手下其余部队，把洛阳的各个城门堵住，不要放跑了城中的杨伟等人！”
张振称是。
商量了一些细节，张印命张驰和张振回去准备。
隋炀帝建洛阳城时，宫城、皇城的正门正对南边的龙门。午夜时分，张驰率所部由定鼎门入城，沿着天街一路北行，直到天津桥。路上并没有兵丁驻守，也没有行人，整个城市显得静悄悄的。
此时一轮弯月西垂，天上还有繁星点点，凉风从洛河上吹来，带着湿意。河面上没有一艘船，一切静悄悄。
看着桥头灯下的洛阳守军，张驰低声吩咐士卒，在左臂上缠白布，与敌军区分。不多时准备妥当，一声大喝，当先杀了过去。身后一百勇士纷纷举马，紧紧跟在张驰身后。
此时正是夜半时分，守桥的兵士正在打盹。突然出现的宋军吓了他们的一跳。不等反应过来，钢刀已经落下。
上了桥头，看对面守军迅速聚集。张驰高声道：“长枪列阵，直冲过去！”
天津桥宽二十步，一步两人，挤得密密麻麻，前面长枪在夜色中泛着寒光。整整一百二十人，分作三排，直向桥北而去。这是军中平时练熟了的阵法，没有一丝混乱，整整齐齐压了上去。
夜色之中，守军来不及用弓，拉弓放箭。箭落在铁甲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偶尔有人受伤，身子被前后左右的人夹住，不能做出任何动作，只是随着大队一路向前。
孟邦雄的守军不是正规军队，哪里见过这种阵势？纷乱中呼喊着上前，远远就被长枪刺倒在地。
长枪阵的长枪近一丈，敌人的刀枪不能近身。前排有人倒下，后排的人立即补上，如同巨幕一般压上来。
士卒都是专门训练过。一旦长枪刺中敌人，轻轻一抖，便把尸体甩下来。长枪的位置不变，与身边的人几乎在一条直线上，一路向前。
只是几个呼吸间，就有数十守军倒在了长枪阵下，后边的人不由呆了。
没有强弓劲弩，不能绕到侧翼攻击，如何挡得住这样的长枪阵？守军吓得心胆俱裂，扭头就跑。放弃开津桥，集中到了后边的端门城楼上去。
过了天津桥，张驰长出了一口气。想像中的大战并没有发生，几乎一战就把守军冲垮。自己损失极小，只有不到十个人受伤，没有人死亡。
桥上倒了许多守军的尸体，吹来的凉风里带着血腥味。月亮已经垂到西天，看着就要落下山去。
看着端门城楼，张驰道：“今夜能不能攻破洛阳，就看能不能攻破这一座端门！如今天黑，城上的守军看不清下面情势。我们练过许多次，这样的夜战应该怎么做。郑平岩，你带二百人，到西边的端门与左掖门的中间，看清楚城墙上没有守军的地段，攀援上城。我这里直接试着破门，吸引敌军。只要上了城，立即来开城门！”
郑平岩叉手称诺。带着前军的两都军队，向西而去。
孟邦雄任西京留守后，一直没有加强洛阳的防守。此时端门城楼上乱哄哄的，你来我去，都不知道该干什么。
张驰看了看四周，命令选端门的东边，利用带的云梯攻城。
孟邦雄此时放弃了留守司衙门，住在皇城内的官署内。折腾了一天，晚上无论如何睡不着。翻来覆去，直到半夜才昏昏睡去。睡不了不大一会，就被亲兵叫起来，说宋军入城了。
在床上坐起，孟邦雄望着烛光好一会。才道：“直娘贼，王宵猎好心急，觉都不让我睡！”
说完，猛地从床上下来。亲兵准备衣袍，孟邦雄道：“拿我盔甲、宝剑来！宋军来得如此急速，今夜且与他们战上一场！不作过一场，他们如何善罢甘休！”
亲兵不敢怠慢，急忙取了孟邦雄的盔甲、兵器过来。
结束整齐，孟邦雄大步出了卧房。
一个亲兵上来，小声道：“总管，要不要廉相公和杨太尉起来？”
孟邦雄道：“不必了。让他们睡一个安稳觉，明早起来，还不知道面对的是谁呢！”
话音刚落，一个亲兵奔来。道：“总管，宋军已经过了天津桥，正攻端门呢！”
孟邦雄听了怒道：“直娘贼，守桥的都是废物吗？数百兵马，守一座桥，还迟滞不了宋军片刻！”
说完，抽出长剑，道：“所有亲兵，随我去端门城楼！”
众亲兵一起应诺，随在孟邦雄的身后，急向南边的端门而去。
第583章 天下无难事
孟邦雄的住处离端门不远。出门之后，孟邦雄带人急驰。看看离端门还有二三百步，火光中已经能够看清城门的样子了。就见突然城门慢慢打开，门外的宋军涌了进来。
孟邦雄吃了一惊。道：“宋军来得怎么如此迅速！”
说完，就听见喊杀声震天，宋军如潮水一般涌进皇城来。
张驰冲在前面。遥遥看着见前面几盏灯笼，一个人顶盔披甲，被二三十个甲士围在中间。指着道：“前面那人盔甲与众不同，可能就是孟邦雄了！兄弟们，与我杀过去！”
看见宋军冲过来，孟邦雄才如梦初醒。忙道：“宋军已经入城，快护我回去！”
说话间，宋军已经到了面前。张驰一刀砍翻最前面的孟邦雄亲兵，高声道：“大军入城，你们已经无路可去。想活得性命，还不速速归降？”
亲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说话。当第一个人放下腰刀，其他人紧跟着也放下了刀枪。
孟邦雄闭上眼睛，道：“天意如此，又能奈何？可怜我刚刚打了胜仗，就沦为楚囚！”
得知捉住了孟邦雄，张驰大喜望外。吩咐手下把人押了，让孟邦雄带自己去捉拿杨伟。
孟邦雄道：“杨伟这厮刺了翟兴之后，一直与开封府来的廉相公在一起。说是要去皇子府领功，做大官呢！”
张驰道：“杨伟杀了翟太尉，节帅饶他不得！你速带我去捉拿，也算是立一功！”
孟邦雄无奈，只好带着张驰等人，向廉公谨的住处行去。刚走到门外，就见到廉公谨穿着便服出来。
指认了廉公谨，张驰吩咐士卒上前绑了。
孟邦雄道：“这是皇子府里的官员，皇子面前最得宠的，非寻常官员可比。”
张驰道：“这厮鬼头鬼脑，以前没有听过他的名字，算什么人物？现在最要紧的，是要拿住杨伟！跑了此人，今日我拼死攻下洛阳城，还算什么功劳！”
正说话间，就见到附近房里窜出一个人来。到了围墙边，猛地窜上墙去。
孟邦雄急忙道：“那就是杨伟了！”
张驰听了不敢怠慢。亲自带了几个亲兵，飞快翻过墙，追着前边的黑影。
那黑影跑了一二十步，突然从旁边街角转出一队宋军来，把他堵住。
见前后都有追兵，杨伟停住脚步。道：“直娘贼，偏我如此命蹇！刚刚见到蒋相公，结果蒋相公死了！翟太尉攻洛阳城，看看占据了上风，结果又来了一个廉相公，逼我降齐！我杀了翟太尉，竟然跑不出洛阳城去！”
张驰上前，上下打量杨伟。道：“若你不三心二意，尽心辅佐翟太尉，哪里来的这些事！不必多说了，拿住了你算是功德圆满！等到节帅到来，再发落你！”
说完，命手下押了孟邦雄、杨伟和廉公谨几个人，到了孟邦雄的住处。
伊阙城下，汪若海急急冲入帅帐，对王宵猎和李彦仙道：“节帅，张印昼夜兼程，于临夜破了洛阳城！并且捉住了孟邦雄、杨伟和廉公谨三人，重要人物一个都没有跑！”
李彦仙猛地击掌：“没想到如此顺利！不过两三天时间，我们就破了洛阳城！”
王宵猎道：“孟邦雄的兵，比我想的更加不堪。算算时间，他们几乎没有迟滞张印军队半步。真真是一触即溃！”
汪若海道：“是啊，哪里能想得到！翟太尉攻了龙门两个月，没想到我们如此顺利！”
王宵猎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翟兴的军队比孟邦雄强，但强得有限。与自己的军队相比，这些军队相当业余。
李彦仙道：“已经捉住了孟邦雄，城里的孟邦杰再守下去又有什么意思？明日命张印把孟邦雄押到阵前，看孟邦杰怎么说。他们是嫡亲兄弟，岂能置兄长于不顾！”
王宵猎道：“破了洛阳城，伊阙就再没有什么可依靠了。再有两日，炮团就能到城下，那时孟邦杰献不献城，也不重要了。现在最要紧的，是命张印立即前出，与董先一起夹击城西的守军。”
汪若海道：“节帅说的是。现在孟邦雄的原有兵力，大部被围在伊阙城里，还有两三千人在洛阳以西，正与董先对峙。伊阙已经被我们围住，关键是董先那里。”
王宵猎点了点头：“不错，伊阙这里不会有意外了，董先那里可是难说。一个不小心，被这些军队向北逃窜到新安一带，又会生出枝节来。派人连夜去洛阳，明天一早就去助董先！”
汪若海称是。
王宵猎道：“很多时候，军队不能只看数字，有多少人。金军一万余人，可以搜山检海，可以打到五岭，再重新又打回来，路上破城无数。没人能够拿他们怎么样。孟邦雄也有一万余人，被我们砍瓜切菜一般，如此轻易解决了。说到底，军队是打仗的。没有战斗力，打不了胜仗，再多人有什么用？”
李彦仙点头：“节帅说的不错。以前我在陕州的时候，带几百人还可以，几千人就心有余而力不足。若是几万人的大军，就实在没有办法了。等到与节帅合兵，才知道带兵还有这么多的学问。没有节帅多次演练，一点一点地补齐军队的短板，我们又哪里有今天！”
汪若海道：“是啊，以前谁能想到军队是这样带的。数万大军出动，一切井井有条，丝毫不见混乱。将士都是久经训练，到了战场上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怎么做。有如此大军，恢复中原何难！”
王宵猎点了点头，从帐篷的帘子看出去，看着前方的伊阙城。
是啊，世界上的事，就怕认真二字。只要正确认识自己，不觉得自己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而愿意认认真真地去研究，去学习，哪里有什么无法克服的困难。
王宵猎也不懂带兵，不懂打仗，但愿意去学习，去研究。用了四年多的时间，在这个世界已经罕逢敌手。军队已经形成了制度，只要有地盘有人，就可以扩大。设有军校，不管什么级别的将领都可以培养出来。金军还有什么可怕的呢？宋朝的人口、地盘、经济，处处都超越金国，没有道理打不过金军。
现在王宵猎已经有了天下最富庶的一路之地，治下一二十州，羽翼已经丰满。
世上当然有天才，做某种事情，别人确实比不上他。但大部分人，都不是天才，而只是普通人。只要训练制度完备，晋升渠道畅通，从普通人中培养出来的人才就会源源不断。将领不缺，士卒也不缺，军队就不会缺。这种严格的组织制度，才是后世军队强大的关键。
站起身来，走到帐门口，王宵猎道：“攻下了洛阳，消灭了孟邦雄，周围再没有强大的力量。接下来我们要北进孟州，东占郑州，占领洛阳的周边。而后迎接开封来的伪齐援军，还有陕西来的金军援军。只要打胜了，广袤的中原就会成为我们的地盘。有了中原，驱逐金贼何难！”
刘麟占据开封府，实际上还要靠河北的物资供养。杜充决黄河，淹没了下游的大量州县，那里短时间内实际上不适合大军行进。占据洛阳后，真正威胁王宵猎的，实际上只有陕西方向。
第584章 兵贵神速
寿安地近洛阳，规划多变，归属无常。大致来说，就是后世的宜阳县，位于洛河谷地，距洛阳城六七十里。由于谷地西边的长水县到卢氏县地形复杂，没有大路，这一带几县的地形相对封闭。
董先的军队驻于寿安，一直没有进攻洛阳，这一带没有发生大战。为了防备董先，孟邦雄的三千军队驻于洛阳城西三十里，两军遥望。
